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Thranduil/Aragorn】情人(聊斋风混ABO设定)(十)——(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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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继续如此魔性而奇葩的CP……

依然是警告CP很奇葩,心脏不好别点……

瑟兰迪尔X阿拉贡!

ABO混聊斋设定……

本人已经丧心病狂……别劝我了……


 

过了不久,莱戈拉斯的伤势好转,人也醒过来了。埃斯泰尔觉得他身上的病也好得差不多,就不再给他换药,而是把药方给了瑟兰迪尔,叫他吩咐其他精灵去做。

不知为什么药方里面没有写阿夕拉斯草,瑟兰迪尔还以为他是忘了,去问的时候,埃斯泰尔却说没那个必要,阿夕拉斯草只是用来祛除黑魔法用的。现在莱戈拉斯只剩下皮肉伤了。

“何况看得出来——您很不喜欢我接近您的儿子。”埃斯泰尔用手语告诉他,“大概是因为我是个欧米伽,他是个阿尔法吧?您担心我引诱他?”

他被说中心事,面色刷红:“闭嘴。不许揣测本王的心思!”

 

莱戈拉斯拆掉眼部绷带的时候,视线还未完全恢复,只是模模糊糊看到床前的身影很熟悉:“陶瑞尔?”

女精灵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瑟兰迪尔陛下说你的眼睛刚刚好,还不能马上受到强光刺激,这几天你还得在寝宫里静养。”

“好的,陶瑞尔,你在这儿照顾我几天了?”

“七天左右。”

 

“那么之前是谁呢?”

“不知道是谁,或许是密林里其他的医生吧~听说陛下还去瑞文戴尔请了人,后来渡乌回报说埃尔隆德领主有事外出,不在瑞文戴尔。不过也没请他的必要啦。您的眼睛反正也好了。”

 

“我的伤势真的有那么严重?还要劳烦Ada去瑞文戴尔请人?”

“那可不——”

 

“那我到底是谁治的呢?”

“我不知道呀。”

 

莱戈拉斯无聊地又把拆掉的绷带罩上,嗅着那残余的草药气味:“这药物好像味道不大一样了……我在昏迷的时候,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香气……果树的清香,甜丝丝的,一直徘徊在我身边。可是我醒来的时候又闻不到了。或许是在做梦吧?可是梦里为什么我还闻得到气味呢?”

陶瑞尔把用完的药瓶收拾起来放在托盘里。

莱戈拉斯却忽然坐了起来:“那是个欧米伽!对吗?陶瑞尔——你应该知道吧?”

 

陶瑞尔吓了一跳:“不,我不知道,殿下,我自小长在密林里,活这么大,一只欧米伽都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那个物种很稀有,密林里根本就没有。但是我以前见过几只。虽然印象不怎么深刻,现在想想确实就是啦!”莱戈拉斯有点点兴奋,“那是,那是我ada养的……”

 

想到这里他他迅速拉长了脸:“我、Ada的、欧米伽?!”

 

“你在做什么——莱戈拉斯?”瑟兰迪尔大半夜的逮着他儿子黑灯瞎火地在宫殿里摸索。

“我在练习走路,ada,让我的视力渐渐适应环境。”莱戈拉斯信口瞎说。

 

瑟兰迪尔举着烛台照着他儿子心虚的脸:“看来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这张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是的,ada。是什么人给我治的?”

 

“什么人?谁管他什么人!”瑟兰迪尔挽住莱戈拉斯,带着他往卧室走,步伐太快,莱戈拉斯被带得踉跄了一下,“能够给你治病就行了。”

“我想当面谢谢他。”

“他已经走了。”

“是吗?”

 

沉默了一会儿。

 

莱戈拉斯还是犹豫地、尽量委婉地说:“父亲,我听说……您在宫殿里……养了一个……情人?”

瑟兰迪尔迈步依然坚毅果断,丝毫不见心虚:“你管那些做什么?”

 

“是真的吗?”莱戈拉斯小心地问。

“真假又如何?”瑟兰迪尔反应很冷淡。

 

“您确定……您当时是清醒的吗?”莱戈拉斯忍不住说,“我听说欧米伽的魅惑性很强,您不要一时糊涂,误把——”

“我清醒得很!”瑟兰迪尔把他推到寝宫里,“你也该好好休息,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说一些糊涂话。”

 

“Ada?”大门被关上了,他听到他父亲蹬蹬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今天本来很想再抽你一顿,你害得我身败名裂,让我在儿子面前脸上无光。”瑟兰迪尔用权杖点着埃斯泰尔的额头,对方坐在竹筏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但是想想你确实没做错事,所以今天我暂且不打你。”

他其实心情确实不错——儿子的身体好了,能说能动,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再多的绯闻也不会让他烦心。别说是被怀疑养了一个欧米伽情人,就算说他跟矮人王有一腿他这会儿都懒得计较。

“宫殿里都被水淹了,你在这儿估计也睡不舒服。”他四下看了看,“我这会儿不好把你安置在宫殿里了,这儿来了太多人……不如把你带出去走走。”

埃斯泰尔微微张嘴,完全没有听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我带你出去走走。”瑟兰迪尔重复了一遍,“当然,是带着手铐的,我会把我俩栓在一起,你别想逃走。”

 

十一

 

埃斯泰尔无奈地看着身边穿着轻便的长衣的瑟兰迪尔,这个精灵能够找到的最低调的衣服也依然是亮闪闪得吓人的绸缎。为了修饰一下他的外形,他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戴,就这么披散着头发遮住一双耳朵,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混迹人群之中。

埃斯泰尔的双脚和双手倒是自由了不少,只是左手和瑟兰迪尔铐在一起有点不方便。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紧了埋在斗篷的阴影里。

 

瑟兰迪尔随随便便往哪里站,哪里就是一幅壁画,他在阳光下顾盼神飞,艳光逼人,勾得不少人都往他这儿看。

埃斯泰尔低着头,尽量只把下巴露在斗篷外。

 

“看那儿,埃斯泰尔——我打赌那是个推销员,他肯定在给人家卖自己的马车。”瑟兰迪尔示意他看看路边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的,那人长着滑稽可笑的八字胡,他正尽力扯着一对年轻夫妇讲话。

瑟兰迪尔并没有用心去听那边在讲什么,他只是和埃斯泰尔只是无聊地并排坐在路边的栅栏上,大清早的他们骑着大角鹿来到这里,看风景不错就随意停了下来,放了鹿由它自己去跑。他则是手里捧着一把路边随便采来的甘菊,一边数着花朵数一边占卜玩儿——“如果是单数我们就往前走,如果是双数我们就在这儿继续休息。”

 

他今天心情真的是难得的好,近来几天接连打了大胜仗,儿子又身体健康,唯一担心的危险分子这会儿被他栓得牢牢的在身边——而且经过这几天的事儿之后,他觉得埃斯泰尔看着也顺眼了起来——兴许是看习惯了吧。

 

埃斯泰尔往路的那边看着,那个站在小石头房子前面的男人一直在说话,接连说了三分钟都没歇气。

他摇摇头,给瑟兰迪尔打手势:“你错了。”

“哦?”

埃斯泰尔在精灵王手上写道:“那不是推销员。他根本就不会推销。他讲了那么大半天,只是在自说自话,强迫人家在听,灌输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夫妇脸上厌恶的神色。真正的推销员是要看脸色的,说话也不会让人太反感。”

 

“那你说他是做什么的?”

埃斯泰尔又看了那边一阵子,撇撇嘴,在他手上写道:“是人口贩子。他想趁那家人落魄买他们家的女儿。刚刚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他们家的姑娘看。他说那么半天只是为了让那家人承认他们家境困窘的事实罢了。”

 

精灵王收起笑意,刷的把花束放在一边:“那我们过去验证一下,埃斯泰尔。我希望你这次最好猜错。”

 

“你能否告诉我——刚才你在这儿讲个不停的是为了什么事儿?”美丽不凡气度高华的精灵王斜倚着小房子的门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八字胡男人。

“我们讲我们的……私事,跟你又有什么干系?一边去。”那男人紧张地说,一边死死盯着那家屋子的男主人。

 

“你嗓门太大吵到我了。”瑟兰迪尔傲慢地说,“你最好是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事情,不然你再聒噪惹烦了我,你的鼻子就没了。”

他说着就玩儿似的从手杖里抽出了长剑,晃晃悠悠地在那男人面前比划。

 

“我们、我们……该死的!”那男的咽了咽唾沫,往屋子里瞧了最后一眼,赶紧地抽身跑开了。

 

那家屋子的男主人对那小个子的男人投去愤怒的一瞥,然后看看站在屋子外的瑟兰迪尔和埃斯泰尔,叹了口气,对门里做出个“请”的手势:“谢谢你,好心的精灵,不介意来寒舍喝口茶吗?”

 

“那个混蛋看见我们家的牛被洪水冲走了,就趁机跟我们讲条件,想要买我们的女儿。”那个面色阴沉的男子说。

他的妻子顿时就悲伤起来,赶紧借口去烧水转身去擦眼泪。

 

瑟兰迪尔一时没想通——牛没了跟卖女儿又有什么必然关系?

看了看他们家里才明白过来:这家人穷得都家徒四壁了,但是家里有一儿一女,小孩子都还瘦瘦小小不能帮忙干活,那男人的妻子还怀了孕,时不时咳喘着,看来也没钱看病。

 

“哦,这事好办。”他说着就从身上搜出一枚小指头大小的猫眼石,直愣愣地递给那个男人,“拿着吧。”

那男人吓了一跳:“不!我不能收这个。”

“拿着!”瑟兰迪尔用精灵王的口吻说。

但是人家又不知道他是精灵王,才不服从呢!

 

埃斯泰尔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手上写着:“你跟他说——‘这是为了维护你的家人,如果你真心关心他们,不想他们遭到不幸而不是顾忌可笑的虚荣心和完全无用的傲慢,就应当收下。’如果他问你这是什么居心,你就说你很想交他这个朋友。”

瑟兰迪尔瞪了埃斯泰尔一眼——他只是发发善心,根本就没想交什么朋友。

 

埃斯泰尔却摇头,指给他看屋子里陈列的用具:“他们家应该是打猎为生的猎户,您注意到那个一人高的弓和钢铁一样沉重的箭了吗?那弓箭大得实在是非同寻常,就算是精灵的卫兵之中也很少有人用这种巨型的弓箭。我听说这一带的传说中能够开这种弓的,只有河谷镇国王吉瑞安的直系子孙,他们的祖先曾经用这神奇的弓箭射杀过巨龙……而这个男人穷到这个地步都不卖女儿,也不卖弓箭,也不肯接受您的施舍。可见他内心还是很高傲也很有魄力的。您应当结识他,这是一个很有气概的男子汉。”

 

瑟兰迪尔想了想,很快就改变了措辞:“是这样的……我来长湖这里是想寻访一下河谷镇的遗迹,只是河谷镇这一带都被毁了,现有的遗迹也都是零碎可怜。刚刚进屋的时候看到您家里的这副弓箭,这让我想起了许多有关那位河谷镇国王吉瑞安和他的后代与巨龙的传奇故事。我实在不愿见您和您的家人被这种小人欺诈,所以想送上这一点拳拳之心,就当做是对未能见到的英雄的遗憾一种……弥补吧。”

那个男人惊讶地喊道:“您?!您知道河谷镇国王吉瑞安吗?您知道那副弓箭的故事?哦,天呐,您真是个善良的精灵。刚才多有冒犯……”

“如果您不想冒犯我,就把宝石收下。这样的石头我还有很多,而且我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处——但是给您就不同了,这是出于对英雄一族的尊重,如果你也发自真心地爱你的家人的话,就不该在这时候还抱有疑虑。”

“收下?我收下!可是我不能白收啊!我拿什么交换它呢?”

 

“关于河谷镇和吉瑞安的传说以及……您的友谊。”

 

那个男人居然真的是河谷镇国王的后裔,还是直系后裔。他叫巴德,祖上真的出过屠龙的勇士。只不过河谷镇被孤山毁了之后他们一族都迁徙到了长湖,他打小就是听着家长们的英雄故事长大的,所以给瑟兰迪尔来充当个解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也只是属于……往日的辉煌与传说罢了。我自己也就是听听。”巴德叹了口气,“谁在乎传说故事里的河谷镇的繁华如梦呢?人总要过日子,而不是活在幻梦里。我们一家子能够在长湖镇安家就已经很满足了。”

 

埃斯泰尔听了却连连摇头,起劲儿捏瑟兰迪尔的手背:“快告诉他——他是个英雄人物!不是庸碌无为随波逐流的人。”

 

瑟兰迪尔赶紧把手搁在桌子上,免得埃斯泰尔又掐他:“话不能这样讲,您是吉瑞安的后人,我相信您的血液里还有你祖辈的勇敢坚定与雄心壮志。英雄总是会绽放光彩的,只是需要时机而已。在那之前,请不要让岁月消磨了自己吧。”

“我一向是个悲观的人,遇事从来都往坏处想。”巴德说,“但是遇到您这样乐天的精灵实在是让我不得不作出让步——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害怕您。尤其是你这么盛气凌人地瞪着我看的时候,让人不敢说出任何忤逆的话……我觉得在您面前如果说任何自卑的话都是对您的辜负。”

 

埃斯泰尔偷偷地笑,等他们和巴德一家告别的时候他又在瑟兰迪尔背上画:“你那压倒一切的气势实在是惊人啊!任谁见了你都会害怕你。”

 

“那当然——我可是个国王啊!”瑟兰迪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不一定,如果巴德不是这么落魄,也能当个国王呢!人家可没你这么强势。”埃斯泰尔打着手势告诉他。

“哼!”那种落魄的贵族怎么能和瑟兰迪尔比呢?

 

“您应当经常来看看巴德他们——他很有潜力。”

“什么意思?”瑟兰迪尔奇怪地问,交朋友又不是买股票,还讲什么潜力不潜力的?

 

“此人谈吐不俗,虽然贫寒但依然坚强清醒,纵然落魄也不乏勇气和能力,他本人其实很聪明,天生有那种领袖的魄力,这种人吃过很多苦头的,又打小和长湖镇的居民们一块长大,会有民众基础。将来总能够成大事,只是需要时机和信心而已。”埃斯泰尔不停地写道,然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离得很近,你如果要和他交往是个很方便也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不到三十吧?长湖镇的镇长已经多大了?”

“已经五十来岁了……”他说。

 

“五十来岁,快得很,不出十年巴德的命运总会有转机的。”埃斯泰尔肯定地写道,“相信我的话,结交这样一个人不会是坏事。”

“他太悲观了,还很穷。”

 

“那您就别让悲观把他压垮!”埃斯泰尔认真告诉他,“人的命运有时候是需要借助一点外力才能扶上正轨。他是个非常讲究尊严,也很重视感情和原则的好人。偶尔过来看看他吧,他会回报给你很多的,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东西。”

 

十二

 

长湖镇大部分都是建在水面上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船。

瑟兰迪尔倒是熟悉这一带的风景,驾轻就熟地让船夫转到某某地的某某餐厅。小船在水上晃晃荡荡,埃斯泰尔在他身边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周遭的美景,无需多言,他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少年的欢喜。那些造型各异的房子,那些雕花的门窗和别致的飞檐翘瓦看来给埃斯泰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他不能讲话,但是只要看到漂亮的小船,看到从阳台垂下的绿意盎然的藤蔓,他的眼睛就睁得老大,拽紧了手心按着心口发出无声的欢呼,长湖那蜿蜒的水巷和流动的清波一直都印在他灰蓝的眼睛里。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这在常年阴霾的长湖是不可多得的。

 

他们在一个树影斑驳的地方靠了岸。面前的餐厅虽然小巧但装饰典雅,门口挂着可爱的玻璃吊灯装饰,窗棂上巧妙地穿插着可爱的花束。这里应该有口味不错的美食和白葡萄酒。当然,还有小孩子非常喜欢的冰激凌这类的甜食。

“有没有搞错?!没有冰激凌?!”他非常失望,继而感觉不可思议,“这不是你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嘛?怎么可以没有?”

侍者拿着菜单,恭恭敬敬地给他赔礼:“抱歉,尊贵的客人,我们这儿因为洪水,店里储藏的冰块和冰激凌都被冲跑啦!”

 

“洪水又是怎么回事啊?”瑟兰迪尔愕然,“我不是……我说密林的精灵难道没有通知你们防范洪水吗?”

“没有那回事啊,客人。没人告知我们提前预防洪水。这会儿镇上大多数餐厅都是关闭的,因为我们的储备物资都被冲了。”

 

“莱戈拉斯不可能办事不力……”瑟兰迪尔不高兴地把叉子甩到一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儿的镇长不大听信精灵,没把王子殿下的警告当回事。要不就是办事太拖沓了,层层批复,到洪水发了的时候还没把预警给发出去。”埃斯泰尔写道。“有这样的人做邻居也真够讨厌的。”

“他倒霉他自己的好啦,我这会儿却连冰激凌都没有啦!”

 

“所以这种人干不长久的,他根本不在乎民众!”埃斯泰尔肯定地告诉他,“镇长最好还是要巴德那样的人。”

“谁能肯定呢?只要这儿的百姓愿意忍着,那个糟老头子可以一直做镇长做到死。我又不能干预人类的政治问题。”

 

“但总和你有点点利益关系,比方说——你现在就没有冰激凌啦!”

“对!我没有冰激凌,这儿更多人可能连晚餐都吃不上!”瑟兰迪尔恼火地说。

 

“你同情他们吗?”埃斯泰尔惊奇地看着他。

“不,我只关心我没吃到冰激凌。”

 

“撒谎。你明明有感觉到痛心。”

“没有的事。我在心疼我送出去的那笔物资。”

 

“你明明很善良感性,为什么要一直装作很冷酷无情的模样呢?”

“我从不这样觉得。”瑟兰迪尔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我认为外人对我的评价非常公正——我自私、贪婪、冷酷、暴力,我还嗜酒成性。还喜欢自作聪明。”

 

“外人是这样说你的吗?”埃斯泰尔一直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以前听到的精灵们传说的却是密林的精灵王如何如何美貌无双,英明睿智,而西尔凡精灵们在他们国王的治理下又是何等的自由自在快乐幸福。”

瑟兰迪尔默默估算了一下埃斯泰尔话里的水分,三分钟后才醒悟过来:“在我面前说漂亮话是没有的,小鬼——无论你怎样溜须拍马讨我欢心,我都不会因为你的吹捧而对你放松分毫的!”

 

“哎!”埃斯泰尔痛苦地叹了一声,瑟兰迪尔确实太精明了,真的是软硬不吃。无论他怎么努力,精灵王对他始终都怀有戒心和偏见。

“我就是想对您好而已!”最后他虚弱地打着手势辩解,“您别误会,我就是喜欢您,就是……喜欢……您这人……这样子……”

 

瑟兰迪尔依然用冷冰冰的眼神瞧着他:“你胆敢引诱我?”

埃斯泰尔拼命摇头。

 

“那就不要再讲任何漂亮话!你这点微末道行在我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看!”

 

 

十三

 

中午他们爬到餐馆二楼的露天阳台看着长湖镇的美景,楼下水面上荡过的船漾起层层涟漪,微风吹拂着带来阵阵凉意,实在是很清爽怡人的下午。

埃斯泰尔看看他,在他手心写上:“我知道您现在想什么。”

“想什么?”

“您在想,如果能够总有这样晴朗清爽的天气,如果每天都如今日一般,那该多好!可能你也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度假……”

“唔……差不多是这样。你会读心术?”

“不,我猜的。因为我也正好这样想。”

 

正在闲聊着,他们头顶忽然飘过一片巨大的乌云。接着就听到下面居民们愤怒的叫喊声:“那些该死的扁毛畜生!”

瑟兰迪尔抬头一看,刚刚飞过去了好大一只鹰啊,爪子里还抓着好几只山羊和牛。

“小偷!”

“强盗!”

“畜生!”

 

“我忽然想起来距离我上次拉弓挽箭好像有个大半年了!”瑟兰迪尔四下张望,“弓呢?我得去弄一副来。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大家伙。”

埃斯泰尔尽力阻止他:“别动手!我听说这种巨鹰都是迈雅的后代,这样冒犯它们不好。”

 

“所有的精灵和人类都是神的子女!”瑟兰迪尔不屑地说。

他直接跳下了阳台,拖着埃斯泰尔大步往长湖镇的钟塔奔去。

 

汇集在广场上的弓兵正在徒劳地往那个天空中盘旋的巨鹰放箭。可惜一发都没中。

“你们就这么糟蹋弓箭的?”有个冰冷清冽的嗓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吃惊的弓箭兵回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俊美惊人的精灵,身段颀长优雅,堪比蓝宝石的眸子冷如冰雪,人间千万句溢美之词似乎都难及其万分之一的风情。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精灵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带着些嘲讽的神气,他手里还挽着一个灰色卷发的少年,小家伙正因为跑了很长一路累得弯下腰去大口喘气。

 

“我们……”弓箭兵已经被精灵的美貌震惊了,飘飘然全不知身之所在。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把武器给我。”

在场的弓箭兵统一地卸下武装,非常一致地把弓箭都递到瑟兰迪尔面前。

精灵皱了下眉头,挑了一副看得过去的弓箭就拉着埃斯泰尔走到钟塔上。

 

“喂,钟塔好像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吧?”

“让开,少说两句,别妨碍我看美人!”

 

巨鹰兰多瓦尔正在奇怪,怎么下面方才还箭如飞蝗的,这会儿都偃旗息鼓啦?他在长湖镇上空盘旋了一下,没人射他,再转一圈还是没人射他,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他放下心来,把抓来的牛羊都放在屋顶上,准备好好享用。

“蹦”地一下,他翅膀上挨了一下。

 

“哎呀?!”兰多瓦尔吓了一跳,还好自己羽毛丰厚,那箭又是寻常的弓箭,那一下子并不怎么疼。于是扑腾着翅膀就飞起来,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射他。

才展翅,他右边翅膀也跟着中了一箭,这下子有点疼了。所幸没伤着肉。只是那根箭在羽毛里插着,甚是怪异,而且害得他收起翅膀的时候那玩意夹在胳肢窝里极其不适。

于是兰多瓦尔就低头去把那根细细的箭给啄出来,才低头,后脑勺就一阵剧痛!

 

靠!这下真中箭啦!

 

兰多瓦尔恼火地飞了起来,飞得跟飓风一样快,锐利的鹰眼俯视着镇上的弓箭兵,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射他?而且还居然真的射中了他?!

下面的一群弓箭兵都不知为什么,缴了兵器,全都傻傻地张大嘴在往天上看。

 

“咻”地一下,他听到羽箭破空的声响,知道那家伙又在背后放冷箭,于是他大叫着转过身来:“我逮着你啦!你这个混——”

那只飞箭堪堪射到他刚刚转过来的胸膛上。

还好他胸口的毛多,不然这下心脏难保。

 

好哇!

这下他看清楚了!

一个金发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精灵!旁边还带着一个小欧米伽!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灵居然还拿弓箭比着他!

 

他狂怒地飞过去:“小精灵!听说过鹰王兰多瓦尔的名号吗?你竟敢拿箭射我?”他掀起大风,掀翻了巨塔的塔顶,下面广场上的人都惊叫着避难。

“小鸟~听说过精灵王瑟兰迪尔的名号吗?你还真不怕我射死你?”精灵往的表现很符合他的嚣狂本色,“抢人牛羊的贼子!”

 

“抢人牲口又怎么啦?我不吃牛羊难道还吃素吗?”兰多瓦尔很愤怒,“你真以为我是饲养观用的黄雀?”

“这儿发了洪水,很多人都在受灾,刚刚我还亲眼见到有人因为没了牛被逼着卖女儿——你抢人家牲口就是在害死人!”瑟兰迪尔语气依然冰冷,但愤怒的情绪也已经被拔高了起来。

 

“那就怪老天不好,给他们发了洪水!要怪就怪他们自己穷!”兰多瓦尔一句话还没说完,精灵王又照着他脑门结结实实来了一箭!

“你要怪就怪你这只小鸟活该倒霉,遇见了我——”

 

——这下双方都闹得不可开交啦!

 

兰多瓦尔狂怒地疾冲而下,想啄死那个嚣张的精灵,精灵王却拔出佩剑跟他对砍。精光闪闪的宝剑砍到巨鹰钢铁一样的喙上,砍得也是铮然有声、火花四溅。

 

埃斯泰尔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凶猛又脑残的盛大决斗,整个人都被惊呆了!瑟兰迪尔居然是右手跟他绑在一起,左手挥剑——尽管左手用得不怎么习惯,但是精灵王的战斗力依然生猛。而埃斯泰尔虽然没被卷入战斗,但是被一个战斗中的精灵这么拖着磕磕撞撞也是十分地不爽。

如果埃斯泰尔这会儿有声音,一定要大声呐喊你们两个脑残赶快停手!为了几只牛和羊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好吧……虽然牛羊对普通百姓来说,确实很重要就是了……

 

但是这二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都被激发了狂性,认定这已经不是一场普通的争执,而是事关荣誉、事关尊严、事关自己祖祖辈辈的名誉以及代表长湖镇人民利益的重大战争——尽管压根就没人把这么多头衔赋予给他们,他们却觉得自己在严肃而壮烈地在战斗。

 

他们你来我往眨眼间打了近百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兰多瓦尔干脆长啸一声,煽动狂风把塔楼吹得摇摇欲坠,精灵身子轻薄,被他这么一扇顿时就飘了起来,兰多瓦尔伸出钢爪,一爪子就把瑟兰迪尔和埃斯泰尔抓在爪子里。他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向高高的蓝天飞去。

 

“哇哦~哇哦~”人们在底下瞠目结舌地看着,“天啊,美丽的精灵被大鹰给掳走了!这下真是羊入虎口了!”

“天啊,可怜的精灵……他们会被凶残的老鹰吃掉吗?”

人们一想到那个漂亮的生灵会像那些可怜的牛羊一样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就吓得不寒而栗。

 

瑟兰迪尔在巨鹰的爪子里挣扎了好一会儿,对方感觉到他的动静之后就狂笑起来:“小精灵!我们这会儿是在几千米的高空!我松松手让你摔下去,你可是要摔得很难看的!”

瑟兰迪尔怒极:“有本事放我下来,我们在地上打!”

“呵呵,好!那我就放手试试!”兰多瓦尔忽然一松爪子,瑟兰迪尔和埃斯泰尔就直直地双双往下坠落。

 

其实精灵身子轻若鸿毛,就算真的从千米高空掉下来也不见得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埃斯泰尔是人类,肉体凡胎的跟着往下直坠,连带瑟兰迪尔也跟着落下去了。

瑟兰迪尔再才想起这事,顿时吃了一惊:“我掉下去倒没事,埃斯泰尔若是落下去可就真的粉身碎骨啦!”

正想着,他连忙把埃斯泰尔抱入怀中。那个少年面色苍白又困惑地看着他,不解其意。

“精灵都不怕摔,”他镇定地跟埃斯泰尔解释,“抱着我,说不定可以让你缓冲一点伤害呢?”

埃斯泰尔摇摇头,抬眼示意上面。

他仰头望去,只见兰多瓦尔又盘旋而下,大笑着挥动爪子一把又把他们抓住,然后再度往前抛去。

精灵和欧米伽在半空中被丢了翻了几个跟头,又被鹰王一爪子抓住,再扔出去抛个标准x2=-2py的抛物线,再抓起丢个转体一千零八十度,团身旋七百二十度再来个托马斯全旋……

 

他们就这么被兰多瓦尔抛抛抓抓玩了两个小时,晕得差点吐了的时候兰多瓦尔才放弃了这种低级的恶作剧。

 

瑟兰迪尔纵然奄奄一息了也不输底气:“你这个秃顶扁毛的畜生……还有……什么本事……难道只剩下把我扒皮剜骨,食我皮吃我肉?”

“哎呀~你这精灵嘴巴还挺恶毒!我就把你抛了几把,你就把我说得跟恶心秃鹫一样!呵呵,本王这就告诉你——什么叫做巨鹰的报复!”兰多瓦尔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巨鹰,这会儿被骂得真的是恼火了。他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比他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愤怒。

 

瑟兰迪尔这会儿怀里抱着埃斯泰尔,身上被巨鹰牢牢地束缚住,心里一直转着怎么逃走的念头。想来想去,总觉得这巨鹰应该不会一直都在天上飞吧?总是要栖息的吧?就是不知道兰多瓦尔报复起来是要把自己扔哪里,末日火山?还是半兽人的巢穴?

 

心中正在彷徨,埃斯泰尔的视线却正好对上了他。埃斯泰尔也是被兰多瓦尔折腾得面色惨白。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瞧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焦虑,可惜埃斯泰尔不能说话,只能轻轻凑过来用额头触了一下他的前额。

起初他还不大明白埃斯泰尔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被冷风吹得撞了过来,过了一会儿,埃斯泰尔看看他,又凑过来用额角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脖子,他心中微微一动,再才知道埃斯泰尔是在安慰他要他不要担心。忽然又想到埃斯泰尔本来无辜,都是因为自己脾气暴躁才把他卷进来,顿时又感觉有丝微的愧疚——现在倒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也是太不应该。

 

也不知兰多瓦尔抓着他飞了多久,等到他们头晕目眩地触到实地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的夜晚了。

耳边似乎有非常熟悉而又陌生的、优美而苍凉的声息。神秘、古老,像是融化在血液里的一种温柔的抚慰和呼唤。

 

兰多瓦尔大笑着飞了起来:“小精灵!这里是灰港!你要不要感谢我提早把你送到这里来?感受一下大海的诱惑力吧!到了午夜十二点,这儿有一艘海船就要送一批精灵去阿门洲!你如果抵抗不了大海的诱惑,大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前去!或者你大可以求我帮忙,你只要向我求饶道歉,我这就把你带离这个地方,远离大海的召唤和诱惑,把你带回你的子民身边。”

 

瑟兰迪尔如遭雷殛,半晌都作声不得。

哎!

大海啊!

 

精灵们最为向往的美景、与生俱来的都不可自拔地对她热爱!怎么能够忍受这种魔力呢?哪怕是最美丽最妖冶的情人都无法与大海的魅力抗衡!大海源源不断地对他传来温柔而又诱惑的信号——那是神对精灵们的呼唤,犹如父母呼唤远游的孩子,好比是极乐的、光辉的天堂在向凡尘俗世的人热情的召唤一样!

 

他默默地站着,看着那波浪连天的大海,看着那海上的星辰灯火,任海风吹拂着他灼热的面颊。

兰多瓦尔在他头上飞了三圈,接连问了三次:“你需要我送你回密林吗?”

“你需要我送你回密林吗?”

“你需要我送你回密林吗?”

 

瑟兰迪尔都没有回答,眼睁睁瞧着兰多瓦尔巨大的黑影消失在幽蓝的夜空里。

 

他这会儿陷入了一种丢魂失魄的状态,全然没有自觉地踩着软软的沙子慢慢步入海中,巨大的浪涛翻卷着雪白的泡沫,一浪盖过一浪地扑到他脚底。他侧耳聆听着海的声音,聆听着那神秘诱人的旋律中温柔的呼唤。

 

忽然他的手被逮了一下,他顿了顿脚步,海浪声中他隐约想起来手边好像还铐着个人,于是他迷迷糊糊地掏出钥匙,把手铐打开:“走吧,你自由了,别妨碍我。”

 

埃斯泰尔静静地看着他走向圆月高挂的海洋,看着瑟兰迪尔修长优雅的背影在海上迷蒙轻薄的雾气里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一艘巨大华丽的白色船只旁边,被船上那些的精灵们惊叫着从海里捞起来,簇拥着他,问候着他,一边把他放在船上。

 

灰港的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

该开船了。

那艘巨大的、华丽的船只,是灰港的精灵们用于西渡的船,十二点之后,这艘船就会开往阿门洲,精灵们很快就会回到众梵拉的身边,再也不会返回中土。当然,他们想必也不会介意临行的时候突然多上一个美丽迷人的精灵王作为同伴。

 

十四

 

围绕着瑟兰迪尔的精灵们都很好奇,这个美貌惊人的同胞是打哪儿来的?之前在灰港渡口等船的时候怎么没见过?是哪族的?有什么亲戚?有什么朋友?又是为了什么而西渡?

瑟兰迪尔这会儿差不多是陷入一种磕了药之后的迷幻状态,一半的脑子都是随着海浪飘飘荡荡,一半的脑子陷入晕机之后的疲倦与昏睡之中,眼睛里虽然还看着这些发色各异男男女女的精灵们手里明亮的烛火,听得见朦朦胧胧的欢声笑语,其实脑子里全是糊的。

 

忽然有一只熟悉的温热的小手抓住他的手心,他意识到这只手是埃斯泰尔的,不过这会儿他脑子无法思考,根本就想不到埃斯泰尔是怎么上了船的,于是他只能疲惫地扶着额头。

埃斯泰尔依然用斗篷遮着自己大半张脸。十五六岁的少年的身材纤瘦气质轻盈,和精灵倒还接近,加上他一直闷声不响地蜷在瑟兰迪尔脚边装睡,混在船上也没人注意。

船上的精灵们热热闹闹地寒暄一阵子之后,也大多疲惫了,各自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歇息。

 

埃斯泰尔再才走到他面前,给他喂了一点薄荷酒,并且用清凉的水给他擦拭脸颊。

 

熟悉的酒味混合着欧米伽的淡淡的香气勾起了他一些模糊的、俗世里的记忆和习惯,他努力从大海催眠一般的歌声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埃斯泰尔一直握着他的手,给他写字,可是他分辨不出来那是些什么内容。

埃斯泰尔叹了口气,继续把薄荷酒涂在他的太阳穴,一面继续在他手心写着字,使劲儿掐着瑟兰迪尔冰冷麻木的指尖,一面看着四周围茫茫无边的海水,无声地、喃喃地为他祈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向海面的时候,瑟兰迪尔的意识总算是回归了。只是眼下还是无法抵御阿门洲的诱惑力,而且神智也还是有点迷迷荡荡的。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洋,看着鲜红的朝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埃斯泰尔在他身边,一手勉力撑在船舷上,一手在瑟兰迪尔背上写写画画,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他手指几乎是机械化地在他背上反反复复地画着字:“您不能去阿门洲,您不能抛下您密林的子民不管,您还有一个儿子莱戈拉斯,他可能还在等着他父亲郊游回来。您在密林还有好多的美酒美食金银珠宝,您还没有抓住兰多瓦尔报一箭之仇……”

 

才写到“一箭之仇”的时候,金色的太阳完全地从海平面上跃起,灿烂的光辉洒满了海面。瑟兰迪尔一个激灵,整个人彻底就醒了!

 

“伊露维塔啊!我怎么在海面上?!坐着个什么船……?还有埃斯泰尔!你怎么也在这里?!”

 

埃斯泰尔苦笑,打着手势告诉他:昨晚他们两个被兰多瓦尔整得虚脱疲惫,这时候大海的召唤就乘虚而入摄住了他的心神,他在完全没有防备之下被大海诱惑了,不自觉地踏入了西渡的船。

瑟兰迪尔惊奇地问:“你呢?你是怎么回事?你的手铐……”

 

“我的手铐是你给我打开的,当时你迷失心智啦!什么都能做,什么防备都没有!”

 

“我问的是你跟着我上船做什么?!”瑟兰迪尔大声问道,“你不知道人类不能进入阿门洲吗?这船还未到达那里的时候你就会被那儿的结界杀死的!”

他的声音太大,一下子吵醒了船上其他的精灵。

 

“我只是想拉你回来……”

 

埃斯泰尔手势还没打完,身后的精灵们都惊恐地大叫起来!

 

精灵们这才发觉,昨夜不知何时起船上混进来的这小子居然是一个人类!

 

这可不得了!

人类不能进入阿门洲啊!

“梵拉不允许人类进入阿门洲,梵拉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把我们挡在阿门洲之外!或者直接降下暴风雨掀翻我们的船只,把所有人都葬身海底!”精灵们愤怒地说着,“这个狡猾的偷渡者!害死我们了!”

 

“他不是偷渡者!他是为了挽回我才冒着生命危险上船的!”瑟兰迪尔厉声说。

“他就是偷渡者!仗着有精灵陪同想混入阿门洲!”精灵们怒骂道——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梵拉们最忌讳的就是人类踏入阿门洲,只怕神灵们察觉,就会降罪给他们——天呐天啊——他们可是无辜的好精灵!才不是协同偷渡的蛇头啊!

 

“他才不是——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们没资格这么说他。”

瑟兰迪尔和精灵们闹了起来,他坚持要精灵们改变航道返回灰港。但是精灵们也都生了气,他们自己也是等了好久才有西渡的机会,而且从来就没听说有哪个精灵都快踏上阿门洲了还返回灰港的。

 

瑟兰迪尔冷笑——怎么没有啊?费诺不就回来了吗?芬国昐不也航海回到中土了吗?

 

精灵们顿时哗然——在航海去向阿门洲的时候,精灵们最忌讳提起那个大逆不道、惹众梵拉发怒的诺多族精灵王费诺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不被梵拉原谅的!是永远被诅咒的!这个金发的小精灵谁啊?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这么口无遮拦!真是没规矩没教养至极!

 

瑟兰迪尔继续跟他们掐架,埃斯泰尔苦于不能开口,只能干瞪眼,眼睁睁看着瑟兰迪尔一人舌战群儒。

双方越说越僵,战况持续白热化。

 

精灵们深恨偷渡者,大骂埃斯泰尔居心叵测,自私自利,拖累了一船的精灵。

瑟兰迪尔则坚持要求精灵们返回灰港:“等我俩下船了,你们就可以顺顺当当西渡了。”

 

但是精灵们都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瑟兰迪尔的要求。

 

船依旧在往阿门洲的方向开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瑟兰迪尔觉得再这样争吵下去根本就没个结果,就暗地里萌发了要抢夺船只的念头。

 

双方正在激烈的争执中,有个怒气上头的精灵指着埃斯泰尔大骂道:“本来船上就没你们的位置!你们不西渡为何要上船?!要回去就自己跳下海游回去!”

 

“哪有把人活生生抛下海的道理?!这与谋杀何异?”瑟兰迪尔原本跟他们吵了一上午,心中怒气积压至极,这会儿干脆借机爆发出来,刷地亮出匕首就要动武劫船。

 

埃斯泰尔突然扑了过来按住他的手!连连跟他打手势:“不要残害你的同胞!求求你……也不要再争执了——我们在吵架的时候耽搁太久的时间了,再这么航行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到阿门洲,你会和你的亲人永世隔绝,我很有可能也会横死海上。不如稍微缓缓,想个折衷的法子——问问他们有没有备用的小船,可以让我们两个单独返回中土,这样也不耽误他们西渡。”

 

瑟兰迪尔百般不愿,明知精灵从来都不会造任何备用的救生船只,但是看埃斯泰尔眼中满是恳求的神气,心中顿时不忍,又念及埃斯泰尔无辜受累,为了自己才遭此非难,若再违背他的劝诫,只怕会惹他难过。于是瑟兰迪尔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强忍着怒意问了一道。

 

精灵们原本看着他拔剑都惊得脸色大变,以为千年前天鹅港的同胞相残的大悲剧又要重演一遍。这会儿看瑟兰迪尔又把武器收了回去,又以为他是怯了。就对他们二人又冷嘲热讽一番:“别说船上没有备用的船只,即便是有,也不会借给你们这种坏胚!告诉你们吧——精灵船只向来结实牢靠,而且附有精灵的魔法,无论任何风浪都不会翻船!所以我们出海从来没有备用的逃生用品。这是常识!懂吗?!没文化的乡下精!”

 

埃斯泰尔眼见得瑟兰迪尔面色越来越难看,冰蓝的眸子里杀气翻涌,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连忙安抚他道:“是我们自己得罪了兰多瓦尔,又被他捉弄了上了船,又怎能怪精灵们呢?他们既然不愿调转船头,不如试试让他们看看这大海上还有没有其他岛屿,若有,请他们直接把我们先放到岛上去。让他们自己继续前往阿门洲吧。”

 

“其他岛屿?!这海上茫茫一片,你知道什么荒岛上面能有生机?!就算上了岛,又怎能回中土?!”瑟兰迪尔还是觉得自己很吃亏,心中忿忿不平的。

埃斯泰尔再跟他讲:“这儿要去往阿门洲的精灵里,大多都是心中倦怠灵魂疲惫,已经在中土无法继续支撑生活下去的,我们又何必勉强这些心灵破碎的精灵呢?灰港的船只本不易得,一年半载才能等到一次登船的机会。他们昨晚让你上船就已是不易,你又何必让他们再掉转头回去中土继续等待煎熬一年?眼下闹得这般恶劣,要他们让步也不可能,再争执下去只会拖延时间,只怕会遭大难。不如索性听我的吧——到了岛上我们再做计较。”

 

瑟兰迪尔看埃斯泰尔神色依旧温和平静,心中想着这话听着也有道理,何况埃斯泰尔既然如此镇定自若,想来也是有解决的法子。

于是他也平静下来,这次就心平气和地跟船上的精灵们提要求了:“可否在看到海岛的时候稍微绕一下路?把我们两个放到海岛上去?”

 

精灵们觉得这个条件可行,就勉强答应了。

 

他们在海中央看到一个绿意盎然的小岛,就把他俩放到了小岛上。临走还不忘嘲讽瑟兰迪尔是个傻帽:“哪有精灵放着阿门洲不去,还作死地要下船回中土的?这茫茫大海,就凭你们两人之力能够回去中土也是奇了!”

 

瑟兰迪尔踩着舢板先下了船,居然还转身很彬彬有礼地帮埃斯泰尔搭把手,牵着埃斯泰尔下来。那些精灵在他背后大声笑骂,海浪冲刷着他的靴子,哗哗的海潮还在唱着诱惑的歌,他却听得不是很清楚,眼下但他只注意看路只注意牵着埃斯泰尔的手别让他滑倒,别的什么一概都不理会。

 

这世上的糟心事儿真的是太多太多,就算这会儿他心中还郁积这对兰多瓦尔与这群牙尖嘴利的精灵们的怨气,就算这会儿他还压抑着对未来的焦虑和对密林对儿子的思念担忧之情,可是这些情绪又能有什么用呢?大海茫茫一片,前路未卜,眼下和他一直一直都站在一起的,一心一意地帮助他的,只有埃斯泰尔。

 

埃斯泰尔不说话,但是埃斯泰尔却总能知道要说什么话。

埃斯泰尔无法讲话,但是埃斯泰尔却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和考虑,而且处处都能为他想到。

唯一令他不解的就是,昨夜他明明在神智恍惚的时候给埃斯泰尔解开手铐放了行,不知为什么埃斯泰尔没有走,反而冒死偷上船来把他叫醒,努力地想把他带回去……

 

——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标记过这个欧米伽。

 

精灵的船一开走,他就一把将埃斯泰尔揽入怀中狠狠地抱了一下。

 

埃斯泰尔还保持着那个目送着精灵的船招手的送别姿势,脸上的微笑登时就僵了。

 

十五

 

“我有朝一日抓住兰多瓦尔,一定要把他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拔干净!”瑟兰迪尔发狠道,“他害得我心神恍惚地上了贼船,害得我们被那些灰港的精灵这样羞辱,害得我俩在海上这样漂流零落……我一定要报仇!”

埃斯泰尔看着他,只是摇头微笑。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呢?”瑟兰迪尔问他,“我昨天心不在焉的时候不是把你放了吗?让我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去西渡了,你不就自由了?”

埃斯泰尔给他写道:“如果您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西渡了,密林那边该怎么办呢?密林那儿没有了国王,只能再选领袖,您之前可有想过莱戈拉斯王子能否胜任领袖职责呢?密林那里成千上万的西尔凡精灵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在与黑暗为邻的情况下都能快乐无忧地生存着,全赖您这样强悍精明的王的统治。若是您突然身遭不测,密林那边只怕又要大乱一场。若是幸运,了不起就是推举新的领袖或者莱戈拉斯殿下能够继承您的位置,万一有什么不测呢?多尔戈多那边的死灵法师知道幽暗密林这里出了状况,可能会纠结半兽人来打仗,那边群龙无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哎,原来你也考虑到这个了!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要我跳船我也必须要回中土去!就算是游我也要游回去!”

埃斯泰尔噗嗤一笑,打着手势说:“你要是能游回去,你真就比芬国昐还熊了!”

 

不过埃斯泰尔似乎还是没有回答一个关键的问题——虽然他上船来拉瑟兰迪尔的理由非常充分,但是动机是什么呢?密林若要乱,只管乱他们西尔凡精灵自己的,与埃斯泰尔何干呢?

瑟兰迪尔没有忽略这个问题,就再追问了一次。

 

埃斯泰尔的眼睛在阳光下映着蓝绿色的大海,成了翡翠一样明亮美丽的色泽,他比划了两个手势,却发觉手语似乎无法表达他心中所想,于是就拉起瑟兰迪尔的手给他写道:“这些事情不是很好解释的……只能说——很多牵动世界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在一瞬之间做出的抉择。比如费诺出于一时愤怒立下的诅咒,比如梅格林为了女人、出于嫉妒而背叛了贡多林——费诺的诅咒使得诸神对他的惩罚与不幸绵延到他的子孙臣民,而梅格林的背叛直接导致了贡多林的毁灭。个人的意志在命运面前……是非常微渺、也是非常可怕的力量。我既然眼睁睁看着命运在我面前摆出的道路,是善是恶,全在一念之间,这个抉择所引向的结局可能会影响万千生命,如果我选错,可能我会后悔终身。所以我必须慎重理智。”

 

“哦~”瑟兰迪尔缓缓收回手心,不动声色地说,“原来你是不想自己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大局……不想做费诺和梅格林那样的人么?”

 

“费诺和梅格林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形成的,我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埃斯泰尔莞尔一笑,“何况那天看到你为了一头牛的事情就跟兰多瓦尔打架……我觉得您其实蛮正直善良的——如此可爱的一只精灵就这么西渡走了多可惜啊!中土世界多可惜!”

瑟兰迪尔却不惯被开玩笑,被埃斯泰尔这么一调笑,顿时就板起脸来,收了手背在背后走路,不让埃斯泰尔写字了。

 

埃斯泰尔就乖乖跟着他慢慢在岛上走着。

 

脚下的沙滩平缓而开阔,沙土潮湿松软,岸上的草木浓郁茂盛,陡峭高大的山峰如同巨大屏障一样横在他们面前,山峰之间有些高高低低的洞穴和幽深的林路,未知凶险如何。

 

瑟兰迪尔让埃斯泰尔在沙滩上休息,自己去岛上探探。

他随身正好带着一枚银哨子,他就把它给埃斯泰尔:“如果遇到危险就吹响它,我会马上赶回来。这个声音不管多远我都听得到。”

埃斯泰尔接过哨子,试着吹了一下,哨声尖锐嘹亮,直穿云霄,埃斯泰尔笑了起来,表示对这个哨子很满意。 

他也微微一笑,挥挥手转身就走向石壁那边。

 

这里除了起伏的山峦怪石和一些参天大树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林子里固然阴暗幽深,不过这种天然的原始森林的幽暗和密林的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阳光灿烂了。

森林里的路崎岖潮湿,古树老藤盘根错节地扎在泥泞的土地上,精灵倒是不在乎这些泥泞或者沼泽,他飞快地踏过那些流沙,轻轻松松地越过那些倾倒的大树和横亘在面前的岩石,森林里有些啾啾鸣叫的鸟类唱着歌儿,可惜这种鸟并非密林本土出产,所以他也没见过,也听不懂在唱什么。

 

他听到前方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分开茂密的草叶树枝,很快他就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涧边。清冽的潺潺的溪流从一个小小的瀑布欢畅地流下,水雾迷蒙,山涧边有细小的兰草和一些果树。他看了看这儿的水,应该是可以饮用的泉水,就取出酒瓶准备接一些用。

从对岸传来一些低沉沙哑的斯斯声,他警觉地收了酒瓶飞快地藏到树丛之中。

 

仔细看时,从山涧的对面的山洞里钻出了几个怪物,四肢体格与成年半兽人类似,只是通体黝黑健壮且高大些,马脸阔唇猪鼻子,额上生着两只犄角,面上两只眼睛大如牛眼,一转头,后脑勺上还生着两只眼睛一张大口,牙齿也是长如利刃咯嚓有声,看得人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怪物眼力居然甚好,一下子就瞥见了精灵藏在树后,立马呼呼喝喝起来,一下子从那边山洞里钻出十几个怪物同伙,都挥舞着叉子棍棒来追赶他。

 

瑟兰迪尔因为被兰多瓦尔擒住的时候手边的弓和权杖都遗失在了长湖镇,这会儿身边只剩下随身的匕首可用,那边怪物来得声势浩大,他倒也有心要试试深浅。不料那些怪物们却不是也没有冲到前头来,而是隔空对他投掷钢叉和飞镖!那些怪物倒也有些怪力,那手臂长短的钢叉和木质的飞镖飞过来的时候也呼呼有声。精灵全仗着身手敏捷才避过了那些攻击。正想着自己手边没有远程武器要怎么对付这些怪物,就听得空中传来尖锐的口哨声。

瑟兰迪尔心中一跳,知道埃斯泰尔那边出了状况,当下就撇下那些怪物,抱着水瓶拔腿就跑。后面那些怪物见他逃了,也嚎叫起来成群结队地来追。怪物们倒也矫健强壮,只是那速度怎么也跑不赢他。

 

他一路跑得飞快,倏忽间就跑到了沙滩边,却没瞧见埃斯泰尔的人影。四下一看,只见海浪里有个小黑点在浮浮沉沉,看那轮廓似乎是埃斯泰尔的模样。他急忙跃入海中游到埃斯泰尔身边。

才靠近埃斯泰尔,他就看见有道金色的光芒犹如利箭朝他直冲而来,尖锐的呼啸的海风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恐怖而嘶哑的嚎叫。

他一侧身闪了一下,那个袭击他的东西就擦着他的身子冲了开去。但那家伙还未死心,一转身又朝他直撞而来。

——血盆大口,尖利惨白的獠牙。

 

瑟兰迪尔一手掐住了那玩意的脖子,死死地扼住,高举过头顶。一手则是抱起半昏迷的埃斯泰尔往海岸边游去。

那玩意还不停地拍打着金红色的尾巴挣扎着,搅得水花四溅,瑟兰迪尔觉察到那东西的怒意,就在手上加了点力,扼得那家伙浑身痉挛,很快就使不上力了。

他把那个袭击他们的玩意扔到沙滩上,再才看清楚——这居然是一条美人鱼。金色秀发,大大的眼睛珠子,这会儿因为眩晕气短正无力地在海岸上半眯着眼睛趴着。

 

这边埃斯泰尔也是面容惨淡,气若游丝。应该是方才被这人鱼强行拖下海溺了水。

 

他抱着埃斯泰尔试着把他胸腔里的水拍出来,那个美人鱼这时候也悠悠醒转了,仔细瞧着瑟兰迪尔:“天啊~你是个精灵啊!你这副模样就是精灵对不对?!哦……对不起……刚刚我弄错了……我以为你是食物哩!”

她居然会说昆雅语。

上岸后非战斗状态的美人鱼果然挺美,金发雪肤,红唇皓齿,美得就跟是精灵的近亲似的。

 

瑟兰迪尔瞪她一眼,继续拍着埃斯泰尔的背。

“我说——你……你应该给他做人工呼吸……”美人鱼比划着说,一看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又补充道,“你会做人工呼吸吗?要不我来?”

 

“走开些!你这吃人的怪物!”他一挥手把人鱼推开,真的就自己来。

 

埃斯泰尔一醒来,就被自己呼吸到的阿尔法的气息吓到了。他的胸腔里、口唇上还残留着那种灼热的、强烈的气息……他差点误以为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被不幸标记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某个精灵给他做了人工呼吸。他不好意思地对精灵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一瞥之下,又把他自己震惊了一下——

那个凶残的、刚刚还抓着自己头发往海里拖的美人鱼……此刻正一脸痴迷地趴在海滩上,用手指卷着她面前精灵的发尾,一面唱着柔情缠绵的歌……

 

瑟兰迪尔坐在他面前,用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些了吗?”

埃斯泰尔傻愣愣地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美人鱼一眼。

 

“啊~这个精灵可真帅!”美人鱼含情脉脉地看着瑟兰迪尔,“刚刚十几个夜叉从那里跑出来追杀他,他把那些家伙都干掉啦!”

“我没杀那么多……我只干掉了其中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是人鱼杀的。”瑟兰迪尔冷淡地说。

埃斯泰尔不明白夜叉是什么东西,困惑地看着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摊手:“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他们现在都变成了这样——”他用树枝叉起一块鲜血淋漓的头骨,“已经被吃成这样啦!”

埃斯泰尔缓缓回头,再才发现身后的海岸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好几十条!色彩缤纷的美人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美丽不凡,都在欢呼雀跃地撕扯着某些不知道是种什么生物的肉分食。他们在搞食物盛宴,毫无疑问的,他们各个都在狂欢——嘴角沾着血沫,把那些骨头在半空中抛来抛去,欢呼狂叫……

 

“还好他们不吃精灵,”瑟兰迪尔安慰他说,“她认出我是精灵之后就没跟我打了。还教我怎么做人工呼吸。”

埃斯泰尔看起来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瑟兰迪尔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然后附耳低语:“但是他们很馋,也很能吃,而且什么都吃。他们好像闻得出欧米伽的肉很香……为了防止他们吃你,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的情人。”

 

埃斯泰尔刷红了脸,愤怒地打着哑语:“你为什么不让她把我一早就吃了算了?!”

 

十六

 

“我们的祖先据说是精灵呢!”金发的人鱼阿曼达骄傲地说,“据说是渡海失败的精灵,在西渡的途中遭遇到黑魔王的阻扰,掉入海里成了美人鱼~”

埃斯泰尔夸张地打着手势:“成了人鱼之后居然成了凶残的食肉动物——还是在阿门洲附近!梵拉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阿曼达兴奋地甩着那她引以为豪的金色的秀发,不停地对瑟兰迪尔放电:“还有一种说法是,芬国昐在带领子民渡海的时候,有些遭遇海难的精灵掉入海中成了美人鱼,因为心中怀有对魔苟斯的怨念,所以他们的后代都有点……凶恶。”

“梵拉居然让他们吃人!”埃斯泰尔恶狠狠地比划着,“这太可怕啦!”

 

“我们吃的都是一些该死的东西……”阿曼达继续含情脉脉地凝视精灵王,“比如生性邪恶的夜叉啊,还有一些觊觎阿门洲的偷渡者~嗯哼~梵拉是允许我们合法捕猎的~”

埃斯泰尔脸色刷红,干脆扭转身背冲着他们——眼不见为净。

 

瑟兰迪尔丝毫不为美色所动,问的都是正经事:“你们为什么跟那些夜叉结仇?”

“因为他们捕猎我们人鱼!当然我们为了报复,也吃他们的人……尽管他们的肉很难看,不过味道不错,有点像是墨鱼和海龟肉的结合体——至于我们两族之间到底是谁先吃的谁……谁知道呢?!反正打我们记事起我们就是仇人了。”阿曼达耸了耸雪白的肩。

 

“多大仇?”

“仇比海深!半年或者三个月就要打一次遭遇战。通常都是为了他们捕猎我们或者我们吃了他们而开打。”

 

“双方势均力敌?”

“哼!我们只是上岸后不如他们有优势。”阿曼达傲慢地说,“不过他们也不敢下水。”

 

“你有想过……不要这么小打小闹,而是全面性地打一次大会战!打赢了之后你们可以跟他们谈判,签条约——”瑟兰迪尔循循善诱。

“哦!这个真没想过!我们总是打得两败俱伤。也没心情跟他们谈条件。”阿曼达惊奇地说。“还有,条约是什么玩意?”

 

“埃斯泰尔——”

埃斯泰尔在装石像。

 

“埃斯泰尔你可听到了——”

不,他没听到。

 

瑟兰迪尔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坐下,手搭上他的肩膀:“埃斯泰尔,你看,人鱼和夜叉现在是死敌,但是如果我们加入人鱼一族,他们就多了很强的战力和智囊……”

埃斯泰尔厌恶地把脸转向一边,打了个手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这些嗜血的美人鱼。”

 

“因为我们……千万年前可能是一家……”瑟兰迪尔琢磨着这个理由也不怎么充分,“我觉得吧,一边是漂亮的人鱼,一边是丑陋的夜叉,我们站在漂亮的那边也是理所当然。”

埃斯泰尔冷笑:“是啊,你露出那张带有旧伤的脸孔的时候,跟他们张牙舞爪攻击我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挺像同一族的。”

 

“最重要的,”瑟兰迪尔正色道,“人鱼是海上的霸主。埃斯泰尔,我们如果想要回去中土,可能还是需要他们的势力。他们说不定能够给我们指点回去的方向,甚至说不定知道海中有哪些地方有废弃的船只可以供我们使用。”

埃斯泰尔终于认真起来考虑了一下:“你先问问他们能不能帮我们回去中土。”

 

阿曼达把他们的要求跟人鱼族的长老们说了。

“回去中土?就是要船只嘛!好说好说~”胡子一大把但是体格健壮的老人鱼呵呵笑着说,这位老爷们挥舞着三叉戟,一直都很乐观,“你问我们要别的金银珠宝我们拿不出手,但是船嘛~很简单嘛!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都能给你弄来!”

 

埃斯泰尔这才放下心来:“我帮你们想想打夜叉的计策……但是你们还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以后不允许吃人了。无论是矮人、霍比特人还是普通人类,都不要吃了。”

人鱼们都说好说好说,简单简单,海里又不缺食物,不吃人还是可以吃别的嘛!

 

半夜的时候夜叉们被海上人鱼的疯狂叫骂声吵醒,由于成百上千的人鱼在那儿大叫着,那声音比海鸥还要嘈杂,搞得夜叉们也狂暴起来,于是他们都拿起武器,倾巢出动。跑到海面上跟人鱼打了起来。

人鱼们露出凶残的本相,深绿的皮肤、尖利的爪子和森森的白牙,他们把黏腻的海藻耍得跟灵蛇一样,套住夜叉往海里脱,夜叉站在岸上往水里投掷钢叉和飞刀,也是非常凶狠精准的。双方打了一阵子,人鱼们都渐渐不支,呼啸一声,全体都返身游向深海。

 

这短暂的一仗打完,正逢潮汐退下,而那淡淡的月色下被海浪冲洗过的沙滩上居然有许多五彩斑斓晶莹璀璨的光点在闪烁。

夜叉们认得这是人鱼爱佩戴的珍珠和珊瑚,他们倒是也喜欢这些玩意儿,就都高高兴兴地去捡。

越往前走,那些珍珠宝石也就越大,越多,有的夜叉已经忍不住步入海中,过了一阵子,海水中又浮起一些晶莹剔透的、棉絮一样轻软花朵一样娇柔的东西,透明的、舒展地飘在他们身边。小的小如指头,大的有餐盘大小。夜叉一般都不入深海,对这个玩意也不怎么认识,就是看着漂亮,就追着那些水母又往前跑了一阵。

等到大部分的夜叉被水母合围的时候,一只箭倏忽飞来,海面忽然燃起熊熊大火!把那些夜叉都困在火海中央。

 

夜叉们惊惶失措,但是又不大敢突破火墙,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能在水面上燃烧的大火。有几个胆大的想要试试潜水突破重围,但是很快就被水母蛰了麻昏过去。

 

人鱼的首领被他的部下簇拥着抬出水面,远远地朝他们喊话:“你们死期已到!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水母蛰死!要想活命就投降吧!跟我们谈判——我们答应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都看到这水上的火焰啦?神迹为我们而显示的!”

 

夜叉们确实是头脑简单而有些迷信的物种,他们觉得在水面上能有火海却是是违背自然的神迹。商量了一下之后就乖乖投降了:“我们认输!但是你们先得把火撤去!”

远远地站在峭壁上观战的精灵王听到这话,就打了个响指——海面上那些蹿起有两人多高的火焰瞬间就全灭了。

——熟悉木精灵习性的人应该记得这是他们非常擅长的精灵魔法之一,很多年后,我们伟大的霍比特人比尔博巴金斯在头一遭探访幽暗密林的时候也有幸见过密林的国王在篝火晚会上使用这个小把戏躲避矮人们的窥探。至于那些水面上的火焰……那是人鱼们事先在水上铺了一圈石油,夜叉们在捡珍珠的时候没有注意潮水又涨上来了,人鱼们趁机顺着潮水潜入,在他们背后把火圈都布置完成。最后站在远处的精灵就射了一支火箭过来(弓箭是人鱼借给他的),整个海面就跟着燃烧了起来,在精灵魔法的作用下,火焰倒是平白涨了三倍,场面看着蔚为壮观。

 

最早埃斯泰尔是有想过可以把这些夜叉全部歼灭的,他有的是制胜的法子。但是考虑再三,由于他内心实在是觉得虽然夜叉也是嗜血凶残,但是美人鱼一族和他们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且考虑到他对夜叉和美人鱼的史实也知之甚少,也没必要就这么灭了夜叉全族——毕竟在靠众梵拉的居所这么近的地方存活着这样凶残的两个物种,或许梵拉们自己也是有理由的。而在梵拉的注视下,造出太大杀孽可不是他愿意的。

 

不平等条约最后签下——夜叉和人鱼们以岛上的瀑布为界,今后互不相干。夜叉不允许捕猎人鱼,人鱼也不能狩猎夜叉。

 

瑟兰迪尔注意到这个条约没加年限。他本想提醒一下人鱼的,但是埃斯泰尔不耐烦地告诉他:这种两族之间的纷争问题,靠条约本来就约束不了多久的。看着吧,他和他一离开这里,精灵的魔法和计策的那种威慑力很快也会被淡忘的。再度爆发争端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反正现在只讲眼前的利益嘛!

眼前他们帮助人鱼一族打了个大胜仗!所以大家都在兴头上——只管提条件就行啦!

 

十七

 

狂欢的派对开了一天一夜。

人鱼们手挽手浮上海面,他们把海底的美丽的珊瑚和珍珠都当成鲜花往精灵和他的情人身上抛去,他们还把这两人抓起来往天上用力地抛、落下时又合力接住,一面抛还一面发出狂热的欢呼声。他们叫来可爱的白海豚和他们一起跳舞欢歌,精灵和人类如果愿意,还可以骑在海豚的背上,和他们一起在海洋里游泳比赛,这个可比在地上骑马好玩多了!

 

埃斯泰尔骑着白海豚,一路乘风破浪,遥遥领先于人鱼少年们,金色的太阳把海面照得晶莹璀璨,碧蓝的海浪连山拍雪,人鱼们吹着口哨大笑大叫着追赶他,埃斯泰尔也笑,抱着光溜溜的海豚,亲吻着它的额隆,让它快点儿游。它和他一样不大会说话,但是它和他只混了一刻钟很快就心意相通。于是它奋力弓起身子,奋力向前游弋、跳跃,把人鱼们远远甩在身后。

如果这时候从天上往下看,就能看到埃斯泰尔和白海豚成了一个不断蹦跳的小白点点,在海面上留下一长串小小的浪花,他们跳过无数迎面扑来的巨浪,他们绕过一个又一个漩涡,身后有许多翠绿、金黄色的鱼尾的美人鱼在大叫着追赶着他们。

突然从头顶飞过一大片乌云,埃斯泰尔和海豚都停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天空,金色的太阳被遮住了,一只有种巨大的鳍的怪物掠过他们头顶,好家伙,那怪物可真够大的,长得也很凶,它通体呈一个又扁又长的菱形——像是一只巨大的风筝,背部青黑,两翼巨大,白生生的肚皮看起来像一张古怪的脸,头上两只肉足看起来特别吓人——这是蝠鲼,性情温和,躯体庞大,只是由于长相很凶被称为是“深海魔鬼”。

瑟兰迪尔现在就骑在这个有着宽阔的两翼的蝠鲼的背上,蝠鲼的背部平坦舒适,他坐在上面就跟蝙蝠侠开着蝙蝠车一样狂拽酷帅屌炸天,整个人就像阿拉丁骑着飞毯一样惬意。他得意地从蝠鲼背上探探头,朝下面目瞪口呆的埃斯泰尔招了招手:“嘿——我超过你啦!小子——”

 

埃斯泰尔大为生气,瑟兰迪尔就算在海上挑选的坐骑居然也这么高调酷炫?!这太讨厌了!于是他抱紧了白海豚,摸摸它的脑袋示意它要争气一点,快点赶超那个酷帅的大蝠鲼。

 

海面上这会儿实在是太热闹了,巨大的蝠鲼以万钧气势冲出海面、凌空飞跃,然后姿势优美地落水,溅起巨大的浪花,后面的白海豚也紧跟着跃起美丽的弧线,紧追不舍,再后面就是大群的人鱼都纷纷姿势优美地在水面游着追赶,他们在游弋的同时还不忘优雅地跳过海浪,顺便不动声色地展示一下各自颜色绚烂的、修长美丽鱼尾巴(就跟我们在派对上不动痕迹又很有心机地展示一下LV香奈儿包包一样自然而然——啊!你们都懂得的)。

 

在这样狂欢的气氛下,瑟兰迪尔很快就把阿门洲的切切呼唤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大家伙都玩得高兴呢,就连中土的事情都给忘在脑后了,谁还记得阿门洲?!现在阿门洲哪怕是化身成世界第一美女在他面前跳莎乐美恐怕他都能从她面前乘着蝠鲼给跳过去。

 

午餐的时候人鱼们给他们送来新鲜的鱼虾,埃斯泰尔看到人鱼们生吃鱼肉生咬螃蟹的景象时又被吓得惨然色变,赶紧支起篝火自己做了烤鱼烤虾烤贝类还有海鲜汤,那气味香飘十里,吸引了人鱼们纷纷前来围观。

“你居然还有烹饪技能?”瑟兰迪尔惊讶地说。

埃斯泰尔苦笑,在沙滩上写了一行字:“你记不记得在密林的那段时间,是你强塞给我几大本霍比特人的美食书?”

“这是你第一次做海鲜?”

“是啊!”

“第一次烹饪就这么厉害?”

“有吗?”埃斯泰尔也没把握,就舀起一小勺海鲜汤送到瑟兰迪尔面前让他试试——但是瑟兰迪尔还没碰到那个,蜂拥而至的人鱼们就冲上了沙滩,把所有的美食都哄抢干净了。

 

“如果他们觉得海鲜这样好吃,比生吃人肉好吃——那我就放心了。”埃斯泰尔面色惊恐地看着那些跳到海滩上疯狂抢食的美人鱼,打着手势说,“我愿意把霍比特人的所有食谱给他们留下。”

瑟兰迪尔手里还叉着刚刚侥幸抢救出来的大龙虾,小小撕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尝尝滋味,确实滑脆香甜。精灵面色依旧淡定:“我觉得应该给你的厨艺颁奖了,埃斯泰尔……除了厨艺,你这一创造性的举动可以给无数航海的人带来生的希望——今后他们在打劫过路海船的时候就不会抢人了,而是抢粮食和调料以及刀叉……你觉得你应当给他们普及一下刀叉的用法吗?”

 

他们躺在海滩上看星星,埃斯泰尔用手比划着各个星座,测量着他们的方位。结果是他们现在离中土倒是不算太远,不过他不知道他们距离阿门洲有多近——因为他不知道阿门洲具体是在海上什么地方。说起这个星座,此时埃兰迪尔一定还驾着飞船在他们天上飞着,而梵拉们一定在不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们的生活,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就不能稍微停停你那个不停转着的脑子,别给我时时刻刻地讲那些知识、道理、抉择、命运、精灵历史教训……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好好看一下星星不成吗?!”瑟兰迪尔用力揉了一下埃斯泰尔的脑袋,“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比我还忙活?享受一下美景有什么不可以的?”

 

“……”

“埃斯泰尔,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从哪儿来?”

 

埃斯泰尔转过头,愣愣地盯着他看:“您问这个做什么呢?”

“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有关精灵的、人类的……很多知识,我知道一般人类都不会去学这么多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通常都不会被看好的欧米伽……到底是什么样人在教养你呢?你的举止和仪态里有些精灵的影子,你的父母或者老师该不会是精灵吧?”

“……”埃斯泰尔睁着灰黑的眼睛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似乎是海浪翻卷着无数情感的波涛在瞳仁之中。

 

但埃斯泰尔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爬起来去看埃斯泰尔,埃斯泰尔却闭上了眼睛。

 

“喂,为什么不看我?”

“你挡着我了,因为你的光芒太耀眼,我就看不到星星的光芒。”埃斯泰尔懒懒地比划了一下。

 

他心中微微一动,抓住了那只手:“埃斯泰尔——成为我的欧米伽好不好?你都说了我是何等英明而且俊美的精灵王啊~很多精灵都想嫁给我——让我这样的人标记你好不好?”

那只手冰凉而柔软,轻巧地挣脱了他:“您如果问我——被人标记好不好,那换我来问你——西渡去阿门洲好不好?阿门洲是最美最美的蒙福之地,所有精灵都向往那里,你觉得你自己愿不愿意去呢?”

海风很温柔,浪涛声也很舒缓宁静,天上有璀璨明亮的银河,埃斯泰尔的眼睛里也有很多明亮的星星。

 

精灵王淡淡一笑,倒也喜欢埃斯泰尔的机灵聪慧。于是也转而谈起其他的事:“我们明天跟人鱼们提出要回中土的要求吧,你觉得怎样?准备好出发了吗?”

埃斯泰尔叹了口气:“同意。”

 

哎,其实精灵还是想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的。这样地抛下所有的事物无忧无虑地玩耍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很稀有的呢!

 

十八

 

人鱼们给他俩弄来一艘船只——通体雪白,轻盈别致,船头雕刻着美丽的木雕浮饰,船身绘着美丽神秘的图纹,那是人鱼们的神秘咒语。

 

人鱼们给他们的船上装满了珍珠、珊瑚,还有很多从沉没的海盗船上搜来的珠宝首饰。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船,要不是埃斯泰尔极力拦着,他们恐怕要把他们的船给装沉了不可。

“我也觉得——你们这么装下去,这船就算在海面上开半年我也回不了中土的。”瑟兰迪尔也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个船无论装多少东西你们都能尽快回去中洲。”人鱼长老严肃地说。

 

人鱼长老挥动三叉戟,船上附上了人鱼的魔法,让它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也能顺着它主人的心意一路前行。

“唱歌,唱歌就可以了。”人鱼的长老告诉他们,“你们听说过人鱼的传说吧?我们这儿的姑娘们的歌声就能够改变海上帆船的航线。你对这只船唱着你心中的歌曲,它就会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咳了一下:“咳咳,哼~我好久都不唱歌了。而且我不怎么爱唱歌。虽然在幽暗密林里有的是能歌善舞的精灵,但是我一般都是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一个。”

“你必须唱啊~”阿曼达瞪着蓝蓝的大眼睛看着他说,“你们两个当中必须有一个在唱歌,才能催动这艘船的魔力送你们回去。你的情人是个哑巴,所以只能你唱了。”

 

“哦~好吧……”他勉为其难地说,头一次觉得埃斯泰尔无法发声是个倒霉事儿,“我随便哼哼也行吗?”

“行——只要有旋律就好。”

 

他就轻轻哼了一首《精灵啊,请乘着月光飞行》的密林歌谣,船就轻快地顺风飞了起来!比坐在蝠鲼背上还要快!

海豚们恋恋不舍地在他们船边跳跃着,巨大的鲸鱼头顶喷出高高大大的水花,金发的人鱼阿曼达带领着她的姐妹们靠在石礁上唱着歌为他们送别,为他们祈祷,祈祷这一路不要遇上风浪。

他和埃斯泰尔人就这么笑着在水幕中对着海上的人鱼们挥挥手,被那支洁白的小船载着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当海豚和蝠鲼也渐渐远去的时候,他们四周围又只剩下碧蓝的海水,他站在船舷上看着那些洁白的泡沫,笑着问埃斯泰尔:“这条船的魔力真的很令人惊讶,是不是?”

埃斯泰尔认真地点头。

 

“我想不出下一首要唱什么歌了。哎!要用歌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会的很少。埃斯泰尔,你替我唱吧。”他逗他说,“不必唱出声来,你只要默默在心里唱就好。”

 

埃斯泰尔腼腆地笑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双手交握。

他真的在唱歌?

 

瑟兰迪尔看着少年迎着海风飞舞的头发,看着他轻轻合起的双眼下颤抖的睫毛。

 

船行如飞。

原来哑巴也真的是能唱歌的。

 

埃斯泰尔在唱什么歌呢?

他听不见,他猜不到,但是这艘船却能够感知那曲子的魔力,那是从埃斯泰尔心里发出的声音,指引着他们向一个神秘的目的地航行,那是埃斯泰尔心中向往的地方……那又会是哪里呢?

 

这里是……哪里呢?

夕阳洒在一片金色的沙滩上,依水而建的一排排房屋气势恢宏,这是个非常繁华的城市。

埃斯泰尔看着这一片美丽的景致,眨巴着的灰褐色的眼睛满是茫然——他看起来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小船泊了岸,瑟兰迪尔想着要把这一船的宝物往哪里放呢?

若自己去找人来驮运让埃斯泰尔看着宝藏吧——自己若是前脚走了,埃斯泰尔后脚就卷款逃了那该怎么办?宝贝丢了是小事,人丢了只怕是大事不好了。金银珠宝也是宝贝,这个欧米伽也是非常重要的……额,非常重要的、会影响到自己儿子命运的人物(尽管这当口他才刚刚想起他儿子)……所以也是不能丢的。

那自己看着宝物,让埃斯泰尔去找人来呢——埃斯泰尔还是有机会偷偷溜掉啊……

 

要不还是把宝物扔了吧,反正他也不缺钱,要紧的还是埃斯泰尔不能丢了……

——他看着埃斯泰尔,看着自己的脸映在埃斯泰尔的琥珀一样清亮的眸子里,整张脸上神色都颇为复杂。埃斯泰尔则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我们把——咳咳,把这船珠宝——”他忍着心疼,咬牙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就把这船珠宝……扔这儿——”

埃斯泰尔震惊地看着他,连连摇手,示意他别冲动。

 

“钱财乃身外之物,”他摆出一副超凡脱俗的傲慢表情,睥睨着埃斯泰尔,“挑几件你喜欢的玩意儿,带上足够的盘缠,然后咱们就走。”

埃斯泰尔模样就像是看到一直在天上飞着的埃兰迪尔居然撞到了陨石而不幸落地似的——满脸的不可思议。

但埃斯泰尔还是乖乖地服从了,他从船上挑了一把长短合适的单手剑,顺带也给瑟兰迪尔也挑了一柄长剑。

 

“给我挑的?”瑟兰迪尔微微挑了挑眉。

“……”埃斯泰尔手臂直直地伸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瑟兰迪尔笑了笑,抽出长剑看了看,剑的装饰都不算太华丽,不过也很简约优雅。这柄剑的剑身宽大,重心靠近护手,可以承受很强的冲击力。虽说比不得精灵锻造的绝佳神器,但是在人类的武器中也属上乘之作了:“你的眼光很不错~埃斯泰尔。好,现在,我们带上足够的珠宝就走吧,多的反正也带不了——”

 

天空飞过一片巨大乌云。

哦,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埃斯泰尔的眼睛也忽然瞪大了,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死命地掐!

瑟兰迪尔刷地抽出匕首就往半空中投掷了过去!

匕首又快又狠地刺中了那个盘旋着的巨鹰的翅膀!那家伙猝不及防,一下子从天空中直坠下来!

 

“兰多瓦尔!”精灵王咆哮着拔出了长剑,“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兰多瓦尔的翅膀被扎得冒血,他头晕眼花地爬了起来,定睛一看,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那金色的沙滩上,那个背对着夕阳,金发飞舞着、一脸狞笑着的精灵和他身边的那个目光明亮的少年!怎么可能?!他不是西渡了吗?难道他撞鬼了?!

 

“瑟兰迪尔?!”兰多瓦尔害怕地喊了一声,“我记得你不是辛达族的吗?怎么跟被费诺附身了似的?”

“啊!你大错特错了!兰多瓦尔——无论是哪个种族的精灵,无论是诺多族、梵雅族、帖勒瑞族……的精灵在他们被捉弄、被欺侮,并且被愤怒的火焰烧尽了理智的时候,人人都会化身成费诺的!为了复仇我也可以跳出阿门洲!为了复仇我能横渡海洋,为了复仇我也可以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为了复仇我跟你不死不休!”瑟兰迪尔狂热地说着,挥舞着长剑就猛扑了上去,“是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这次埃斯泰尔也没犹豫,抓起单手剑也跟着冲了上去。

 

这一场战斗他们取得了绝对优势——一来兰多瓦尔被瑟兰迪尔的匕首扎伤了,半边翅膀不能动,不能飞也不能鼓风,二来兰多瓦尔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本来气场叔就怯了三分,再议看瑟兰迪尔那怒焰高涨的气势就又吓得怯了三分,只剩下硬头皮死撑了,三来瑟兰迪尔这次双手都能灵活动作,再加上埃斯泰尔再旁帮手——说起来埃斯泰尔剑术原本也不错,再加上之前他调教了很久,身手也极是灵动敏捷,两个就你攻我强配合得天衣无缝,把兰多瓦尔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在滚滚黄沙里连声求饶:

 

“好了好了!我输了!我虎落平阳!我斗不过你们二位!请你们别打了!”

瑟兰迪尔气势汹汹地拿剑比着他:“我要杀了你才能泄恨。”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精灵王?我只是抓了几头牛啊!”兰多瓦尔赶紧用翅膀护住脸。

“你为了几头牛就送我去西渡?!”瑟兰迪尔已经在歇斯底里的边缘了,“太棒了!今后撰写密林帝王传记的史官可以为西尔凡精灵们添上一笔‘脑残血泪史’了!就为了几头牛!幽暗密林的国王就被送去阿门洲一去不复返了?!这真是莫大的光荣啊?!”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为了牛而挑起纷争的不是你自己吗?!到底谁脑残?”兰多瓦尔跳着脚躲避瑟兰迪尔挥舞的长剑。

“啊——所以你觉得我差点此生都与中土永世隔绝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成?!你觉得我脑残?!”瑟兰迪尔拿剑紧紧追着兰多瓦尔的头。

 

“你听我解释!我当时只是赌气作弄你,只要你开口求饶我就送你回密林!我飞走的时候还指望着你求我咧!谁知道十分钟后等我回来你已经人影不见了!我哪知道事态那么严重?!”兰多瓦尔头痛欲裂。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西渡,就相当于死了?”瑟兰迪尔厉声道。

 

“我错了!我错了!好吧?!你想把我怎么样,你说吧!”兰多瓦尔自暴自弃地喊道。

 

“让他帮我们看守珠宝,”埃斯泰尔拉了拉瑟兰迪尔的衣袖,“然后叫他载着我们和宝贝一起回去密林。”

“啊,这主意不错~”瑟兰迪尔心情顿时好转了,“这厮身躯如此庞大结实,正好用来驮运珠宝。这样我也不会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是什么意思?”埃斯泰尔错愕地打着手势问他。

他脸上微微一红:“没什么,我用错词了……我是说这样可以让我们把损失减到最少。”

 

真是奇怪……上岸后不比在海洋上,他开始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在海上的时候天海茫茫,他们其他什么也不考虑,只考虑和对方在一起,要怎样齐心协力渡过那些难题——怎样跟那些灰港的精灵争执谈判,怎样跟人鱼谈判沟通,怎样跟夜叉打仗谈条件……根本就不用去考虑对方的事情,因为那时候他们是心意相通的,是无需多言的。在一起就很好,一切都能解决,所有问题都不成问题,他们都很快乐。

但现在,他考虑最多,最令他神经紧张的,居然是怕埃斯泰尔跑了——为了这个,他宁愿抛了一船的珠宝,也不要埃斯泰尔跑掉。

 

他不能让埃斯泰尔跑掉——这个念头很古怪。在海上的时候他一时片刻都没想过埃斯泰尔会逃,伊露维塔在上——他压根都没有那样的念想!

但是一登上陆地他就偏偏就想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上岸后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儿子。上岸后他才想起埃斯泰尔是个欧米伽,还是个会影响到他儿子命运的欧米伽。

瑟兰迪尔感叹着:一脚踏上这人世间,脑子里就多了那么多的俗世事务,要考虑这考虑那,考虑密林的民生,还要考虑莱戈拉斯的终身——要是他一直都是待在那个人鱼环绕的岛上该多好!谁要去理会那么多问题?!那时候埃斯泰尔就是埃斯泰尔,不是欧米伽,不是那个该死的、命定的、会影响他儿子命运的灾星。

 

不……并不——其实并不是!

上岸后他明明最先想起的是珠宝和埃斯泰尔之间要选哪个,而且埃斯泰尔可能会跑……

 

真是奇怪……到底为什么他一上岸就想到埃斯泰尔会逃呢?

直觉吗?

 

夕阳渐渐下沉,兰多瓦尔的身影仿佛是雕像一样伫立在海边——他答应替他们守一天的宝藏,任谁都无法把这船上的宝物从他眼前抢走。

“伟大的鹰王啊……你说话可要算数。”瑟兰迪尔轻飘飘地问道,他一手牵着埃斯泰尔,一手握着剑。

“作为索隆多的后人,我做事还是很有操守的。”成了珠宝的看守的鹰王勉强而又屈辱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我自然说话算话。”

 

埃斯泰尔已经帮他把肩头的伤口包扎好,还非常温柔地贴了贴他的脸,用手语安慰他说,他们之间的仇怨已经消解啦,明天他们回去之后会好好感谢他的。

兰多瓦尔即便跟他们不是同一物种,这个小欧米伽贴上来的时候他也不免心跳乱了一拍,暗暗惊异:“这孩子怎么举止如此……?他倒是让人觉得挺可爱的,但是怎么那么古怪?怎么突然就对人那般好?瑟兰迪尔还余怒未消呢,他居然敢在精灵王面前对仇人大献殷勤?”

 

那个欧米伽的眼睛眨了眨,忽然从手中翻出一张纸片对着他,月色下白纸黑字看得异常分明:“您能带我离开吗?”

 

“埃斯泰尔——”身高颀长的精灵背对着他们不耐烦地叫着,“你给他包扎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埃斯泰尔慌乱地把纸片揉成一团吃了进去,摇了摇兰多瓦尔,急切地看着他。

 

兰多瓦尔看着这个小欧米伽慌乱的模样,忍不住自己那活泼逗乐的天性,就低声调笑道:“你是怎么啦,小家伙?是跟你家主人闹别扭,想离家出走?我可不是阿尔法,不能跟你私奔啊~”

埃斯泰尔脸色刷红,连连摇头,想要解释,无奈兰多瓦尔看不懂手语。

 

“埃斯泰尔……”瑟兰迪尔已经转过身大步走过来了,“你怎么啦?是巨鹰不肯配合你包扎?还是他又欺侮你?”

精灵微微俯下身子捧住埃斯泰尔的肩头轻声问候,语气里有种淡漠的温柔,淡得和这海上的雾气一样,但确实存在着。

 

兰多瓦尔一愣。

埃斯泰尔眼睛里亮闪闪的,似乎是月光的折射,又像是湖光潋滟。他颇有些怨念地看着兰多瓦尔,摇着头挽上瑟兰迪尔的手臂,转身走了。

 

兰多瓦尔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把自己和这两人相遇的前因后果都仔仔细细地回味一遍。

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开始见到这两人一个盛气凌人目不斜视,一个是纤弱苍白毫不起眼——说不出的不协调。说是主仆又不大像主仆,说是父子又没什么长幼之间的尊卑感。倒颇有几分粗暴主人溜达宠物兜风的意味,可就算说是宠物这两人也看着别扭至极。

 

他最后才想起来,这两人一个是阿尔法一个是欧米伽。

靠!原来是情人啊!还是非常私密的那种。

怪不得一直感觉不对劲。

 

十九

 

他直到订旅店房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到了昂巴。

这里居然是刚铎啊!

隔着幽暗密林十万八千里呢!

 

埃斯泰尔心中所唱的歌居然把他们引到刚铎来了吗?!

这里是他什么地方?他的故乡?是他父母所在的地方吗?

 

“一个房间,要靠海的,谢谢。”他淡定地说。

“双人间还是——”

 

“单人的。”

——住一起方便看管。

 

埃斯泰尔在临海的窗子边凝视着五光十色的街道。昂巴这个港口面临着贝尔法拉斯湾,如今也是非常的繁荣富饶。

“在看风景吗?”他走到埃斯泰尔身边。

埃斯泰尔打着手势:“传闻这一带有海盗时常来袭……我只是没想到这儿依然这么漂亮。您瞧——”

夜色下,港口的街道上闪烁着万家灯火犹如明珠,嵌在这做城市古老而又富丽的建筑之中,映得那两岸精巧别致的房子愈发五彩斑斓,习习凉风吹拂着海边的树木婆娑起舞,海浪滔滔,游人如织,整个城市都绚丽如画。

 

“哦~我猜猜——你是因为这儿这么漂亮才引着船只到这儿来的?”他把窗户打得更开些,拉起窗帘,好让埃斯泰尔能够更方便地欣赏美景。

埃斯泰尔摇头。

 

“那……是因为你家就在这里?”他瞧着埃斯泰尔俊秀的、微笑的小脸。

埃斯泰尔点头,又摇头。

 

“我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神神秘秘——”精灵王傲慢地说。

他撑在窗台上陪着埃斯泰尔吹了一会儿晚风,然后忍不住又问他:“你父母在这里吗?”

回答是摇头。

 

“那……你所爱的人在这里?”他佯作不经意地问道。

埃斯泰尔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次却没有回答了。

 

“你必须回答。”他摆出国王应有的态势,很威严地命令埃斯泰尔。

但是埃斯泰尔却捂着嘴一直笑一直笑,笑到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呵他痒:“不准笑不准笑,在精灵王面前不准如此放肆!”

 

埃斯泰尔一个没留神,身子一歪就滑倒在床上了,连带着他也一起倒下。

他们两人都飞快地直起身子,埃斯泰尔坐在床上连连后缩,退到床头,抱着膝盖端正坐好,他则是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床铺直视着对方。

 

他轻咳一声好维护自己的颜面:“那么紧张做什么?”

埃斯泰尔眨着眼睛,慢慢从床头抽出一副棋盘:“我们来下棋怎样?”

 

下了三盘,一胜一负一平。

他一面研究着棋局,一面琢磨着埃斯泰尔的真实棋力。为何输赢都刚刚好如此凑巧?若是埃斯泰尔有意相让,为什么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埃斯泰尔在隐藏实力?还是说对方真的是太过聪明,聪明到完全不留痕迹?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埃斯泰尔那双灵动明丽的双眸还在时不时地观察着他,触碰到他深深凝视的目光后,又会飞快地收回去。

他不知为何会动了一丝异样的念头,悄悄捉住埃斯泰尔的手腕,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半真半假的话:“若是没有任何心上人,何妨当真来做我的情人?”

 

埃斯泰尔飞快地收回手,神色也严肃起来:“若是做情人,大概也只得一夜风流罢了。若是做朋友,如现在这般……我们或者还能天长地久。”

他笑了起来:“一夜又怎样?你们人类那短暂寿命,在精灵眼里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一夜和百年,在我看来都是短短一瞬。倒不如要一夜快活来得合算!何况欧米伽的滋味我还从未尝过呢!”

说着作势要来扑他。

 

埃斯泰尔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侧过身子要躲,他哈哈大笑起来,整理一下仪容又坐好:“我只是很好奇你不愿被标记的理由。”

“我不愿被标记的理由……和您不愿去阿门洲的理由一样。”埃斯泰尔用力地给他打着手势,“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由的、个人的意志!我爱什么,我爱怎样,这都是我自己想要选择的,我自己的道路——哪怕是神都无法干预!”

 

一个欧米伽能有如此强烈的个人意志也真是悲剧。

他抱着手臂看着埃斯泰尔,默默无语地想着。

 

“这么说你还从未爱过任何人?还是说你打算再也不爱任何人?”他也认真问道。

“那不叫爱,那是服从与囚困,屈服与奴隶。而我,不打算做任何人的奴隶!”有生之年,他终于首次见到了埃斯泰尔脸上真正的愤怒的神色。

 

欧米伽身上居然是有恨的,居然还很强烈……他深深憎恨的,是自己的体质和命运吗?

是啊是啊,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若非这种体质,换个地方总是能够出人头地大放光彩的。但是若……若被标记了,那就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若是……若是我……若是爱你的人、也是你爱的人,你会让他标记你吗?”他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地再度追问一句。

埃斯泰尔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有些微红:“那我根本就不想遇见他。”

 

“……”他有些关切地坐到埃斯泰尔身边,犹豫地、缓缓地伸手,将他轻轻搂入怀中,“你害怕……被占据?还是纯粹是害怕性?”

埃斯泰尔摇着头,双手紧紧拽着拳头:“我现在怕的……只是……你。”

 

怀中的少年原来一直都在轻轻颤抖着,脸色也白得吓人。

他再才想到自己身上的阿尔法气息一定是泄露了什么信息,这种信号对敏感的欧米伽来说可能看起来太过危险了。

 

他面色微赧,默不作声地放开了埃斯泰尔,熄灭了灯火,安抚着他躺下,帮他盖上了被子。

 

窗外还有流浪艺人们高唱的浪漫歌谣,随着温柔的海风飘进房间:

“再也捺不住这钟情的心

我站在她面前,郁郁地

怎么也忘不了把目光移开

我对她说:‘您多么可爱!’

心里却想:‘我多么爱你!’”

(注:本诗摘自普希金的《你和“您”》)

 

(未完待续……这尼玛好长好长,本来还有一章就可以凑个整数的,但是太尼玛长了,我还是滚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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