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三十一)

本集有咱们可爱的路小佳路掌门客串~(233笔者最爱的客串角色哟~)

这一回还有新的古龙人物客串,不过比较冷门哟~

目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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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怂,我懒,我好吹牛皮,我武功微末也就点穴本事和轻功好,我听见捕快就吓得腿软,我偷了东西还给还回去——但我知道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好贼。”

一代传奇盗圣白展堂在写自己第一份自白书的时候如是说。

不得不说老白对自己的评价还是颇为中肯的。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丢人。

哎,老白啊老白——身为一个与盗帅楚留香齐名的贼,怎么可以在姣花软玉的妹子面前认怂?

寻常男子在谈恋爱的时候总会想尽千方百计展现自己的爷们气概,用自己强大的一面来征服女子的芳心。

可是老白这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头回当护花使者就铩羽而归——还是被妹子给扛回来的。瞧瞧这副斗败的公鸡模样——你叫我怎么说你好?老白你还想不想脱单啦?

 

“香帅莫要怪他。听我说……我们……我们如果不是在半路的时候遇到一个病人的话……”阿英说,“不,应该说,是一个死人。”

“哦?”

“那会儿一大群人围在路中间,我从众人的呼喊声,以及那个抱着男人的女子的哭叫声中听出来,这个男的是在采药的时候被山上的毒蜂给蛰了,这会儿人事不省。我正好会一点儿微末医术,本来只是一时动念,想要去看看还能不能救治……查看后却发觉他脸上满是血泡,手上也没有了脉搏,身体冰冷,呼吸也停了。

这人已经没救了——我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哭得更惨了。

这时候马芳铃忽然冲上来,怒视着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了?’我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生气。

马芳铃突然大声说:‘你不是号称神医吗?你不是说自己有赛过华佗扁鹊的医术吗?这人明明还没有死,你凭什么说他没救了?!’

我说马小姐,你静一静,我不知道我朋友跟你说了些什么话让你误解了我的医术,且不说我的医术并不高明,何况在这世上再怎样游本事的医生,也救不了死人的。

她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一跃而起,变得特别愤怒且慷慨激昂,指着我大骂道:‘呸!你算个什么医生?!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上来救人?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赤脚大夫,总在江湖人面前吹嘘自己本事通天,也不知借此骗了人多少钱财,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如今叫你救一个被蜜蜂蛰了的人你都不会救?!你吃这碗饭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呢?’

不知怎么的,本来就处于悲痛和激动之中的人们被她那几句话一激,好像在油锅里扔了一串鞭炮似的,一下子就都炸了!天啊……他们忽然都传染了这种愤怒,把仇恨的目光投向我:‘打死这个骗吃骗喝的假大夫!’

‘这种招摇撞骗的妖婆就该扒光了再抽一顿!’

 

我当时觉得不妙,准备赶紧溜走,这时候白公子忽然站起来大声说:‘你们闹什么鬼?!阿英姑娘只是路过这儿帮你们看看病人,人家能够帮你是人家的本分,人家帮不上你们又没收你钱,又没什么损失——你们闹什么闹?还有你!马小姐,你哪儿来的正义感?你是大夫么?你懂医术么?随随便便嘴巴一张,就骂人家是招摇撞骗——你凭什么的?’

马芳铃也恼羞成怒:‘我虽不懂医术,但我就不能评论她了么?是个医生至少要能治病救人吧?但是她呢?她懂医术,她却什么都不做!她凑上来做什么?凑热闹?’

 

我赶紧去拉白公子,想跟他说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咱们带着马芳铃赶路要紧——但是一下子没拉住,他已经冲到马芳铃面前——我不知道他是要点住她还是想给她一耳光什么的,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突然一群穿得如同乌鸦一般的人从天而降,齐刷刷围住了我们,兵刃皆出。

 

白公子没动了。

‘你是何人,竟敢伤马空群的女儿?’其中一个黑衣人对他厉声喝道。

‘我……’

‘我们是送马芳铃姑娘回去的。’我赶紧解释说,‘马小姐前些时日被贼人骗走,所幸并未受到伤害,我们这是送她回慕容山庄。’我又问,‘各位可是慕容山庄的人?’

‘哼,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那些绑匪一伙的?’那人冷笑,‘又或者,你们两个狗男女就是绑走了马小姐的贼人?’

‘我们不是!’白公子大声说,‘我们是好心送你们家小姐回家的好不好?’

 

马芳铃忽然向那群人扑了过去:‘爹爹!’

原来这群人的那个紫衣灰发的中年男人就是马空群。

马空群抚摸着他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女儿莫怕,爹爹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了。’然后他又细细问她,‘这两位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

‘爹爹莫要听他俩胡说!’那小姐一边飞快地扯谎一边心惊胆战地瞧着我们,‘这两个狗男女就是招摇撞骗的歹人!这妖女会易容术,这男的就是盗圣!他……他们合伙……绑架了我,拿我性命威胁逼着我交出了藏宝图……’

‘哦——原来阁下就是盗圣!’马空群眼睛紧盯着我们,‘就是你们两联手布下这天罗地网勾引我女儿上套——’

 

‘我不是盗圣!’白公子连忙喊道。

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马空群已经喝令手下把我们团团围住!

‘他就是盗圣!’马芳铃大声说,‘就是他——就是他偷走了我们家的宝藏,还把财宝散尽,也是他易容成傅红雪来诱骗女儿……’”

 

“老白什么时候得罪马芳铃了么?”我听得都有些晕,“怎么马芳铃无缘无故就诬陷他?”

“香帅脑子怕是秀逗了吧?”路小佳剥着花生慢悠悠地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过来?她栽赃给老白总比栽赃给连城璧好啊!”

“哦?”

“她若是实话实说,当初自己是被连城璧扮的傅红雪给骗了,那马空群自然会猜到自己女儿是为了讨情郎欢心才从自己身上偷走了藏宝图。那藏宝图是马空群何等宝贝的玩意,昔日他被傅红雪千里追杀一路从边城逃到江南,被丁灵中刺杀了沈三娘他都不曾透露半点口风,连城璧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拿到那藏宝图?连城璧又不是楚留香,说他有楚留香这偷天换日的本事也没人信啊!肯定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自己人偷走了这东西。”路小佳同情地看着老白,“但是这种话怎么可以对外说呢?说出去,马芳铃自己色迷心窍被男人诱骗的事情岂不是被曝了光?如此愚蠢、轻信于人,还伙同外人欺骗自己父亲马空群——他父亲岂能饶得了她?再者,就算马空群饶了她,别人又会怎么想马芳铃?别人会猜测马芳铃被连城璧占了多少便宜……”

“所以……马小姐当时一口咬定是白公子是始作俑者,就是为了把自己脱清干系……”阿英黯然道,“因为……若只说是……是与楚留香齐名的盗圣偷走了宝藏,是完全可信的,她也不必提及连城璧令自己蒙羞。”

 

别说了。

后面的事我已经猜到了。

 

或许,马空群也猜到了。

这个鸡贼的老头儿……八成一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藏宝图失窃肯定和自家女儿反水有关,也跟那个前不久上门提亲又莫名消失的性情大变的“傅红雪”有关,但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把过错推到自己女儿头上?

只有逮住盗圣——这个锅,你背也得被,不背也得背,总之你背定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我只顾着看老白,“马空群伤到你哪儿了?严重不严重?”

老白脸色有些憔悴,但好歹还能撑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跟我们讲话:“我跟他对了一掌……幸亏白爷我内功深厚,硬是把他给唬住了……”

“你跟马空群拼内力?!”我给他吓得汗毛倒竖,“好家伙,你……就你那功夫你还跟那种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高手拼内力?你嫌命长么?”

我抢过他的手腕搭上他的脉搏——这无需懂多少医理都听得出来的,这乱七八糟的内息,这……他给人打得不轻啊!内脏有没有受损?筋脉有没有断?天啊——别说是你老白,我楚留香成名这么多年,十年里也不会超过三次跟人正面杠的,大家都是做贼的人嘛~讲究的就是灵巧和技术,学什么血牛跟人拼什么蛮劲?

“我好得很呐。”老白心烦地抽回手,“阿英给我看过了,没事。”

“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我忍不住说。

“白公子武功根底扎实,二十招以内倒也不虚马空群。”阿英睁大眼睛看着我,“香帅多虑了。”

 

???

开什么玩笑,我承认他的轻功跟我跑个并列天下第一倒也勉强,但他那武功——

 

“何况今日我们遇到贵人相助。”阿英对老白嫣然一笑,“也亏得白公子憨直可爱,傻人有傻福啰——”

——什么鬼?

 

“那马空群叫人把我们团团围住,说要捉住这个盗圣千刀万剐才能泄恨,白公子身手轻灵,片刻间就把旁边的帮手全都点住,一人未伤,但是……但是却不料我被马空群给挟持了……”阿英歉疚地看着老白,轻声说,“对不住……”

哎,我就知道这些老江湖从来都不会真正公平地单打独斗,他们打架的规矩从来只有单挑和群殴。

所谓群殴是他们一群人打你一个人,所谓单挑就是你一个人挑他们一群人,而且往往他们打不过就挟持人质——老规矩了。

 

“‘姓白的,还不快束手就擒!不然这姑娘的脖子就要折在我手里了!’马空群喝道。

‘你一个武林高手,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家的?’白公子说。

马空群又说:‘你若想要我放了这位姑娘,你需得答应我三件事。’

白公子盯着他:‘有话好商量嘛,何必杀人呢?你要我帮忙,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我就算跑断腿也给你做。不要伤及无辜嘛~’

‘第一,江湖规矩,有欠有还——你昔日偷了我多少钱财,今日你要给我全部还来!我藏宝阁中有多少钱铂多少珠宝,多少珍奇古玩、神兵利器,你都要给我还回来!’

‘这个太难了……’白公子苦笑道,‘你的珠宝钱财都已经散尽,江湖各大门派,寻常百姓家中,都可能有——你要我上哪给你找去?’

‘没有钱,你就给我偷回来!不见了的古董其玩,你也要找到等价的财物作抵!’马空群厉声说,‘不然我就杀了这姑娘!’

白公子笑道:‘这话就不大对了,马老板,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执着呢?再说了,你们万马堂的财物都是你一个人的吗?我怎么听说那些财宝里有七成是昔日神刀堂白天羽名下的财产,还有三成是你用巧取豪夺的手段谋得的不义之财呢?还不如听我一句劝,本来这些就不属于你的财产,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我帮你散尽家财也是替你破产消灾啊,再要动歪脑筋做什么不义之举,小心遭天谴呐!’

‘我杀了这女人!’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白公子连忙说,‘你再说第二条来听听?’

 

‘第二,你绑架吾女,这几日不知害她多么害怕恐惧,不知让她受了多少羞辱——待你把所有财产还给我之后,要把自己五花大绑向我女儿负荆请罪。给她磕三个响头,再让她抽一顿出气!’

‘哎,我瞧你的宝贝女儿生得这般张牙舞爪,怕也是接了您的代。’白公子叹道,‘那第三条呢?’

 

‘第三,等你完成上面两件之后,我要你自断筋脉,废了你行窃的这双手。’马空群冷笑道。

‘别说这三条,哪怕是一条我都很难办啊……’白公子叹息。

 

‘你若办不到,就看着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吧!’——啊,当然是马空群他误会了,以为我和白公子是情侣关系,我被他掐得喘不上气,‘我杀了这女人,回头杀了你报仇雪恨也是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

 

锁住我喉咙的手猛然松开了!我被人一把拽了出去!

 

白少侠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我,方才救我的人并不是他。

 

那是一个脸上有疤痕的黑衣剑客——独臂的剑客,他唯一的左手里握着一把无鞘的剑。

马空群的手背上还残留着血痕。他满面吃惊地看着他,吃惊地说——‘你是……’”

 

“是我师傅到了!”路小佳大喊一声,突然拍案站了起来,“疤面煞星,独臂剑客——这必须是我师傅荆无命啊!”

他看起来激动得很,身子都有点发抖了。

喊啥呢兄弟,不就是师尊驾到了,至于激动得这样?

 

“是啊,正是尊师荆无命前辈……”阿英含笑看着他,“他把我从马空群那里解救了出来,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喜欢暗箭伤人的人,也看不起那些拿旁人作威胁的人。’

我说前辈,这位白少侠是您徒弟的好朋友,万望救他一救。

但是荆无命前辈却说:‘他是路小佳的朋友,又不是我朋友,你们死活跟我何干?’

我和白公子都听愣了。

然后他指了指白公子:‘你,过来。我问你。’

白少侠苦笑着过来:‘问吧,咱老老实实地答不就是了。’

 

‘他家的财产都是你偷的?’荆无命前辈盯着他问。

不知为什么,白少侠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我听到此处忍不住瞪了老白一下,此人却摆着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对我翻白眼),他点头,说,是。

‘他的宝藏都被你散尽了?’

白少侠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是。

‘他说他的女儿被你诱骗、绑架——’

‘这个没有!’白少侠大声说,‘这个真没有!我跟马芳铃前前后后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我连她的脸都记不住长啥样,我连她的手指头也没碰过!’

 

‘你不认得马芳铃,那是谁助你拿到他家宝藏的藏宝图的?’荆无命又问。

‘……’白公子想了一下,说,‘我白玉汤天资聪颖、神机妙算呗。天生是做贼的料,寻宝挖宝特别有天赋。’

‘谁指使你干这件事的?’

‘没人指使。’白公子说。

 

‘看吧——宝物是他自己一个人偷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担,是不是?!’马芳铃忽然大声说。

‘再问你一遍,有没有人指使你,陷害你?’荆无命前辈没有理会马芳铃,又问了一遍。

‘没有!’白公子回答得更加坚决了。

 

‘你知道……人在江湖,也得讲道上的规矩……’荆无命前辈缓缓说,‘你是偷儿,若被官府抓到,就按律法处置;你是大盗,被江湖中人捉到,也要按照江湖规矩办理。’

‘我知道。’白公子苍白着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嘛,愿赌服输。’

 

‘嘻嘻~’马芳铃笑了起来,挽住他爹的手,说,‘你这下三滥的偷儿,长得一脸贱相,生得一身的贱骨头,没想到在人前还有几分骨气。可惜在江湖规矩面前,就算是荆无命前辈在此,也帮不得你。’

‘江湖规矩是愿赌服输!不是用卑劣手段让他认栽!’荆无命前辈冷冷地打断她,‘好歹盗圣也是声名不输楚留香的侠盗,我也不能容你们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他!’

 

我们对望一眼,紧张的心这会儿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我们心底清楚——荆无命前辈是站老白这边的……”

 

“我师傅为人乖戾偏激,却不是什么正派大侠。”路小佳轻松地道,“但我师傅也讲原则,也心高气傲,他也有看不顺眼的人或事。幸好啊,他好像对老白没什么太大意见……”

“我多谢你师傅青眼啦!”老白满脸苦相,好像吃了黄连,“多谢他看得起我个小贼——”

“别傻了,我师傅不会因为你是小贼才看不起你,”路小佳轻轻呼了一下老白的脑袋,“三教九流黑道白道的人他都可以看不起,但是对于顶天立地的好汉他是绝不会看不起的~”

 

“我?”老白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

“是呀,你呀……白少侠——”我也没好气地说,“幸亏你刚刚死要面子,硬是把盗宝的事情一力承担了,荆无命才会觉得你这人有气魄有担当。你若是矢口否认,或者推到连城璧身上,荆无命可能反而就瞧不起你了。”

“哎,话说回来——老白你为什么要认罪啊?”路小佳好奇地问,“你干嘛不跟马空群解释是连城璧陷害你呢?”

“哎,解释那个干什么……他们会信?他们都不认得连城璧呢,我空口讲白话,说这世上有一个长得跟傅红雪一模一样的公子哥儿……换你你信啊?”老白含含糊糊地说。

我轻轻叹了口气,老白似乎感觉到了,肩膀微微一颤。

 

“之后呢?”我看了老白那张心虚的脸,这会儿他正忙着逃避众人询问的目光,就帮他把话题绕回去,“之后荆无命是怎么帮你们把马空群赶跑的?”

“荆无命他……”老白大大地叹了口气,“让我凭实力接马空群三招。三招之内马空群若能制服我,再来谈条件。”

荆无命啊荆无命,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老白了?你还真以为老白有楚留香的名声,就一定有和楚留香相等的武力值么?

 

“我……我还真就不跑不躲,跟他硬拆了三招……”老白说起这个就满脸苦涩,“最后一招是被逼着接了他一掌……咳,这老头儿当真下手不容情啊!还好他老了,若是他年轻力壮的时候,这一掌八成能打死一头牛呢!”

“你真没作弊?”我有些吃惊于老白这个飘忽不定的武力值。

“真没有!”老白瞪着我说,“荆无命在旁边看着呢,我哪敢玩花招啊?”

“你居然没临阵脱逃啊……”我琢磨着。

“小楚你这叫什么话?!什么话?!”他生气了,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再怂也有个限度好吧?荆无命前辈都为我出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能令人家失望?”

 

“你把自己逼到这份上……就是因为荆无命看得起你?”我再才渐渐理解他的想法,只能苦笑着把他按住,“但是老白啊……总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目光——就为了别人去逼迫自己,也不是太好啊。”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肩膀一拧就甩开了我的手。

 

哎……

又伤自尊了?因为我刚刚说他武功不行?

——这天底下闹起脾气的男人女人都跟小孩儿一样,胡铁花这样,老白也这样。

不过他们也很好哄。

 

“不过老白今天这么的厉害帅气,也可谓是勇气可嘉嘛!”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突然想到可以开玩笑转移他注意力,“尤其是今天有美人当前的时候啊,我若是你,别说是接马空群三招,就算是决斗时被一掌毙命了,我也死得其所了,值得啊!”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更生气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他怒视着我,“为了泡妞连命都不要。我在那种生死关头我根本想不到那些好不好?!”

 

呃,马屁拍在马脚上了?

我是不是……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是不是……本应该正儿八经地夸他英勇厉害,临危不乱……而不是在这儿像说风凉话似的调侃他,说他突然爆发是为了在姑娘面前出风头秀武力值?

说起来——这话听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取笑他的意思啊……

 

——哎呀!真的说错话了!

——我今天脑子怎么就这么秀逗呢?!真恨不得赏自己一耳光。

 

然而还不等我多说点什么来补救一下,老白突然就一把推开我,大声喊了一声:“荆无命!”

我扭过头去,真的看到了荆无命。

 

漆黑的夜色中,那位黑衣剑客的脸被斗笠遮住了大半,我们从窗扉遥遥望去,只能看见飘摇的细雨中他那被雨水沾湿的衣袍,还有那被风沙褪去颜色的灰白长发。

他并没有应声,苍白的左手只是轻轻触了一下斗笠的帽檐,把自己的脸遮得更严实了些。

 

路小佳却已经应声而起,眨眼间就轻巧地翻过窗子向他走了过去。

荆无命没有说话,在他翻出窗子的那一刻他就转身离去。路小佳跟着他,踏着与他一般轻重、一般长短的步伐,跟着他,仿佛有种奇异的默契,维持着那恰好两三步的距离,他们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更深更冷的风雨之中,我们一群人都在灯火通明的室内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对师徒……都很古怪啊……

说起来路小佳听到他师傅来了的事之后,也一直没怎么笑过。

 

“我去给白公子煎一些药。”阿英打破了沉默,站起身说,“他今天元气大损,虽说没有受什么致命伤,但也得好好调理调理。”

哦……

嗯???

阿英开始关心老白了吗?

 

我看着她轻盈地从我面前飘了过去,我心里就一直在琢磨着今天老白的事儿能够给她多加多少印象分。老白够可爱吧?够有胆色吧?武功也……反正她自己都说不差了吧?人长得也很漂亮……是不是?

我明显感觉到刚刚走过去的阿英眼含笑意。

胆色不知为何,我怎么觉得阿英看老白那眼神就跟老妈看到自家乖儿子出息了似的——隐约的高兴、丝丝的自豪感——却没什么少女见男神、梦中英雄的娇羞腼腆。但愿那只是她不善表达感情,但愿只是我这个不懂少女情怀的直男的错觉。

 

至于老白……

老白抱着胳膊,一个人靠在飘雨的窗前低头闷坐着,既不吭声,也不喝酒,连瓜子都不磕了。

今天他心情怎么如此糟糕?哦,是了,无论是谁平白无故就被人干了一架,打得自己伤筋断骨五脏六腑都不舒服的,换谁都觉得悲催倒霉啊。

你没事吧,老白?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轻声问他,然而他低着头,脸却埋在手心里。

 

是不是哪里伤着了,你刚刚没有跟阿英说?

是。

他这么回答说。

 

伤哪儿了?

伤在这儿。他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嗯?我再才发现抬起头时他那布满厌倦与失望的脸……

——伤在这儿。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心脏受损,片刻后我才从他的脸上领略了他的意思。

 

“你怎么老是这样一人呢,小楚?”他质问我。

“……”

“别人生死一线的经历,在你看来就是英雄救美的游戏是吗?”他眼睛睁得很大,眸子里的神气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啊,你是老江湖了,或许在你看来,这不过就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吧?”

等等,我们之间是不是哪个环节表错情了?你误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看我的,小楚,我这几天总在想……是不是这普天下所有的侠客,除了那寥寥几个你的死党对头之外——其余人在你眼中是不是都显得不是那么英雄?”他那不断抿紧的嘴角说明他已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你看不起所有人,或者说,绝大多数的英雄草莽你都看不起。游戏人间只是你的一种态度,江湖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你这种弄潮儿眼里不过是些小鱼小虾……”

 

“老白,我绝没有无缘无故地看不起任何人。”我正色道,“只是这江湖中的大多数人都不配叫我瞧得不上眼罢了,但是你——”

——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混账话!我又暴露了我的恶劣之处是不是?

我真恨不得再抽自己两嘴巴。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样子好像是今夜才头一次认得我似的。

片刻后。

他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但是我怎么能怪你呢……我真是……我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也是糊涂了。”他颇有些悲凉地撇嘴,“你该的嘛……你这么传奇耀眼的一代传奇,这么一个供人仰望向往的闪闪发亮的明星,纵然有些狂气骄纵,也是合情合理。你这样的人,生来就该被人捧在手上、放在心上好好供着的,你本来就该放纵性情、浪荡江湖——我哪能这么说一个浪子呢?我真是……”

他的语气里并未有半分的嘲讽指责,不知为何,这令我更不舒服了。

不不不,你听我解释清楚,我生病脑子坏了,舌头赶不上脑子转得快,我刚才是说江湖中有太多为了利益蝇营狗苟虚与委蛇之辈,那些家伙就和你家门口那些卖假酒、跳大神、平日里除了说长道短的混蛋玩意没什么两样,你真的犯不着去理会他们。可偏偏这些混蛋玩意特别多……真的,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你不在那些虚与委蛇的江湖草莽之列啊……”我真希望他好好听我讲话,“我一直都觉得老白你——”

 

“请你别再把你那套游戏人间的态度套在我身上啦,小楚……我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啦好啦,你是绝世高手,目下无尘,你不管怎样对付一干牛鬼蛇神都是游刃有余的。”他已经面有疲色,“但我嘛……我应付一个马空群已经快耗掉我半条命了……小楚,咱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的的确确不是那么有本事的人,可是真遇到事的时候咱也不是怕事的人。所以也请你别再开我玩笑啦!虽然我知道你总是找着机会来笑话我。”

 

“我什么时候笑话你了?到底又是谁在拿生命开玩笑的?”不知为何我也开始有些不悦了,“你早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去硬碰硬有多危险,荆无命在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否认那些事?”

老白没有吭声了。

哎……

其实我知道的。

他不说我也知道。

——盗圣的名声,全赖这次他盗取了万马堂的宝藏又散尽钱财的义举而起,若是否认了这件事,就等于否认了盗圣的豪情义气。

——他又怎么会乐意?

 

谁又愿意毁了自己的名誉呢?

哪怕这名誉只是一个凭空而降的虚名,哪怕这名声附带着危险的暗涌、明枪暗箭的陷阱,但是崭露头角的他怎么会乐意打碎江湖客眼中的盗圣形象?难道要让他们知道盗圣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无所作为的小贼呢?

 

不是你的锅,为何要背?

不是你的名誉,为何又要?

为何你宁可冒着被马空群一掌拍死的风险,也要逼着自己在荆无命面前站得笔直去硬接那三招?

——你已经被虚名给困住了啊……老白……连城璧临别赠你的宝藏,其实是无形中困你于无形的枷锁、牢笼!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你决定戴着这个“仗义、豪爽”的侠盗面具撑完后半辈子?

 

“他硬接马空群那三招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爷们,是个硬汉,”一个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因为他觉得,就算不要连城璧送他的这些虚名,他的所作所为也能配得上盗圣的名号!”

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飘雨的窗前站着的年轻人冰冷坚毅的脸。

 

路小佳回来了。

他站在窗外,看着老白,眼中渐渐有了淡淡的笑意:“老白,我要去徐海,接任神刀堂的掌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的笑容可真好看,月牙弯弯,那笑意仿佛是从心里头一点点洋溢而出,直接能够浸透你的心底似的,叫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感觉到开心起来。

路小佳并不是爱笑的人。

但是他一笑起来真的很打动人。

 

老白呆呆看着他:“去徐海?”

“嗯,去徐海。”路小佳轻松地笑了,“跟你一样——不被人家看好……都说我一练剑的,去当什么神刀堂的掌门啊?这不是搞笑吗?但是我路小佳什么人啊,哪能容你们这样瞧不起——你们越不看好我,我就越要去做!凭什么我练剑的就不能做神刀堂的掌门了?谁规定的?”

“你去徐海……”老白嗫嚅道,“我跟着干啥啊?”

“我去徐海,路上又没有人作伴,找个人说话解闷呗~”路小佳笑道,“这一路餐风露宿,我又拖伤带病的,总得雇个人做我的保镖吧?”

“我跟你去徐海,你给我酬劳啊?”老白眼神迅速亮了起来,似乎也被路小佳那温暖明媚的笑意感染了,“哎,路小佳,徐海那边好不好玩啊?”

 

“好玩啊~我听说那儿枫树成林,鲜花成海,高原上还能跑马放鹰,四季更迭时又有种种不同的天堂美景,是个好去处哩!”

“我去!我去!我这就跟你去!”老白欢呼一声,马上一脚跨出了窗子。

 

我一把拽住他:“下这么大雨你们上哪儿去呢?赶路也犯不着赶夜路吧?”

老白挣脱我,说:“咱们江湖好汉都爽快干脆,说走就走!”

我说你不急在这一时吧?好歹今夜收拾一下行李,等明天天晴再走不迟。

 

喂,路少侠——你别也是热血冲头了吧?刚刚你师父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起来了?就这么要走?

“路少侠难道不跟……那位姑娘先道别么?”我不断给路小佳使眼色。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知怎么的路小佳好像也倔起来了,头一扬摆出满脸傲气,“有缘自会再见的!我就不跟阿英道别了,请香帅你替我给她说一声再会。老白,我们走!”

“走啰!”老白高高兴兴地扑向他,“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哎哎哎……

 

“只怕至宝不肯留山中,雷霆风雨取去还蛟龙。”路小佳笑吟吟地伸手抓住老白的手腕,与他相视一笑。随后就扶他跨过窗子,然后他俩一起大步往大雨中冲去。

 

——居然还真走啊!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俩。

 

说走就走,头都不回一下的!还挑一个雨势如此之大的夜里两个人一起出逃,不就是外出旅游么,说得那么慷慨激昂的,搞得你俩跟背叛了整个世界要奔向新天地似的——你们以为你们俩在演琼瑶剧啊?!

 

唉哟我这个气得……本来鼻子就不舒服,这会儿脑袋都晕乎乎的了。

 

“白公子,我把药煮好了你过来吃——咦?白公子人呢?”阿英回来了,捧着药碗在室内扫了一圈都没发现白展堂的人。

“跑了。”我捏着眉心痛苦地说。

“跑了?”阿英不解地问,“怎么跑了?”

“路小佳……路小佳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在他师傅那儿受了什么刺激……刚刚回来的时候他激动得很,大声说他要去徐海当掌门——他一定要当,现在就要当!顺便——他把老白也拐走了。”

天啊,这一切发生得比噩梦还快!

 

“他俩……他俩就这样当着您的面……又私奔了?”阿英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

“嗯……私奔了。”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烛光,条件反射地觉得她的用词还挺准确。

 

等等,什么叫“又”私奔了?

……

 

路!小!佳!

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当着我的面拐带老白了,最好别叫我撞见第三次——香帅给惹毛了也是会揍人的!

 

“哼!”我恼得一拳捶了一下桌子,烛台都跟着跳了一跳,阿英被吓得捂住了嘴。

我没事,姑娘,把那药放那儿吧,我待会会吃。

 

“不……不是啊,香帅,这药是给白公子调理用的……你不能喝这个。”阿英轻声说,“我给你另外再煎一副药吧。”

罢了罢了,你去煎药吧,待会下来的时候记得把猫给我。

 

“猫……?”阿英眨着眼睛看着我。

我受伤了,伤在这儿——我指了指自己心口——把猫给我,我现在急需宠物医生给我撸个毛做个心理治疗。

“好……好吧……”阿英小声嘀咕着跑上了楼。

 

我定了定神,一个人的时候总算是冷静一点了。

 

“外边那位朋友,不必躲着了,这儿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我捂着发疼的脑袋,这一晚上的事儿可真够刺激的,简直比吃半碗芥末还让人受不了,“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没有盗圣白玉汤,也没有路小佳。”

黑衣灰发的男子走到窗前,淡淡地往屋子里瞟了一眼,看样子他也不打算进来。

 

“如果你找你徒弟路小佳——他这会儿刚走,去得应该不远。”我说,“你若有什么叮嘱,或是道歉的话,或是骂人的话,现在追上去还能跟他说——”

“我知道他会走,但我没料到他走得竟然这般快。”荆无命居然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冷冷的,有种非常符合他这种年龄的沧桑冷漠感。

 

“后悔的话,就去追嘛。”我跟他说,“你那徒弟这会儿武功都废了,他身边那个也内力受损,就算骑着马跑也跑不了多远的。”

“哼。”荆无命不以为意地哼了一下,“你以为我回来这里是来找他的?”

 

“不是找路小佳,还能找谁?”我奇怪地问他。

“我来看看那个改变了我徒儿的女人,长得什么样?”荆无命说。

 

“……”我感觉有些不妙,或许应该在此刻跟这位夺命杀手装个傻糊弄一下?“女人?什么女人?”

“路小佳的性情我最了解,”荆无命淡淡说道,“他一向叛逆不羁,生死都不挂怀,怎么可能突然想到弃剑用刀,还接任了别人门派的掌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什么争权夺利心的人,也没什么组织头脑。除非……有什么死生契阔的兄弟有什么重任一定要托付给他,或者,是迷上了哪个妖女……突然就变了性情——”

 

我还是别这样没精打采地撑着脑袋了,给我坐起来——坐直了,楚留香,给自己斟一杯酒冷静一下,现在可不是犯病扮可怜的时候。

“人总是会变的,”一杯冷酒入喉,我总算感觉稍好了一点,脑子也清楚了,说话也利索多了,“我今天还见到有个人突然想认真当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呢,要知道五天前这家伙还坐在我面前嗑瓜子、撸猫儿,话家长里短,成天都琢磨着的事情就是下顿饭吃什么……一转眼,他就豪情万丈地冲到雨里——准备冲向徐海啦!”

 

“……”荆无命不说话,依然从他的斗笠下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你瞧,人是会变的,但这变化的理由往往很微妙……”我也镇定地看着他,敬给他一杯酒,“不管你信不信,老白平日里真的是很怂的一个人。他今日突然变得这么英雄气概,完全是你的功劳。”

“哦?”荆无命淡淡应了一声,似信似不信的。

“是的,就因为你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了几句话,或者,是你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种力挺他的姿态——让他忽然就有了被信赖、被看好的底气。”我直直地看着他,尽管我看不穿这斗笠下荆无命的模样,“人是会变的,在一瞬间,或者在某一段时间之内,会因为某种美好的错觉而愿意变得伟大,变得勇敢且有担当——这种事,并不一定和人情有关,也不一定和美色有关,你若把他突然的勇敢和贪慕虚荣、贪图美色连在一起——未免也太看轻他了。”

 

是啊,我完全清醒了。

喝了两杯酒以后,脑子居然比没喝酒的时候更加清楚——老白为什么会生气,刚刚又为什么一气之下就这么离开——就是因为这回事。

我太看轻他了。

一个看上去软弱胆小的人,未必真的就时时刻刻都想着做一个懦夫。

不,懦夫这个词,本来就和老白无关的。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表现……或者说很多人的表现,总会让人觉得你把他和“胆小”“怂”永远捆绑在了一起。

其实你该明白不是这样的,你心里其实清楚再怎样柔弱的人内心也有刚强坚韧的时候。只是——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荆无命那样,在看到老白之后,居然敢放手让他一博。

 

——我怎么到现在才清醒呢?

 

我真想叹气。

 

“多谢你今日帮了他……我说是帮他,当然也很感激你救了他。”我又说,“但是你这样做,你给他的勇气和自信,远比直接出手救他更……更好一些。”

“我不出手,只是我习惯让他们各人解决各人的事情。”荆无命缓缓抬起头,我隐约瞧见了他那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唇,“我倒是从没想过这点小事居然能让一个人振作。”

 

是啊……谁又能想得到呢?那些细微的事情……

“看来是我错了。”荆无命缓缓说,“我原本觉得,让一个专注剑道的少年杀手分心的女人,简直就和摧毁飞剑客的妖女林仙儿一样可恶。但现在我倒是突然想到,能让一个练剑将近二十年的人突然走向人生的转折点,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就对了嘛……想开了就好。路小佳在剑术上是个很有天赋的少年,就算转行了,也不会辜负这种天赋的。都是习武之人嘛,剑道练到一定境界,都不是触类旁通的?他是练剑也好,用刀也好,总之是不会辜负你的栽培的。

“但我还是很好奇让他突然有了改剑用刀,转投徐海的念头的那个人是谁。”荆无命说,“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把这么不可思议的念头植入到他的脑子里?”

 

“……”荆无命,你今天是要跟我没完没了是不是?

 

“楚大哥,你的药我已经煎好了。”阿英端着药碗走了过来,“小心烫啊。诶,这位荆无命前辈……”

“把药放下吧,蓉蓉。”我紧盯着窗外那位亦正亦邪的剑客杀手,“那猫儿还是留给你玩吧。”

“……”阿英放下碗,朝我微微一笑,“那我上楼去了,猫儿今晚陪我睡。”

“好梦啊,蓉蓉。”

 

荆无命瞧着阿英离去之后,又低下头看着我。

“这可是本盗帅的妹子啊……”我哼了一下,“苏蓉蓉的美名您总该听过。”

 

“你怕我是杀女人的吴起吗?”荆无命冷不防问我,“你怕我为了利害关系,就会动手杀女人?”

“……”我倒是不怕,但路小佳说不定会怕啊……你那宝贝徒弟今天跑得那么急,连招呼都不敢跟阿英打一下,说不定就是怕连累了阿英,你就会动手杀人啊!还别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真见过有些杀妻证道甚至是杀了全家证道的奇葩呢。

 

“换了二十年前,我或许会这么做。”荆无命说,“但现在,我不会。”

“哦?”

“你也说过,人是会变的。这种变化往往很微妙,这段变化的时间或许很短,也可能很长。”荆无命居然也叹了口气,“只是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变化未必是件好事。”

 

我终于放松下来了。

好事——当然是好事。

岁月能把柔弱幼小的心灵变得勇敢壮大,也让冷酷顽固的岩石变得柔软宽容。

当然是一件好事。

荆无命一个人把路小佳从小带大,原本封闭冷硬的杀手的内心里也渐渐注入了属于人间的、属于亲人的温情——只不过,我想,这位冷面冷心的剑客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感情存于他身上可能显得有点不够爷们,与他那前半生肃杀冷厉的画风完全不符。

 

“我得走了。”荆无命忽然说,“但我这会儿并不想去找他……我刚刚把他训了一顿,大概这是他懂事以来十几年中对他最狠的一次。”

“他不会怪你的,”我安慰他说,“路小佳只是在跟你赌气。”

 

“我知道。”荆无命已经转身,飘飘然走入夜雨之中,“我会静观其变。待到他成了神刀堂的掌门人之后,我会再去找他。”

 

再见,朋友。

再见……

 

真好啊,路小佳那样漂泊放浪的少年人,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亲人牵挂着他。

这臭小子!他是多么令人嫉妒啊!

……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荆无命的样子,我是照着江华版的金蛇郎君边脑补边写的……粤语版的金蛇郎君那个禁欲冷淡的低音炮哦~超级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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