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Thranduil/Aragorn】情人(聊斋风混ABO设定)(三十五)(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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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结╭(╯^╰)╮

你打我呀!╭(╯^╰)╮

总之就是没完结→_→

总之总之快完结了!要不是卡在了调情的三十六章……/(ㄒoㄒ)/~~我只是想给这个故事多留一点情调嘛!总不能都写完了啥糖都不发啊!

赶在结局之前发个糖我容易吗?! 

 

三十五

 

还好大角鹿跑得快,赶在埃斯泰尔冲回迷雾山谷之前就把他截住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活要把他拉去密林。

埃斯泰尔笑道:“我可不想跟你回去,在迷雾山脉这一带你就如此蛮横,等回了你自己的地盘幽暗密林岂不是要化身强盗?”

话虽如此,埃斯泰尔还是经不住他再三邀请,最后依然笑着跟着他走了:“我这次去不用戴着手铐和脚链了么?”

 

“如果你很怀念那种东西我再给你打造一副——你要纯金的、纯银的,还是镶钻的?”

“如果要把那个东西送给我,记得给我配套一个满身酒气、拿鼻孔看人,又凶又冷酷又不讲理,还总是喜欢殴打囚犯的阿尔法——这才比较到位。”

 

“我怎么敢呢?”他笑着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在埃斯泰尔眼中是这个样子的。

 

埃斯泰尔这次是以客人的身份直接去的密林,他给守卫们通报的身份是埃尔隆德的养子。

密林里的精灵们都很热情地迎接了埃斯泰尔。密林的精灵中阿尔法有很多,不过埃斯泰尔的医术这些年来也是日益精进,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他身上的气味都去除了。就算瑟兰迪尔站在他身边也只能隐约嗅到极淡的花香,像是睡莲的那种淡薄的气息,靠近了仔细嗅才感觉得出来。

“莱戈拉斯哪去了?”他坐在宝座上俯瞰,突然发觉人群中少了一人。

“殿下还在巡逻。最近那些蜘蛛出没得比较频繁,时常听说有路人被他们所伤。”加里安回复。

“巡逻是吧?跟陶瑞尔一起?”

“是的。”

 

“我记得我今天明明命令他在家好好待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令了?”他跟埃斯泰尔抱怨。“肯定是为了女人,说不定现在是在幽会。”

埃斯泰尔笑道:“肯定不是。”

“肯定是。”

“哪有人幽会的时候去看大蜘蛛小怪物的?”

 

“谁规定幽会的时候不能看大蜘蛛小怪物了?我儿子的趣味就是与众不同。”他狡辩。“说不定他把人家带到不毛之地的刚达巴山看巨龙看半兽人还觉得挺浪漫。”

 

埃斯泰尔还去瞧了瞧他以前居住的院落,见那环形的墙壁上那些亮闪闪的地形图还留存着,就摇头说:“这些年都过去,这露天的院落也经常被风吹雨淋的,怎么这儿的壁画还保存如初?”

他承认说自己在那上面施加了让它们永不褪色的魔法。

“我要把这墙面上的东西全部都铲了,”埃斯泰尔坚决地说,“想到这个东西害得我被德内豪搞得有口难言我就觉得非常恼怒。我非削了它不可!但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埃斯泰尔说着就拔出剑认真去削那些墙皮,瑟兰迪尔想要阻止他,但是埃斯泰尔脸色很难看:“这东西留在此地也是隐患,尽早除了对你我都好。我们谁都不要提及这些伤人的过往好吗?那段日子都是因为愚蠢和偏见引起的,最好还是忘却,别给任何人留下罪证。这些画既然是我画上去的,我自然也有权利把它毁了——不是吗?好啦,您到外面去。我知道这过程很让人痛心您不忍看……现在请您去准备写封信——我忙完了这些就和您去长湖镇转转,今晚我想留宿巴德家,您得先给他写信打声招呼……对,今夜我不住这儿,您也可以选择不住您的寝宫。”

 

他走出门去,扭转头正好看见埃斯泰尔挥舞着手中的单手剑卖力地刮着那墙面。那剑大约是诺多族打造的,分外的犀利闪耀,刮到的墙面都跟面粉一样簌簌下落,不一会儿那墙上就多出了一大片空白。

等他把信寄出回来的时候,埃斯泰尔已经收了剑在门口等他了:“我们走吧,陛下。”

 

长湖镇今夜的夜空像是琉璃一样纯净漂亮,细碎闪光的星子洒上那一片剔透明净的长空上汇聚成美丽的银河。

“精灵们都会喜爱这样的夜晚吧?”埃斯泰尔笑着仰望着这美丽的星空,他们正在长湖镇水上桥梁间穿梭,水面被街道上的灯光照耀得五光十色。

——当然是喜欢的,他承认。

 

但是埃斯泰尔的眼睛比星星更要好看。

 

长湖镇的地面是飘浮着的,走在上面就像在甲板上一样浮浮沉沉。长湖镇那些错落有致的房子排布得好像迷宫,而且都有着微小的弯弯曲曲的弧度,在这气候温热的夏夜里,朦胧的灯火粼粼的水波更是给人一种醉酒的错觉。

他给埃斯泰尔指出本地最好的酒厂——包括密林精灵王的酒窖中的部分藏品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此间。

埃斯泰尔则迷上了这些酒瓶子的精巧玲珑的构造,并且拉着跑去看人家匠人怎么吹制玻璃。他们很高兴地发觉工匠们除了会制作简单的酒瓶和酒杯,还能制造许多色彩缤纷的玻璃灯。埃斯泰尔看中了一个七彩琉璃的新式走马灯,它看起来就像是极光之下的夜,有着比彩虹更为璀璨比夜色更为深沉的颜色,上面还洒满了金色银色的碎屑,就像是一个装满了银河的酒杯。

这是埃斯泰尔亲自给挑选的走马灯——梦幻的琉璃上镂着野马,刻着巨龙,还画着类似焰火又像幽灵一样的东西。老板说这个灯罩是他新收的学徒做出来的,学徒是个脸色苍白,满脑子神经兮兮的想法的小伙子,眼睛近视,还沉迷于恐怖小说,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噩梦一样的玩意儿”,虽然色彩挺丰富的——老板正准备丢了它。

 

“别丢它!我挺喜欢它的,这造型真别致!”埃斯泰尔及时地把它抢救了下来。

但是老板说什么也不干,强行给那个走马灯换上一个镂着星星和云彩的灯罩。

他们无奈地把两个灯罩都收下。

 

离开手艺人的玻璃店时,那个脑袋大大顶着一头蓬乱的卷发,面色苍白的小伙计追上来,说:“你们真的很喜欢那个走马灯吗?”

埃斯泰尔笑着说是的——这种怪诞的色泽配上这些想象力奇特的造型!那些倒影在墙面上一定会很疯狂很漂亮。

“啊!你是识货的买主!”脸色苍白有着大大黑眼圈的男子说,“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们加上两样东西,一个是我用青铜特制的风铃,你把它们坠在走马灯的边角上,走马灯跑动的时候,它们会发出非常可怕的吓人的声音!就像你们在噩梦里听到的怪兽的嚎叫。一个是普通的小银铃,把它们挂上去,走马灯跑动的时候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音乐。”

“谢谢!”埃斯泰尔高声说,“你的‘噩梦’是我见过造得最好最可爱的一个!”

“没错,”学徒羞涩地笑了,“这个走马灯的名字就叫‘噩梦’。”

 

埃斯泰尔抱着走马灯,他则是拿着葡萄酒,各自很欢喜地在长湖镇弯弯曲曲的街道上走着。今天大约是镇上的什么节日,从第一颗星星开始闪烁的时刻起,长湖镇四下的烟花就在放个不停,五彩缤纷的烟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带着欢乐的尖啸冲向天空,炸成了星星雨落到他们身旁。

“我说——这么美好的夜里,如果您儿子不是在长湖镇看烟花而是在配合姑娘打小怪兽,未免就太不合情理了。”埃斯泰尔半真半假地说道,“您用您的精灵之眼看过了这地方吗?王子殿下真的不在此地?”

埃斯泰尔是走在桥面上,瑟兰迪尔却是居高临下地走在细细的桥梁上,踏着标准的优雅的猫步走了一路,确定地说:“我保证他不在长湖镇。我也保证他那个榆木脑子绝对没有浪漫这根弦。”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那多好——我这个玩忽职守的精灵王趁夜在外面谈情说爱,总算还有个儿子在操心密林大事。今夜真是难得清闲,又难得遇上了你。”

埃斯泰尔没有说话,就那么抱着灯走在木桥上,灰褐色的眼睛里映着两岸长街的灯火,映着长湖里粼粼的水光,显得明亮惊人:“可惜此生此夜不长好啊!”

“是啊。”他顺口答了一句。沉默地走了一阵之后才反应过来埃斯泰尔说了些什么,于是又赞同了一遍,“是啊……”

 

人类的时间过得可真快,人类也变化好快,世事变迁也真是快,人和人的因缘际遇亦是如此……世间最奇妙的相逢也不过就是星星眨眼的那么一瞬间,但感情的发展变化却极其玄妙且难循其规律。昨天埃斯泰尔似乎还是任他欺负的阶下囚,如今却成了座上宾,谁知道明日还会变成什么?

一段感情可否像精灵的相貌永驻一样永久停留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阶段?比如在海上心无芥蒂热烈相拥的某时某刻,比如从昂巴回来遭遇德内豪,彼此相对无言心有灵犀的某个瞬间,如此现在烟花满天,心情空灵清新如同这晴好的夜……

但即便是他们自己,都是对这些不确定的。

哪怕他曾觉得自己的感情和想法会一成不变,但情感是互相影响互相施加的,如轻风一起,微水轻澜。只要埃斯泰尔变了,他也会跟着变。

 

巴德给他们的欢迎实在是超乎瑟兰迪尔的预料。

他原本是想着巴德能够安排一个床位供埃斯泰尔休息就好。但是他们到了巴德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一家子都在门口排队挥舞着小彩旗欢迎他们,家中亮着灯光,备上了他们家能提供的最好的酒菜(目测其耗资可能抵得上他们家半年的花销),天花板上居然还装饰着闪闪发亮的彩带纸花——这奢华程度相对于巴德家来说,已经是接见国家元首的待遇了。

这场景对经常上巴德家串门的瑟兰迪尔来说实在是尴尬不已。

埃斯泰尔估计也是和他一般想法,但埃斯泰尔却比他镇定得多,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受这与朴素贫寒的环境极不相称的欢迎仪式。

 

“你怎么搞得这么夸张?!”趁埃斯泰尔跟雪歌贝恩他们打招呼,他低声问巴德,“我又不是没来过——你至于吗?”

巴德迟疑地说:“您来信说要我迎接贵客……难道我不应该布置得隆重点?”他还以为瑟兰迪尔是嫌弃自己安排得太难看了。

“隆重?!我差点以为今天是愚人节——我要隆重何不直接把我的行宫搬到你家?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要把这儿从里到外都翻修一道,改造成完完全全的皇室风范——”

 

还好埃斯泰尔过来跟巴德寒暄替他解了围,免得巴德继续遭受瑟兰迪尔的刀子眼摧残:“我私下有些礼物要送给您……不,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纪念……您有兴趣收下吗?是镇上玻璃厂今天出的新的走马灯,没什么用处,但是闲暇时可以用来哄小孩子玩玩。”

巴德还摸不清楚埃斯泰尔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对待他——瑟兰迪尔来信的时候似乎只顾着重强调人家是“贵客”了,只是说这人很重要很重要,是埃尔隆德领主的养子,埃尔隆德大人德高望重声名远扬,其子自然也是理应受到非常尊重的……巴德一开始被瑟兰迪尔紧张兮兮的语气给搞蒙了,还以为这次的来访等同于皇帝微服私访的性质,所以一紧张就办了糊涂事。但是真正看到埃斯泰尔的时候……那感觉又说不出来,对方并非衣着考究或者骄矜傲慢的贵族,甚至身上也没有精灵的那种超脱凡俗,反而很亲近随和,看打扮更像是浪迹天涯落拓不羁的游侠,而不是什么精灵贵族。

 

“啊,您忘记了!”埃斯泰尔笑了笑,“几年前我来过你们家里,那时候你们还不住在长湖,正好你们的牛死了——”

“哦,是你!”巴德惊奇地说,“瑟兰迪尔陛下说的那个医术很好,曾经给我妻子送过救命的良药的人,你是——你是——”

 

“一直都是您的朋友。”埃斯泰尔笑着说,“所以何必拘束呢?我们已经认识了好久了呀!”

……

 

熟识了之后,大家就渐渐敞开心怀来,开始高谈阔论。埃斯泰尔讲起自己在北方和刚铎的一些有趣的见闻(当然隐去了自己索龙吉尔的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个普通游侠),瑟兰迪尔就讲到从昂巴回来遭遇的德内豪的事情,听得巴德很得牙痒。

“那么您呢?”埃斯泰尔问起巴德,“这几年你经历了些什么呀?”

“我……”巴德黯然,“我依然是碌碌无为一介草民。”

 

埃斯泰尔把目光转向瑟兰迪尔。

精灵王想了想,就替他说了:“巴德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外闯荡,出过海,似乎在昂巴也经历过海盗之乱。”

“啊?你怎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巴德面色有点不好,对于少年时的壮举却颇有些不堪回首的逃避意味,似乎那时候的光芒太过刺目耀眼令他自己都无法承受。

“哦,后来怎么回来了呢?”埃斯泰尔好奇地问。

“虽然打过几场海盗战,有输有赢,但因我外乡人的身份,在军中没什么人脉,晋升也艰难。我在昂巴干了几年,越发思念故国故土,不久后就回来了家乡。”巴德说。

 

“啊……刚铎虽好,终究不是久居之地……我是很明白的。”埃斯泰尔与瑟兰迪尔交换了一个意会的眼神,“难怪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觉得您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但瑟兰迪尔却清楚地听到埃斯泰尔从心底发出的叹息——为巴德蹉跎的那些岁月而感到遗憾,为他如今的落魄感到同情。

 

“都说了那已经是过去了。我从不觉得军人的履历能给我带来什么……额外的帮助,日子过得还是一样艰难。”巴德此刻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兴许埃斯泰尔的奉承还是起到了作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初时那么艰涩局促了。

“他可不是默默无名的庸俗之辈,”瑟兰迪尔笑着说,“前几年一直为了长湖镇的人民闹罢工,游过行,抗议过,坐牢过,还提出了要让镇长改选——若不是那次被镇压下去了,事成之后——巴德的命运会被改写也说不定呢!可惜功败垂成了。”

他却是怀着八卦玩笑的心情轻松说出这些话的。

 

巴德却脸色一黯:“闹罢工那段时期……我妻子在动乱中落水……她才生下小女儿不久,在冬日掉入结着冰的湖里……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不多久就去世了。她去世那天我还被关押在长湖镇的监狱里,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若不是瑟兰迪尔陛下那天正好拜访我家,帮我照顾了三天的孩子,又想方设法把我搭救出来……说不定我出狱的时候面对着的恐怕就是四具尸体了。”

“哎!想不到一别之后您的遭遇这么悲惨!”埃斯泰尔叹息,“我……我真心为您难过……”

 

“这件事之后,我意识到了我的全部罪过。”巴德脸色严肃起来,“我妻子之所以会去世,其原因就在于我对革命对改变命运想法的偏执……若是那时候我不是在闹罢工,若是她落水的时候我没有被士兵抓走,若是她去世那天我不是在牢房里……一切或许并非今日这样。所以后来我打消了所有激进的、天真的想法,我再也不打算惹是生非了,我只想老老实实地过安分日子,好好保护我这个家。”

 

埃斯泰尔惊讶地张着嘴,看看巴德,又看看他,一脸的——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你当过兵,出过海,打过海盗,闹过罢工,反抗过镇长,到如今居然跟我说你什么都不干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现实确实如此——巴德自他妻子死后就一直消沉下来了,而且比往日更加悲观,更加沉默。

 

“巴德,我问你,”埃斯泰尔柔和地说,“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弓箭手。”

 

“你在昂巴的那段日子,干的是什么?”

“是战士,是弓箭手。”

 

“你现在干的是什么?”

“我现在就一打渔的,有时候给镇上的老爷们撑船。先生,我所有的勇气和意志都在过去那段糊涂放浪的岁月里消磨光了,如果做个平凡的懦夫可以保全家安泰的话,我宁愿就这么窝囊地活下去。”

 

“……”埃斯泰尔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在火光下变得更加灰黑深邃。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吐了口气,说,“您抽烟吗?”

“以前抽的,现在不抽。”

“饮酒吗?”

“不怎么饮酒,至少——晚上不饮——我不希望孩子们闻到他们爸爸一身酒味的回家。”

 

埃斯泰尔慢悠悠地拍了拍手:“连烟酒都能戒断,您真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呐——我特别佩服您……不,我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我语气不好,我向您道歉,我给您敬一杯酒——哦,没有酒。现在麻烦您去拿一瓶酒来好吗?你们家藏的酒,我知道像您这样的人总是会在枕头底下或者储藏室里藏一瓶威士忌或者白兰地至少是作为疗伤备用的——对,请您把它从阁楼上拿下来。我回头就去买一打好酒来补偿您!”

 

巴德虽然很疑惑,还是上楼去给他拿酒了。

他拿着酒从储藏室里出来,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恐怖的呼啸声——啊!听起来就像是冬日里肃杀的北风,或者是战马的嘶鸣,那声音一开始很小很细微,但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你耳边鬼嚎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巴德一下子变了脸色,“我的孩子们还在房间里!”

 

突然他听到了女儿们的尖叫声!

“爸爸——”雪歌在哭喊,“救命——救命——有怪物!有幽灵!”

 

贝恩也在大喊大叫,蒂尔达在哇哇大哭。

 

“别担心,雪歌,我在这儿呢,怪物伤不了我们的。”精灵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如既往动听的声音里却隐藏着一丝丝的波澜。

 

巴德忍不住轻轻拉开了门,从门缝里瞧客厅里发生了什么。也只是一眼,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啊,客厅里满屋子都在跑着光怪陆离的鬼影!房间里好像是遭了火灾,千军万马在他的房子里厮杀!断了头的骑士挥舞着长矛、夜空中飘舞着形状诡异的幽灵——他们一家小小的客厅里此刻群魔乱舞!

 

瑟兰迪尔慢悠悠地拔出长剑对着满屋乱跑的鬼影,把几个孩子都护在身后:“我去把这些鬼东西引开,雪歌——你们好好躲在家里。”

雪歌和贝恩还在那里又哭又喊,说什么也不让精灵走开。

 

好机会!瑟兰迪尔或许还能支撑一阵子——巴德把心一横,轻快敏捷地跑回储藏室,拿出备用的弓箭,点燃了火把,然后猛地一脚踹开客厅的门:

“雪歌,贝恩——把你们妹妹带上,到我这里来!”

 

“?!”

 

客厅里一片寂静。

 

明亮的烛火在桌子上静静地照耀着,屋子里的一切景致都一如往常。精灵王依然保持着那个悠闲的坐姿在桌边等待,他的孩子们则是围在埃斯泰尔身边吃着糖果,转过头来傻傻地盯着他看。

 

耶?

 

马呢?幽灵呢?那些挥舞着刀叉在房子里跑来跑去追杀他孩子的断头骑士呢?

还有刚刚那些凄厉尖锐的风声,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到哪里去了?

 

巴德结结巴巴地问:“刚刚——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听到这屋子突然跟闹了鬼似的!”

 

“哦,你说的是那个啊——”精灵王伸指掐灭了烛火,转而点燃了那个他们放在桌子中心的七彩琉璃灯,那个灯做得真漂亮,像是装满了银河的酒杯,“这是新型的走马灯,做得真是巧夺天工,埃斯泰尔刚刚把它点着了给孩子们瞧——”

在热力的作用下,那个灯盏确实跑动起来了——罩在灯罩上面的画——无头的骑士啊、愤怒的战马啊、飘动的乌云和幽灵啊——那些细小的形状被投射在墙壁上,变得奇大无比!随着那个灯越跑越快,坠在灯的四周围的铃铛也开始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呜呜声,而墙上的影子不停地、飞快地跑啊跑啊,在一片紫红与墨蓝的诡谲光彩之中,那些马和士兵的影子重重叠叠起来,越看越叫人眼花缭乱……

 

然后雪歌和贝恩忍不住发出尖叫声:“哇哦——这实在是好可怕啊!”

“太恐怖了!我会做噩梦的!”

 

“没错,伙计告诉我说,它的名字就叫‘噩梦’。”埃斯泰尔笑着灭了烛火,让走马灯停下来,然后给它换了另外一个灯罩。

这次他换上的是镂着星星月亮的灯罩,点燃了灯火之后,走马灯只会悠悠慢慢地转动,月亮和星星还有云朵的影子投到他们家的墙壁上,整个房间在彩色灯罩的作用下,看起来就是星空那般璀璨迷离。与此同时灯罩上坠着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乐音,听着就像是可爱的催眠曲。

 

“哦……”巴德疲惫地说,“哇哦……这个礼物可真够特别的。我……我今天可算被你们吓到了。”

埃斯泰尔笑了笑,给了小孩子们一人一枚金币哄他们都去睡觉了,再才把客厅里的窗帘拉开,让月色透过小小的窗户照了进来:“你骨子里还是一个热血好汉啊,巴德……不管你怎么说丧失了一切勇武胆魄,甘愿窝囊地做个懦夫,而真正危机爆发的时刻,你总是当先挺身而出的。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强大。”

 

“啊!勇气——勇气又算的了什么呢?”巴德把弓箭摔到地上,踢到一边,在埃斯泰尔的对面坐下来。“我空有一身勇武,但我的偏执和鲁莽却害死了我的妻子!”

 

“偏执鲁莽?”埃斯泰尔惊讶地说,“您就这么否定自己?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巴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镇上的人……他们这样指点我——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我做事确实不考虑后果——我罢工失败,害得他们当中有的人被工头上了黑名单,害得他们找不到工作没有饭吃,有的则跟我一起被投入了监狱……”

 

埃斯泰尔一拍手:“啊,我明白了——他们恨你。因为你的行为损害了他们的眼前利益,他们就觉得不再相信你。他们指责你,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组织罢工的意义,以为革命就是简单的闹腾一下就有回报的买卖交易。他们也不了解你的家庭,所以就指责你是一意孤行害死了妻子。”

巴德依然沉默不语。

 

“巴德……”埃斯泰尔笑了,“我相信你在领导人民奋起反抗的时候,绝对不是今天这样想的。我相信你那时候是有计划有思虑的——因为放任长湖镇的百姓继续在这样恶劣艰难的环境下生存,这样狗屁不通的律法,高得发指的赋税,还有一群贪婪无耻的官僚地主的剥削……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更多的人在饥寒交迫中辛苦度日,所以你要罢工,要反抗,要镇长改选。一切都是更长远更美好的未来。但所有战斗都是需要牺牲需要付出的,付出的是双方僵持与斗争时的耐心与消耗,甚至是人命——这种消耗与牺牲有时是不可避免的,正如战争就不可能不死人一样。巴德……你还没有明白,你之所以受指责,并不是因为你领导了罢工。你之所以受指责,是因为你罢工失败了。”

“……”巴德愣怔地听着。

 

“人们指责你,因为他们的付出与牺牲并未得到补偿,他们就会因怨愤而责备你,指责他们看得到的失败和他们认为的过错。而你所有的付出与努力,以及内在的美好的愿望——他们却都是视而不见的。试想想,如果你罢工成功了,你们的要求待遇提高,你们的赋税减轻,你的妻子能够看得起病,不用住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小房子里,人们哪会指责呢?你自己也理应明白,如果你成功了,你就会被说成是富于斗争精神、意志坚强的战士,如果你失败了,你就会被认为是偏执愚昧固执己见的失败者。”

“我现在已经是了。”巴德黯然说。

 

“巴德,你并不是——你自己应当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你只是受挫了,又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埃斯泰尔笑道,“你是个勇者,但目前还未达到领导者的水平。做领袖是需要有果断刚强的意志力,以及精明锐利的眼光。你本来是看得很长远的,也有坚定的个人意志,但是一些目光短浅的人的龃龉却干扰了你的判断,让你错误地估量自己。这样不好……”

埃斯泰尔想了想,又说:“这样不好,但是我想这儿有现成的人可以帮你——瑟兰迪尔陛下——陛下您先别走啊,哈哈,回来回来——”他笑着把起身欲走的精灵王拉回来按回座椅上,“陛下或许可以教你一些作为领袖应该必备的素质,这点他可是很在行的。至少他会告诉你,如何不让任何外在的因素影响你个人的判断,以及在逆境中始终维持你的刚强。”

 

“我会把他教坏。”瑟兰迪尔不情愿地说,“你知道我是何等偏执又霸道的人。”

而且他和巴德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纯粹的喝酒聊天,很少涉及对方的生活圈子交流。

 

“霸道——啊,那正是巴德缺乏的。”埃斯泰尔说,“您可以帮助他,培养他。”

 

“可是……可是陛下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在我身上呢?我又凭什么呢?”巴德忍不住问,“我现在一文不名,我只是个渔夫。”

“对呀,为什么呢?”瑟兰迪尔也问。

 

“因为我看中了您了。”埃斯泰尔正色说,“没有为什么,我相中您,因为我看得到您身上美好的品质和未来。您的命运是和长湖镇的居民以及孤山这一代所有人的命运紧密关联的。我相信您,也请您相信你自己。”

巴德依然不明所以,将信将疑。

 

瑟兰迪尔想了半天,终于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埃斯泰尔的养父是具有先知能力的埃尔隆德领主,所以他……自然也是……有些这方面的预感的。”

“您也可以说我是慧眼识英雄。”埃斯泰尔笑道。“总之您就是得信任我。”

 

可是巴德说起自己当前的状况,依然有些消沉。他被长湖镇所有的有产阶级上了黑名单,没人给他工作,他自己只能靠走私和靠老关系揽一些活计,很多老朋友因为他闹罢工的事情,觉得他是个不安定分子,跟他断绝了往来,余下的人也跟他渐渐冷了交情。

“如果是担心钱财的事情——”埃斯泰尔主动说。

“不,我不需要你们的周济。你们已经帮过我一次了。而且……”巴德自尊心很强,连连摆手拒绝了他们。

 

“而且什么?”埃斯泰尔问。

“而且上次他被关监狱,是我跟他们镇长交涉,才把他从牢房里搭救出来。”瑟兰迪尔解释说,“后来不知怎么的,镇上开始有很多……关于我和他的传闻。”

 

“一定是我那个死对头阿尔弗雷德,”巴德干巴巴地说,“他经常在我背后造谣。”

“什么传闻?”埃斯泰尔又问。

巴德刷红了脸:“不,还是别管那些传闻吧。总之我不会收你们的钱财的。”

 

埃斯泰尔笑道:“既然您自尊心如此之强,那我也不便勉强。我知道你从未忘却自己是吉瑞安的后代,也从未忘记要重建河谷镇,要让你的故乡的人民回到往日那个繁华昌盛的国度——”

巴德听到此处倒是一惊。

“但我说,想成大事,你总是需要资本的。人力物力财力一样不能缺,或者至少,你得有其中一样。若是这三件你都没有,你至少要得人心。”说到这里,埃斯泰尔叹了口气,“可若你现在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又怎能让人们去追随你,相信你呢?”

 

巴德默默不语。

“但愿你的沉默是在积淀力量。跟您说说我自己的故事吧!”埃斯泰尔说,“我这有限的人生里,遭遇过最惨重最低迷的岁月……恐怕比您还绝望。我那时候是幽暗密林的阶下囚,被人诬陷之后蒙受不白之冤,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牢房,而且获悉我就这么被草率地判了密林里最重的无期徒刑,要在这个监狱里被关押一生……而且我当时被人设计,无法言语、与外界失联,还日夜被殴打、有时连饭也吃不上、还被——”

 

——瑟兰迪尔瞪大了眼睛,极力用最凶狠的眼神去瞪埃斯泰尔,那意思是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要当场割了你的脖子。

 

“还被什么?”巴德惊奇地问,“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有过如此可怕的遭遇……听起来太凄惨了!”

 

“没什么……只是现在想起来……”埃斯泰尔叹了口气,“我那时候每日每夜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瑟兰迪尔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不信你去问陛下——那阵子我是怎么被对待的。”

他一愣,见巴德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就极不情愿地配合道:“我那时候误以为他是个害人的……间谍,就把他打入黑牢里,对他确实很不人道——”

 

“没错——简直是惨无人道,”埃斯泰尔补充说,“可是就那样黑暗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重获了自由、而且还和瑟兰迪尔陛下成了好朋友?如果当初我就那么认命了,任自己困死、老死狱中,哪里还有今天呢?我告诉您,命运确实是很不公的,在给我们安排不幸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过问我们自己可否愿意?但是,是抗拒命运,或者是服输认命却是你自己选择的。到现在您觉得您现在的处境能比我那时更糟吗?相信我,再艰苦的困境也是可以走出来的,只要你不要自己把自己困死在里面,总会有希望的。”

 

“这故事太励志了。”巴德感慨地说,“我很感动……”

瑟兰迪尔却感觉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我看到你们——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就感觉自己未来一片光明了!”

“是啊……”埃斯泰尔含笑回答,握住了巴德热情伸过来的手,对方却给了他一个充满感情的拥抱。

“感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为我做的事。我现在感觉振奋多了!谢谢你的‘噩梦’,还有谢谢你的故事……啊,你真是好,居然为了我把自己那些遭遇说给我听……没错——我还很有力量,我还能战斗!我是永不屈服的!我总会为未来找到一条出路。”

 

“不要让眼前的困境干扰您的视线,让您忽略了自身更多的潜力。”埃斯泰尔劝道。

巴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开怀。但瑟兰迪尔却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感觉像是刚刚被人抽了几十耳刮子似的。

 

埃斯泰尔……永远琢磨不透他心里真实想法的埃斯泰尔!他怎么可以地把过去那段黑暗幽闭时光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还以为他已经永远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呢!可是他却把那些日子当成一生中最丑陋的伤疤记着,只是不提起罢了。

三十六

 

他们的卧室在巴德家的阁楼,阁楼上只有一张床,星光和淡淡的月色透过巨大的天窗落在洁白的床铺上。

埃斯泰尔正在铺床,而衣着华贵的精灵王背对着他遥望着巨大玻璃天窗外的星空,黑色绸缎的长袍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陛下,我现在得跟您道别——明天我又要去刚铎了。”

“去刚铎?做什么?”他微微惊讶。

 

“中土各地最近有些黑暗的阴影在躁动,传言有戒灵作祟,”埃斯泰尔说,“影响最大的地方就是刚铎与洛汗。据说戒灵带着大队的鬼魂和怪兽混迹人间,企图把瘟疫和恐慌传入中土。而父亲希望我去刚铎增援……”

他匆忙打断埃斯泰尔的话:“你打算再去找埃克西里昂吗?继续做摄政王的客将?”

 

“我想德内豪恐怕不会再欢迎索龙吉尔……”埃斯泰尔皱眉道,“这次我可能只能以游侠或医者的身份去那里了。”

“游侠?”他有点惊讶——埃斯泰尔真是一次混得不如一次了。早先索龙吉尔起码还是个堂堂将领,现在就沦落成了个江湖人。

 

“啊!对了,他们——我是说中土的百姓,给我起了个诨号——‘大步’。”

“神行客?挺威风啊。”

 

“这名字可真难听。”埃斯泰尔笑道,“比起我真正的名字,‘大步’实在是太……揶揄。”

精灵王琢磨了一会儿:“可我倒是觉得‘小希望’这名字也太可爱了点——还不如大步威风。”

 

埃斯泰尔摇摇头:“我是说我真正的名字——阿拉贡。”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说埃斯泰尔的真正名字,感觉异常新奇——“啊,这确实是一个似模似样的君王名字——听起来倒像一个暴君……”

埃斯泰尔笑了起来:“我看起来像暴君?”

他白了他一眼:“我是在研究你的名字,而且我是在赞扬它很有帝王霸气——阿拉贡。”

 

玩笑归玩笑,他还是关心阿拉贡的前程问题的——自从爱情的念头被完完全全地打消了之后,他就觉得把感情转换成其他的形式了。当然本质是一样的,他还是一样喜爱着埃斯泰尔,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埃尔隆德不会白白耗费心血栽培他二十多年,阿拉贡本人也并未舍弃自己人类的姓名。但就算有这些先天条件又怎样呢?天资再聪颖、身手再英勇,要走王道霸业,怎么看目前这个游侠的身份也差得太远了些。

而刚铎那边……从德内豪的事情来看,未来还是障碍重重的。倘若他目前只有君王的名字,没有别的势力扶植,他后半生也只能是个游侠罢了。

 

他问起阿拉贡关于他未来的问题,令他惊讶的是,阿拉贡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抱太大希望的样子。

“后半生大约是做个游侠吧……就这么颠沛流离,浪荡天涯。”阿拉贡笑着说。

 

“竟敢当面撒谎?”他高高挑起眉毛。“你父亲让你年少时就出门游历,去历险、去战斗,去结交豪侠、将领与贵族绅士,是有心栽培吧?而你自己……你自己也知道要组建人脉,而你如此看重巴德……我可否猜测一下个中的原因?因为他与你一样都是王室后裔,落魄至此,但你们其实都有为理想奋斗的雄心气魄,却都面临现实的困境,你势单力微、欧米伽的身份又极是尴尬,而他也穷困潦倒,没有任何势力扶持——所以你对他是‘一见倾心’——实际上是惺惺相惜吧?”

 

阿拉贡瞪了他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才知道密林的精灵王也会看相算命的。”

 

瑟兰迪尔笑道:“活了几千年,经历那么多,观人言谈举止自然就能看出他内心格局如何、本事如何,所谓看相算命也不过是千年老精的被动技能。”

 

阿拉贡狡黠地眨着眼睛:“哎!您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热衷于关怀人类了?”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更关心你。”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你的前程,你的未来,你的理想——我对你的关怀恐怕与埃尔隆德不相上下。告诉我,我能帮到你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地把一切都供给你。”

阿拉贡摇头:“我的路途是遥远又迷茫的,没有任何前人借鉴,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摸索前行,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精灵王又笑道:“可是你已经走到历史的舞台上啦——阿拉贡——虽然并未崭露头角。”他意味深长地念着他的名字,“但你目前也是个英华内敛的英雄。”

 

“这话以前可从未有人跟我说起,”阿拉贡笑了笑,“即使是与我关系亲密的养父,他也不会如此……对我如此地有信心,如此断定我是什么英雄——我离英雄差远了呢,您可曾见过混得如此落魄的英雄?”

“呐——这就是你的弱点所在了——你太缺乏自我肯定了。”瑟兰迪尔缓缓地说,“虽然谦虚是一件美德,但是一味的自我否认会让你陷入迷茫与困顿之中,世事本就是繁杂烦扰,你一旦陷入了迷茫失落之中,就很容易被滚滚红尘掩埋,原本豪情壮志的浪迹天涯之后就成了真正的飘零放逐。”

 

“我本就是飘零之人。离了故国家园,上哪儿都是在流浪。”阿拉贡笑着说。“不过流浪的日子我至少还是很喜欢的。”

他凝视着灯下这张笑意盈盈的脸,灯下这张脸是如此俊朗而年轻,眉目之间的神采也极是潇洒飞扬,但他却想到了很久之前看到的水晶球,那里面映着的埃斯泰尔许多年之后的模样,不久后,埃斯泰尔就会变成那样——漫长坎坷的人生路会在他额头上刻下每一道深深的皱纹,风霜雨雪会在那张脸上留下侵袭的痕迹……他会迅速变得衰老、疲惫……在无边的漂泊流浪中度完这一生。

 

阿拉贡轻轻格住精灵的手:“瑟兰迪尔陛下?”

 

他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缓缓伸出手去,试图触摸对方的脸颊:“我刚刚……”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我刚刚在想……你未来落魄飘零的时光恐怕还很长。远比你想象的要漫长许多……”

“我知道。”阿拉贡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与他保持一段安全点的距离。“谢谢您的关怀……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们还是互道晚安吧。”

 

“晚安……埃斯泰尔。”

他在旁边吹灭了烛火,一转身看到阿拉贡脖子上一条细细的银线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他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阿拉贡被什么古怪的兵器缠上了,但仔细一看感觉更像是项链之类的饰品。

 

阿拉贡正往被子里钻,弓着身子的时候那个项链一下漏了出来——细细的银链上坠着的却并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枚哨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枚哨子的式样有点眼熟。

 

“……”阿拉贡眨了两下眼睛,不明白刚刚还好端端地站在床头的精灵王突然扑过来是做什么,等到他发觉瑟兰迪尔抓住了他胸前的哨子的时候顿时整张脸都刷红了。

 

啊!他想起来了!

——这是自己在那个人鱼岛上——那个从阿门洲折返回来路过的岛屿上,他自己第一次送给埃斯泰尔的礼物。那时候他怕埃斯泰尔遇到危险,又是个哑巴不能呼救,就给他一个哨子让他应急。

错不了,这哨子的造型很别致,是他自己命人打造的式样,这哨子绝无可能在其他地方能够买到重样的。一定是自己那天送给埃斯泰尔之后,他就一直把它戴在身上了。

 

记忆像是车轮一样疯转,过往那些飘散的零碎的记忆此刻都如被飓风卷起呼啸着扑面而来——他记得那时他大笑着傲视着整船的精灵,携着埃斯泰尔从西渡的船只上毫无畏惧地坚定走下,他记得那时他们乘着浪花和人鱼嬉戏比赛时候的纵声大笑,还记得昂巴月色迷离的夜里的那句似真似假的试探和调情,记得那时尚是少年的欧米伽带着怯意与退避的回答……这么说,那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觉?

像是万花筒里缭乱缤纷的美景,一切零乱的碎片拼凑起来之后感觉是如此奇异,从某些他从未见过的角度折射出耀眼梦幻的光芒,闪烁着、跳动着,像是一颗颗细小的星子欢乐地跳入心田,砸得心尖细细碎碎的甜蜜与疼痛。

 

他死死拽着那枚哨子的手都发颤了:“我以为……”他意外地发觉自己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调,连忙咳嗽两声,“我以为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扔了,你走的那天——那天你把所有的珠宝都扔在了密林的路边上……什么都没带走……但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你一直都留着它。”

 

阿拉贡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背部紧紧地贴着床头,看样子是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墙壁里面去嵌着然后封上一层水泥装木乃伊挺尸。

 

原来是这样。

如果说他的灵魂是在从阿门洲折返的那天起就紧紧地跟埃斯泰尔栓在一起的话,如果说他是从那刻起我就是真正地、投入了全部身心地爱上了他的话……在那样生死与共的时刻,他们分明感受到了心灵的相通。他就是那样爱上埃斯泰尔的……尽管爱的萌芽如此缓慢而艰难,但是埃斯泰尔绝无可能无知无觉——梵拉在上!埃斯泰尔那么聪明一人!比瑟兰迪尔敏感细腻一万倍的人!他怎么可能愚顽到这种情感都觉察不出来?!

他一早就是知道的——他比谁都提早清楚!他眼睁睁看着那感情的萌芽如此懵懂而艰辛地在他心里破土而出,缓缓成长,他却一直在推聋作哑,推拒逃离。

——哪怕是他内心早已知情,哪怕他……哪怕他们原本都是两厢情愿……

 

是啊,怎么可能不是两厢情愿?哪有人被那样屈辱地标记后不是一刀杀了他而是不计前嫌地去救他的?

 

想起那件事,他浑身冰寒,心中翻江倒海,那时候最为悔恨最为不堪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却像是浑身过了电一样的颤栗,难以置信得令他有些晕眩。

“你……”他极力克制着此时过于狂乱的心跳,慢慢把阿拉贡困在臂弯里,“你其实……你对我——”

阿拉贡嘴唇颤抖着,灰蓝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亮莹莹的水光。突然就一个翻身就要往外冲!却被他紧紧搂住了死不放手。

“你很早就动过心——是不是?你其实一直都爱的,是不是?!”

他心头涌过甜蜜温暖的洪流,这些年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歉疚、悔恨,难过抑郁都像是被海浪全盘冲刷干净! 

 

“我受够了!”

见鬼的礼仪!见鬼的克制!见鬼的退让!还有见鬼的埃尔隆德和他的君子条约!统统都见鬼去!他这会儿简直欣喜若狂,就那么情难自禁地让滚烫的嘴唇灼伤对方的耳背和脸颊,一手缚住对方的双臂和腰肢,一手就轻巧地去解开衣扣。

 

阿拉贡终于着了慌,在他怀里又捶又打乱挣了几番,百般辩解又央求——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气力和体格还不到精灵王那个级别的,而对方情绪又异常激动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愈是推拒对方愈是兴奋,越是软语哀求越是令对方雄风大振,完完全全地起到了反作用。热辣滚烫的吻从额头脸颊很快就蔓延到了裸露的脖子和胸膛上,眼看着这情欲之火即将灭顶,眼看着两人的理智就要一起焚烧殆尽,他忽然抓起了哨子。

——尖利的哨声刺得瑟兰迪尔耳膜都快破了,他不得不停下手去堵住耳朵:“好了好了,埃斯泰尔——停下,快停下。我不碰你了。别吹了,别吹了。”

 

阿拉贡倚着墙坐着,眼角红红的:“您先听我解释。”

“好啊,”他微微喘息着膝行过来,依然把他堵截在自己臂弯里,“你解释,我听着。反正还有这么漫长的夜晚,够我们慢慢聊。让我瞧瞧你这个小骗子怎么圆谎——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死撑到几时?”

 

阿拉贡一手疲软地撑住额头,一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倒不是刚刚那番死命纠缠耗费了他太多体力,而是在瑟兰迪尔那惊人的激情和近乎炽烈的信息素面前他被吓得脱力了。

“是的,我承认——”他认命地、颓败地说,“我确实曾经喜欢你,某些时刻甚至为你目眩神迷。因为你骄傲,任性,美丽——因为你确实有值得每一个见到你为之倾倒的实力!就像人都会爱钻石,精灵都会爱星星一样,这种喜欢就类似于磁石对磁铁的吸引,并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他冷漠地听着,心里明白这恐怕并非告白——埃斯泰尔的声音太冷静了,冷静得几乎不含太多感性成分:“你要说的就这些?但就我感受到的,恐怕不止是这样吧?”他盯着阿拉贡胸前坠着的哨子。

 

“但喜欢只是一时冲动的事,相爱却是终身的事。”阿拉贡终于抬起头,那双清冷蔚蓝的眸子对上了他灼热的视线,“我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我喜欢你的美丽张扬,我感激你的豪爽仗义,我崇拜你的耀眼魅力……可我并不想要您这样的终身伴侣。哪怕是情人也不行。”

“哪怕你为我动过心?哪怕我们曾经有过那样快乐的时光?”他强忍着心头的悲凉失落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脾气很坏,还曾经虐待你吗?可是我后来——”

 

“并不是那样。虽然你脾气是真的不好……”阿拉贡总算勉强地笑了一笑,“不过那样的脾性配合你的美貌倒真是相得益彰。你那种刺眼的美丽就像日光一样耀眼,让人难以逼视,就算心中想要亲近,却叫人害怕烧伤了自己。也多亏了这点,我才没有过早地跪在你脚下。”

“我倒是宁可把你那颗封死的心给烧融了。”他悲凉地说。

 

“很早的时候——那天我们在昂巴……你半真半假地问起我,要不要做你的情人。我那时候很害怕……并非是真的怕你会对我做什么,我知道你不会。我怕的是我自己会动摇。因为你再问下去,你再进一步我就会崩溃自己全部的防线……但那正是我怕的……我害怕你。我一想到如果做你的情人,那么我后半辈子就永生永世都困在那个密林里了,永远附属于你——我就知道我就不能答应,哪怕你待我再好我也不能答应。”阿拉贡低下头,“我从未觉得,被人关押在与外界失联的牢房里是爱,也不觉得被一人独享、做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是爱,更不觉得那种建立在牺牲与臣服之上的感情是爱情。我不断告诉自己说,今天暂时的臣服只是为了未来永远的自由,今天的屈服并不是为了今后永远的沦陷……我要走!我要离去!”

 

他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按住阿拉贡颤抖的双肩:“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过去那段日子你过得战战兢兢,我知道那时候你是为了生存而曲意逢迎,我知道那些事你其实不喜欢。但那是因为我们不了解,也不相爱。我想的是——真爱是无需隐藏、无需伪装、也无需屈从与臣服的。这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事儿——你能不能忘了过去那些,重新和我在一起?这一次,我们不必刻意让着谁,防着谁,或者藏着自己——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在一起,就这么自由自在地相爱,什么都不要顾忌!”

 

阿拉贡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眶有些潮湿,月色下精灵王的脸庞依然俊美惊人,蓝绿色的眸子里与他一样映着晶莹的水光,他们都是一般的心怀激荡,满腔带着苦涩的柔情与缠绵却无处诉说。

他最终是狠狠心,冷下脸来:“呸,要我舍弃未来的富贵荣华给您做情人吗?我做不到啊!”

瑟兰迪尔笑了:“这个理由太假了,埃斯泰尔——我拒绝接受——你并非贪恋富贵的人,怎么演都很拙劣。”

 

阿拉贡脸色白了一下:“您得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意志刚强,心比天高的人。”

“我知道,埃尔隆德早已说过。我喜欢你的外柔内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会冲突打架。”

“我知道,要打就打个你死我活,分出个高低上下——我乐意奉陪。”

 

“我以前骗了您很多——包括我的性情,你看到的大部分都只是表象人格。”

“我以前伤了你很多——很多的错误……很多的伤害……你看到的也只是我偏激的一面。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更多地了解我,而不是把我简单地定义为大魔王。”

 

 

“事实上你并不了解我,陛下——”埃斯泰尔苦笑道。

“那就从今后开始了解。”

 

“可是您不一定会喜欢我,陛下——我熟悉你的性格,你这种强势的人不会容忍自己受到忤逆或冒犯。可我本质上……也是个刚强而倔强的人。就连在刚铎做客将我都做不过三年,何况做您一生的情人呢?”

“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们根本还没有开始呀!”乐天的精灵王恳求说,“你只是在纸上谈兵——你现在在我面前,把恋爱故事推演一千一万遍,可是你又没有真正地付出真心,没有投入你的灵魂去拥抱爱情,你怎么敢说我们还没尝试就注定就会失败?”

 

“我……”阿拉贡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有无奈地摊手,“我抽烟喝酒还短命。”

“爱情何计长短?哪怕只有朝夕共对一日,一日的美好也是地久天长的。”他温和地说着,握住埃斯泰尔的手,“还能想到更多的拒绝理由吗?我替你想了大半年了,想得比你周全——你不修边幅,浪荡落拓,但又器宇不凡,真诚可爱,你身份尴尬境遇困难,却心比天高,总想着出人头地。你最最要好的就是你勇敢善良,英华内敛,你最最可惜的却是你自卑腼腆,羞怯自弃和一些迂腐的愚顽之气。这些我都可以包容。埃斯泰尔——你要拒绝我,不妨说点更狠的。”

 

“我……”阿拉贡叹气,“我说不上来,口头官司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还是不认输的。我个人更坚持——我们永远保持清白的友情更好。”

“哟?”他邪恶地笑,舌尖上都带着苦味的毒素:“瑞文戴尔的优良传统吗?羞于表白,自命清高,还自欺欺人?我们连肉体关系都已经有了啊——你还在纠结什么精神上的清白?”

 

惊天动地的一耳光。

——阿拉贡惨白着脸看着他,打了人之后简直比被打的人还哆嗦。

 

“还好,响亮倒是响亮,不怎么疼。”他腆着脸实话实说。

 

阿拉贡慌乱地四下乱瞟:“我——我刚刚在发酒疯。”

他摸着半边脸,喃喃说:“可不是吗?我刚刚也一样。管不住嘴巴,一定也是醉了。”

 

阿拉贡不禁莞尔。瑟兰迪尔见月色下他又变得眉目舒展,笑语温柔,心中一动,马上就扑过来把他抱紧。

“住手——住手——”不过这次阿拉贡没来得及去吹哨子,精灵王已经抢先一步抓起那玩意扔到了角落里。

“至少别在今天呀!”阿拉贡忍不住大叫,“这是别人家里!你把巴德家当什么了?!”

 

“那我明天把你掳到密林去。”他面不改色地说,依然把他紧紧抱着。

阿拉贡大敢去看他,捂着眼睛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再才微微转过头来,用近乎求饶的语气跟他说:“您能暂时放过我吗?反正已经落在您手里,我也是逃不掉的吧?今晚您能可否让我好好想想,明早就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行吗?”

 

“成啊。”他倒是很大度,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别说一晚上,千百年都是等得起的。

 

他们就那么并肩坐在床上,抱着肩膀,撑着额头,薄如轻纱的月色从天窗里落下,清清冷冷地洒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知道今晚他俩恐怕都是睡不成了。他是浑身充满了狩猎时的兴奋紧张,只待着时机良好的最后一刻把猎物一举拿下。阿拉贡是心惊肉跳,脑内正在头脑风暴着一个应对他的方案。

 

他偏不让阿拉贡有那个精力去动脑子:“你说我们刚刚闹得那么大动静,巴德他们一家子恐怕都听到了吧?”

“哼嗯~”阿拉贡疲惫地扶着额头。

“我们明天怎么解释这件事呢?”

“就说是在……抢床位比赛……”阿拉贡昏昏沉沉地说,“反正为了抢地盘跟人大打出手的事情您是绝对干得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阿拉贡抓着脑袋,把脸埋在臂弯里,就轻悄悄地去抚摸他的脊背:“埃斯泰尔,可以问你那件事吗?那时候……我中了黑之吹息的那次……你为什么……在那之后不一剑杀了我,而是坚持要救我呢?”

“因为我心底善良,从未杀人。”阿拉贡闷声道。

“鬼扯——你不杀人,你当时只要闭上眼睛看着我死就可以了。”

“……”阿拉贡干脆不说话了。

 

他有心调戏他,趁现在能吃多少豆腐就吃多少。纤长温热的手指从长衣底端伸了进去,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那纤细结实的腰肢——亏伊外在看着那么浪荡不羁,没成想这里面的肌肤居然如此紧致柔韧,摸着手感也真是好。

阿拉贡触电一样弹起的时候被他一把握住了腰肢,一下子就圈到了怀里:“你……救我的那次,到底是怎样的?嗯……我记性不大好……但是如果这件事我不确定下来,这愧疚与悔恨就一直压在我心头让我难受——我一直不记得那次,到底是不是我强迫你做出的牺牲?还是我记忆除了差错……我总觉得是你……”虽然说着很放肆的话,他却也紧张得浑身燥热,像个情场新手似的,“你那时候……我总觉得你有诱导过我似的……”

 

过了许久,大概有好几万个太阳纪那么久了——阿拉贡才把绯红的脸颊从臂弯里抬起,眼睛藏在凌乱的黑发之后:“我那时命在顷刻,试过用口哨唤醒你,但却怎么都唤不醒。那时候我才确信你不是怒火攻心冲动行事,而是神经错乱失去理智了……我为了活命,也是为了不落得两败俱伤,才出此下策利用阿尔法的弱点对付你……并不是对你有任何……”

“啊~”他顿时会意,“这么说我没有……那个……那啥——”

“你没有强暴我,”阿拉贡恼火地说,“是我主动去勾引你的!我是个低级下贱的欧米伽,行了吧?!你满意了?”

 

“你要是再大胆奔放一点就好了。”他真诚地说。

不出意外地,他的左边脸颊,光荣地接受到了另一耳光。

(TBC)


【1-9】 【10-19】 【20-25】 【26-28】 【29-30】 【31-34】 【35-36】 【37-38】 【39-41】 【完结】

(为什么还不完结?!┗|`O′|┛ 嗷~~这一章我修改了不下四次啊!不是我拖……最终版敲定真是耗费了我无数的心血!从粗暴简单到激情四射到柔情似水各种版本都试过了!小希望真是个磨人的家伙!!!很怕把他写娘……最后还是写得弱了。算了,在瑟大王的魔王气场面前他弱一点也正常。→_→有时候想让瑟爹直接把他一口吞了啥事都完结了,可惜小希望也是贼精贼精的,各种金蝉脱壳围魏救赵缓兵之计啊什么的……换了简单粗暴的叶子真的是可以粗暴简单直接推倒的……可惜瑟爹是个傲娇,又爱摆谱又高冷,你们就慢慢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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