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二十八)

今天的香帅要触发后续剧情和支线任务。要为后篇的剧情开始埋线了。

本文中的支线关于独臂刀客故事梗来自于一部不是古龙却很有古龙风格的电影《新独臂刀》,这里是借用了电影里的那个设定。至于雷姓少年说小楚长得很像他的一个朋友……那是因为他基友封俊杰的演员就是第一任的楚留香(古龙专业户)狄龙啊!当然这里只是玩梗开个支线,向老电影致敬~想想如果古龙的江湖里出现张彻大电影里面的人物其实也不违和嘛~因为他们风格都很接近~233古龙自己也很喜欢张彻的~

另外非常感谢 @水冬瓜不是瓜  太太为我这篇同人画的精美插图,把老白和大狸猫画得实在是太美太萌了!给你小心心!♥(ˆ◡ˆԅ) 

【太太配的插图请戳我这里】


目录在此:

一、二】【三、四】【】【】【】【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 十四、十五】 

  【    十六】【    十七】 【    十八】 【   十九】 【  二十】 【 二十一】 【 二十二、二十三】 

  【    二十四】【    二十五】 【  二十六】 【  二十七】   【二十八


曾有可爱的小姑娘都在私底下悄悄问我:“香帅啊,你相信男孩子之间真的存在纯粹的友情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可爱动人的微笑。

年轻时候的我是个轻度中二自大的人,且有些许混账,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口德,不知道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

所以我当时一张口就抖了个机灵:“我从未怀疑过男人之间的友谊,我一直坚信兄弟之情远比爱情更加纯粹,更加高尚,也更加动人。与此同时,我还深深怀疑女性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我总觉得女孩子们之间除了互相攀比、斗气、耍小心眼之外,是很难存在纯粹真诚的友情的。男人之间可以为知己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你又见过哪些个女孩子从不耍小心眼、从不跟争风吃醋、从不虚情假意了?”

抖机灵的结果那是相当的惨——我挨了相当痛快响亮的一记耳光。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的说法,并不是说我真的挨了打。

只是那妹子的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无踪,瞪着我就说:“香帅,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朋友……某甲某乙宣布恋情出柜了。”

我大惊失色,某甲和某乙——这是我两个关系特别好的兄弟。说起来这两人也算江湖上名声响亮的侠客——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影响,在这里我就给他俩的姓名给匿了。

 

讲真——他们两个在一起真的是非常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而且他俩在一起会显得非常好玩儿。因此呢,当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语调情的时候,我在旁边凑热闹捧哏帮腔,当他俩在众人面前因为心有灵犀而眉来眼去的时候,我就会暗暗感叹一句他们多有默契——而大多数的围观群众和我也是差不多心理——他们俩都是多么好的两个人啊!看到两个这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又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直到后来他俩给我出柜了。

我下意识觉得我应该给他俩祝福庆贺,只不过我怎么老是感觉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呢?

——我再才意识到这几年的时光我都是给他俩陪跑了。瞬间有种被他们两个欺骗,被他们两个抛下的背叛感。这种感觉放现在有个俗称,叫做“单身狗的悲哀”。

 

这件事给我的打击真的很大——当然这种打击不是那种当面抽你大嘴巴子的打击,而是一种被骗之后的失落和多疑的后遗症。有段时间我看我周围的男男和女女都有些疑神疑鬼,我甚至开始怀疑天天在我面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苏蓉蓉和宋甜儿她们的关系是不是也有点不纯粹?

 

后来我给老白讲起这件事,我一边大吐苦水说那两个断袖瞒我瞒得好苦一边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你们俩要好你们至少跟我吱一声嘛,早知道我就不插在你们中间碍事了嘛——我还以为你们俩个在一起很开心就是纯粹因为两个人很玩得来!原来不是,原来你们两个那么愉悦是因为你们两个有二人世界!老白你说我跟着一起凑热闹凑个什么劲儿?我真是没眼力见的……

老白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小楚你也是,俗话不是说——男人之间都是想当对方的爸爸——你看他俩,谁都不想当对方的老子,那关系肯定有问题啊!”

我说,你别胡说啊,谁说男人之间都想当对方爸爸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当你爹。

我们之间难能可贵地沉默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我勃然大怒——妈的,既然我一点也不想当老白的爹,那么,排除所有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一定是老白想当我爹!

 

现在嘛……老白他大概是得偿所愿了——虽说以他如今的本事想当我爸还是有点困难,但是不被逼着喊我作爹倒还是可以的。

 

这会儿盗圣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杭州城,很快就风一样从各路的侠客和说书人的嘴里传到了大江南北。一夜之间,杭州城里多了许多寻找盗圣的人,他们或是初出江湖的小年轻,或是颇有名气的名门正派的大侠,他们都急着想结识这个新鲜又传奇的人物,想要与他攀谈,想要与他结识,也许,还想要想要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宝藏、更多更大的价值……

 

不知道是哪个口风不严的丐帮小弟给谁收买了,到最后我们的落脚地还是被泄露了出去。大清早起来的时候打开房门,我吃惊地看到白展堂的客房门口排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各式各样的人,天南海北的人——他们怀里揣着名帖,背上背着刀剑,脸上都是一副严肃而端正的神色,恭候着盗圣起床。

这种毕恭毕敬又紧张不安的神色我在无数地方见过很多次——求人办事的时候大多数人脸上都是这么一副情状。

 

只不过这次他们要堵的人是白展堂。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客栈房门前的江湖人士们都等得无聊开始大着嗓门聊天扯谈起来,老白居然还没有被吵醒。

“你也是来给盗圣下名帖的么?嘿,我们掌门也是。”

“我们掌门邀请盗圣去快雪楼会饮,说是要结交这位少年侠客……”

“据说这盗圣他侠肝义胆,聪慧过人,以一人就挖出了马空群这个老混蛋私藏多年的赃物,还将之物归原主……”

“而且还豪爽仗义,给好多百姓都散了不少钱财……”

“这人机智果敢之处,倒也不亚于楚留香啊!”

“哈哈,我家师妹一听说他的故事,顿时就爱上他啦!”

“不知盗圣之比盗帅,实力如何?”

“那难说的很,楚留香成名已久,武功高深莫测,这盗圣初出茅庐,倒是做了桩大事。假以时日,未必不能……”

 

我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瞧着这群人,就像是隔得远远地坐在戏台下看着台面上敲锣打鼓的一群人在唱大戏。

——天晓得推门而出的老白若看到这么多人等着他起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

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聊了,干脆转到楼下要了一叠蚕豆一瓶桂花酿,坐了下来。

等待的人们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开始大声攀谈,吆喝,然后就算闹到人声鼎沸门内依然毫无动静。

终于有暴躁的汉子开始用力去拍老白的房门:“盗圣,盗圣大人——这儿有许多道上的兄弟请求一见!”

依然无人应门。

老白这是摆什么架子呢?

最后乌泱泱的人群中终于有个脾气非常差的莽汉飞脚去踹老白的房门:“他奶奶的,老子管你是盗圣盗帅,大清早的叫老爷们在门口候着这么久,真是没半点礼数!”

他的腿刚刚抬起来就定在半空中了。

因为我拿手边下饭的蚕豆打中了他的穴道——今日恐怕得让这个好汉在这儿悬着腿站上一天。

“你们既然是来求人……为何又如此吵吵嚷嚷?”我说,“好生求见不成么?求不着人就要拆人家的房门——到底是谁没有礼数?”

“你爷爷的,我铁头老巴就不是讲礼的人!你小子到底是——”

我不等他说完,隔空又一粒蚕豆打过去,把他的哑穴也给点了。

“诸位如果想请盗圣出来,那就安安静静地在这儿等,如果你们安静不下来,那不妨让在下帮你们安静安静。”我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果然安静了。

片刻后人群中有个身穿道服的男子走了出来,这人看起来倒不莽撞,脸色也很沉稳:“阁下方才一直在此?我等居然全无觉察……方才见少侠这隔空打穴的功夫如此高妙,又这么维护盗圣,不知少侠可是盗圣的朋友?”

 

你大可不必给我讲这些客套话——我是不是他朋友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我可以当他的传话筒——把你们要说的事情拿纸笔记下来,把你们的名帖都给我,我转交给他,可以吗?

“可以个屁啊!我们等了一整天就是为了见盗圣本人——”

“藏头盖脸的做什么鬼?”

“我们峨眉三英亲自登门他居然不见?”

 

我随手又掷了一筒的筷子——把所有说“不可以”的人都点了穴。

这下世界真的清静了。

 

于是他们最后还是颇为不爽地把名帖和信件都留给了我,但是站在我面前的那个青年人一直没有动,他坚持问我:“阁下尊姓大名?”

“张三李四随便你叫。”

“请少侠莫开玩笑——敢问阁下名号。”

没那个必要……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打算交任何这个朋友。

 

“阁下的点穴造诣出神入化,莫不是阁下就是盗圣本人?”青年人一字一句地问。

“盗圣你个大头鬼!”人堆里有个小乞丐大声说,“这位明明是——”

我不待他报出我的名号就马上弹出最后一粒豆子把他的穴道也打中了:“好小子,就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把盗圣的行藏透露给他们的?等会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那乞儿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喉咙里发出呃呃啊啊的求饶声。

 

身着道袍的青年人仔细地研究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这张脸上找寻丝毫的蛛丝马迹。但那是徒劳的,我行走江湖的时候总是很小心,真正知道我面容的人并不多。

“在下是昆仑派门下弟子……姓张。”那青年人看着我说,“并无任何名帖,也不必给盗圣传任何信件。只有一件事烦请阁下告知盗圣——今日起,无论是任何人、任何事引诱盗圣去凤凰集,都请他千万莫要前去。马空群因为财宝失窃、女儿失踪的事情现已恼羞成怒,这会儿已经纠结了一伙人要追杀他。望盗圣自己倍加小心,恩师因盗圣归还本派宝物之事非常感激盗圣,所以前日得知此事后特派我来传讯。”

我愣了一下:“昆仑派的几位大师我都熟识,但我不知昆仑派的哪位前辈与马空群也有交情了?你师傅是昆仑派的——?”

那年轻人的眸子闪了一下,忽然转身快步走出了客栈。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好吧,我明白了——这货也是一个披了马甲报假名的家伙。什么人嘛,他自己都未必肯报真名,却偏偏要去揭别人的马甲。

但他说的事未必不可信。

 

清理完这些骚扰人的杂碎之后,我决定去外面转转。老白到现在还没起床呢,但我现在并不想扰人清梦,所以我决定等晚上回来再来瞅瞅老白。

不知为何这天我的心情有点小糟糕,所以不太想找那个吵吵嚷嚷的陆小凤喝酒聊天,我寻思着这附近最清静的所在就只有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了。所以就打马飞奔过去。

路过沙鸥岭的时候我在一个小小的酒家里歇脚,顺便给马喂一点草料。

那是一间没有名字的酒家,门口除了挂了个大大的“酒”字招牌之外就没有别的。这周遭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方圆二十里以内似乎也就这么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可以供旅人歇脚。

 

店里的伙计挺有个性——他上酒上菜都很伶俐,只是他不怎么说话,瞟一眼客人算是迎接,直挺挺地站你身边等你点菜,上了酒付过赏钱,他也不作揖道谢,也不送客,也就麻利地收了餐具擦拭桌椅。

我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

但他并不是,一般的哑巴都会用手语和眼神进行交流,可是我从他那僵硬冷白的手指和目空一切的眼神看出来这人压根连用手语交流都不会。

另外,这个年轻的伙计他只有一只手臂。

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他收拾桌椅上菜上饭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比正常人慢半分。

——这人还挺酷,虽然性情古怪了点儿。但,说不定此人在此地居住是因为他是个隐士,说不定,此人是个蛰伏的绝世高手,或者是一个重任在身的杀手。

还别说,看此人的步履声息,确确实实是有些武功根底的。

江湖上没手臂的高手……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荆无命,传闻年轻时他混金钱帮,跟着上官金虹一起与李寻欢和阿飞决斗,后来……他被李寻欢废了一只手。

但他依然是个绝世剑客,而且教出了路小佳这样的徒弟。

想到路小佳,我顿时心生歉疚——这位仗义豪爽的年轻杀手因为跟着我们被连累了,这会儿中了他倾心爱慕的美人的师妹的暴雨梨花针,肺部穿了个洞,虽说是抢救了回来,但情况也挺惨,今后两三个月内好像都不能与人动武了。

 

哎呀——糟了。

倘若我真的撞上荆无命了,这路小佳的事我可不好交待啊……

 

我小心地观察着这个面容冷酷的帅小伙,到底还是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是用剑的吗?”

他擦拭桌面的手缓缓停下,看着我说:“不是,我用的是刀。”

哦~原来是刀客,并非剑客。那我就放心了——虚惊一场啊~

为了保险起见,我再问一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阿吉。”他闷声说。

“阿吉是个好名字。”我说。

他哼了一声表示认同。

 

阿吉,又是阿吉——上一个被骂作“没用的阿吉”的小伙子天天穿得破布烂衫地睡大街,给青楼的老爷小姐们倒夜香,被人甩耳巴子挨人踹,就连他未婚妻都觉得这人神经病没得救了,到最后他又突然在某天爬了起来,抖擞振作,变成了名剑山庄的三少爷——谢晓峰。

自此阿吉就成了一个传奇性的名字——开封府威名远扬的某捕快在卧底时做某某王爷家仆也是叫这个名字,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年轻时在打入威虎山强盗窝的时候报的也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就连盗帅楚留香本人在易容改装混丐帮的时候也曾用过这个化名。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传奇,所以用起来的时候往往就觉得特别的帅气。说书人在编故事的时候,也往往把很多隐姓埋名的大侠叫做“阿吉”——不管怎样这名字总比某甲或者某乙要好听。

当然我私下觉得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好处,它在潜意识里有一种护身符的作用——这样无论是哪个落魄失意的人物在被人骂没用的时候,这个名字总会令人想起这个名字曾经的主人有过多么励志的故事,所以再落魄的人总也不会消沉。

 

曾经的阿吉变成了三少爷,他那亦敌亦友的对手燕十三可谓是功不可没。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可以救赎一个人,改变一个人,这种奇妙的机缘与力量简直无法言说,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总会在他人身上找到照亮自己生命的一束光。

这种感觉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就好像是爱情——有的人这辈子可能谈了无数次恋爱,但却从未真正遇到过打动自己内心,能够点燃自己为之欢呼雀跃的激情,能与自己相依相惜的那一个知己——那样的话就太遗憾了。

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会遇上那么一个人,他可能与你相隔天涯海角,可能说着与你完全不同的语言,甚至年龄也与你差距很大,还有可能站在你的敌对阵营——但那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个人值得你为他倾心相待。你遇见他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这是这世上最懂你的人,最熟悉你的人,最合得来的、最有默契的人。你与他心有灵犀,无话不谈……

或许你愿意把满腔的偏爱、怜惜、同情统统都寄予他身上,或许你愿意给他最大的尊重甚至是性命的托付,一生的托付……

 

这种事说出来或许很浪漫,甚至会让人觉得感性到了好笑的地步,但我觉得,会对此发笑的人才是最悲哀的人,因为人世间有这么一种美好的感情他们感受不到——他们甚至不知道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情感的存在,也不曾遇到过那个照亮你生命的那个人,他们所谓的朋友,只有交情,只有利益,只有客套,只是蜻蜓点水的熟识——那是多么悲哀和孤独啊啊!

 

我望着屋外那桃红柳绿的春山,一直想着关于那个三少爷的传奇故事想得出神。

“什么东西令你感觉好笑?”店里的伙计问我。

我说没什么,就是这门外的蔷薇花开得很美,我感觉很开心。

“你喜欢就送你吧。”他忽然说。

额……啊?

他真的去摘了几枝开得很大很美的月季回来。

但我完全不知道该不该收。

 

“怎么能白收你的花呢?”

“你长得很好看,这些花很配你。”他认真说。

咦?

“我是说……你长得……有点像我曾经的一个朋友。”他自觉失言,补充说。

 

我瞧瞧他手中那些粉白粉红的蔷薇,再看看他的眼神——大概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以香帅阅尽千帆的眼光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那真是白瞎了我这双眼睛了。

——哦……这是所谓的“男人之间不纯粹的感情”?

嗯,不纯粹,完全不纯粹。

不过我很镇定,相当镇定——你们的香帅可谓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LGBT没见过呢?不过好在我对任何加之我身的好感都一视同仁。

 

“谢谢了。那就先把这些花放这儿吧——插在花瓶里,我这会儿要去万梅山庄拜会一个朋友,回头我再来拿这些花。”

“万梅山庄?”他脸色微变,“那儿的庄主可是个杀神来着。你难道跟那些剑客一样,是要去那儿送死?”

“不是,”真奇怪啊,为什么一提到西门吹雪,好像只要除了陆小凤以外的人去找他,都是去上门送死的呢?“我只是上门跟老朋友聊会天。”

“老朋友?江湖上能够和剑神交得上朋友的人屈指可数。你……”阿吉狐疑地看着我,“你是……谁?”

“在下楚留香。”不知为什么,这会儿报上自己的名号的时候我觉得还挺乐意。但是早上被一群人堵着问的时候我却打死不肯说。

 

他脸色大变,迅速收走了那些花:“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你不用回来拿这个了。”

喂,这样不好吧?哪有当面下逐客令的?

——就因为我是楚留香?我这名声糟得连个断袖的都嫌么?

——好吧,我早就料到了。

 

我摸了摸鼻子,还是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出了那间小小的酒家。

不过也没事儿,我遭人嫌弃的时候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次。这种事我一般都看得很开——反正他人是爱我憎我,或是仰慕是仇视,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到万梅山庄我还是有点正事要办的。

就我所知这一带最好的神医,只有西门吹雪了。要知道陆小凤那厮成日里风风火火乱蹿乱跳的,隔三差五中个奇葩的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好几次都是西门吹雪把他给从鬼门关拖回来的。

我得问问他关于两生花的事,顺带蹭上一坛庄主家的梅花酿。

 

“两生花?”这位剑神在听说了我的来意后,皱着眉头说,“别说我根本就没法子解开这种联结,就连这件事我都是闻所未闻。而且听起来……他们这种奇异的感应关系根本就不是病,对吗?既然不是病,就更不该找我治了。”

“啊……那就太遗憾了。”我看着他家庭院里纷纷飘落的梅花,叹气,“本来只是一个人遭的罪,现在突然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承受,这种事换谁都不会好过吧?”

“谁知道呢,命运实在是让人无法掌握的东西。”西门吹雪说。“譬如病痛死生,譬如地震洪涝,都完全让人预料不到。”

 

我们都陷入了忧伤的沉默之中,片刻后,为了缓和这种气氛,我给他说起今天遇到的那个酒家伙计的事。当然,略去了送花一节不提。

“那个独臂独臂的伙计阿吉,不如说,那是个独臂的刀客阿吉——我觉得那人性子还挺别致,跟庄主你还很有点像——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冷酷如冰,而且还不问世事,特别爱花花草草,还特别喜欢清静。照我看——此人的刀法应该也不赖。”

西门吹雪看了我一眼:“哦,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他的名字并不叫阿吉。”

“你们认识?”我感觉很有趣,似乎世间这些怪人之间自有一股相吸的磁场,万水千山,他们总能走在一起似的。

“他姓雷。”西门吹雪简短地说,“他在此只是为了陪着他兄弟。”

“他兄弟是谁?我怎么没有看到?”

“他兄弟已经死了。被人暗算死的,身体被切了十三刀分了尸成了碎块。姓雷的男人就一个人一把刀去杀了所有的仇人。”

“一个人吗?而且还是用那样的断臂?”

“是。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报仇的话,别说只剩一条手臂,就算是手脚全断,他也会有办法的。”西门吹雪说。“他一开始……并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全身而退,他只想着拼尽全力报仇雪恨,若是他实力不济败给了仇家,就算自己用性命给他兄弟殉了葬。”

“据说……那个姓雷的刀客以前也是世家子弟,一流的高手。只是因为有人故意陷害搞得身败名裂才被毁了一条手臂。他在那之后沦落底层,一直隐姓埋名躲在乡野小店里给人当伙计,那段日子过得很糟糕,人也落魄,那时候……他认识了他的那个兄弟,那个人对他很好,替他赶走了欺凌他的混混,还一直帮助他照顾他,在得知真相后,也相信了他。因为知道了他是被栽赃陷害才弄得声名狼藉落魄至此,他兄弟就打算为他去讨回公道……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我感觉真的不大好受,原本就清冷的空气这会儿变得更加悲凉了。

“你长得很像我曾经一个朋友。”

我真不希望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好心人。

曾经的。

曾经的……

哎……看来八成是的。

 

于是我很快就拜别了西门吹雪,再次奔向沙鸥岭的那个小小的酒家。

半道上我打马飞奔的时候恍惚觉得路边某个窈窕的身形很面熟,就立即挽住了缰绳:“阿英——?”

真的是她,一袭青衫青丝如瀑的美丽女郎怔怔地瞧了我片刻:“……香帅?”

一起回去吗,阿英?我载你一程。

她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觉得这儿景色不错,而且我喜欢在路上边走边玩儿,看看风景、采采野花唱唱歌。”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厚厚的积雨云。这时间才不过晌午,但是这天色已经暗得跟日暮黄昏一样了。

——这鬼天气你还有心情采花唱歌?

——还是你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或者是在担心楚留香这个大色狼在荒郊野外会把她这样那样了?

待会要是落雨怎么办?

 

“一个人边走边玩多没意思啊——要不这样,咱们来比比脚力——你骑着我的马跑到山脚下去,我试试看轻功能不能追得上你。”我告诉她说,“就是前面山脚下的那个小小的酒肆,你来的时候看见了吗?”

她点头,说知道那个地方。

“那就快去吧。”我从马背上翻下,大方地把缰绳抛给她,“你最好是跑快点,因为如果你不小心输给我了,我可能会惩罚你的。”

“赢了又有什么奖励呢?”她笑着问我。

“我可能会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

她迅速刷红了脸。

“哦。我说反了——你如果让我追上了,那就得让我吻一下。侥幸赢了的话,可以免遭我调戏。”

——话音未落她就打马狂奔,快得就像是背后有一百只野饿狼在撵她似的。

——姑娘你潜力不错啊,要不要考虑去参加神威堡的赛马?说不定你能拔得头筹的。

 

等我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雨果然下起来了,天色变得更加昏暗。我走进了那家酒肆,正好看见阿英坐在靠大门的桌前翘首张望。

“香帅啊!”她看见我的时候开心得很,“我还真怕待会雨下大了你就被淋成落汤鸡啦。你平日里那么爱讲究那么爱体面的一个人……”

谢谢你关心了——我走得很快,雨刚刚下起来,我的衣服也只沾湿了一点点而已。

 

向屋檐上挂着的水珠一串串地落下。

酒家里由于光线昏暗,这会儿已经掌上了油灯。

一脸冷漠的独臂伙计默不作声地在擦着桌子,并没有看向我这边。

明亮的烛火照得阿英那白皙的肌肤灿然生辉,皓齿明眸愈发光艳动人。在这样荒原阴暗的乡野小店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美人,简直让人有种乱入了神话故事看到仙女下凡的错觉。

“鬓上的花是哪来的?”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到她这头上的月季?

“啊~店家送我的!”她开心地说,“我刚来的时候,要了一壶酒。说在这儿等人。然后我看到他这儿花瓶里插着五颜六色的月季花,就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美啊——你猜怎么着?他就马上把一整瓶的花都送我了!”

 

喂……

这位小哥一个时辰之前还说我长得很好看给我送花呢不是?

这么一转眼功夫就又给美女送花了?

怎么变得这样快?麻烦兄弟你尊重一下你自己的性取向好不好?

 

“这不挺好的嘛——‘鲜花配美人’。”我看着阿英说。

伙计收拾好了桌椅,这会儿目不斜视地转回柜台去了。

 

他可真够拽啊……多有意思的人!

 

这可谓是一桩奇遇了,若是老白那个大懒虫这会儿已经起了床,回去后第一件我就要给他讲讲这事儿。

——今天有个男人夸我长得特别帅。

——然后人家还给我献花了。

——嘻嘻,八成是看上我了。

——然后我说我是楚留香。

——他马上叫我滚蛋了。

——等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发现他把原本送我的花立马送了另外一个姑娘。

——他一定非常恨我。

——你说这人一瞬之间就由爱转恨是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可是他压根就不认识我呢!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根本不认识楚留香的人却以“我恨楚留香”为荣?

——天晓得我哪来那么多的仇敌呢?啊……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好了好了,我就不自恋了,我说……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当你成名之后,许许多多你压根都不知道的人和事莫名就会跟你扯上关系。因为你说过一句话,因为你做过某件事,然后你莫名其妙就被人钉在烤架上了,你的行为你的缺陷被放大了无数倍供人吹毛求疵,你的言行成了一种主义、一个典范——供人欣赏、供人批评、供人取笑,供给他们作为他们坎坷不平一生中所遭受的不公的嫉妒对象,或是他们心有不忿时候作为仇恨和泄愤的对象。

 

——当然这样的人,我是不会怪罪的。

——只是有时候我会有点伤心,因为我们大家原本都是很好的人,谁也不曾伤害到谁。

——怪只怪我是楚留香。

 

——这些是我想跟你说的事。准备好了迎接这样的江湖吗?新晋的……盗圣大人。或许你还未听说过名声带给你的负面效应,所以我得提前给你讲讲。

 

“香帅在想什么呢?”阿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怎么不饮酒?”

“我在想……你这么漂亮,别人看到怕是会以为你是我从天上偷来的吧?”很多时候我都是这样——我张口胡说的玩意和我所思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哈哈~”她的笑声宛如银铃一样好听,“香帅真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问我:“你今天看起好清闲啊,怎么突然又有心情出门闲逛了?”

是啊,突然闲下来了——也许是因为不久前一团乱麻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也许是因为找我麻烦的人这会儿都去找盗圣了。江湖上的人这会儿都把老白当做低配版的楚留香,都等着求他办事呢。

“你不会嫉妒白公子吧?因为他现在抢了你一半的风头……”她认真看着我说。

怎么会?我现在挺好啊,嫉妒他干什么?“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这日子有什么不好?”——我现在闲快活嘛!

 

她不置可否地玩着她乌溜溜的发辫,看着我出神。

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帅啊?怎么老是看着我?

“才不是……”她轻声说,别过脸去看着窗外的雨。

我还以为她会维持这个害羞腼腆的小女儿情态一直到雨停呢,谁知道片刻后她又扭转头来认真看着我说:“你如果不是嫉妒,也没有生气,那怎么今天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心事?”

 

小姐,心事再重,我也未必一定要对外人讲的……

 “再问下去我会误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我慢吞吞地说,“正好我这儿也缺那么一位温柔可人的红颜知己……”

“香帅……”她愣了片刻。

“你或许可以来补补空缺——”

“您如果嫌我多嘴多事……那我就不问好了。”她非常乖巧地说。

没有那回事,我今天……我今天脑子里都是别的事情。我不好回答你任何问题。改天——哪天我心情好的时候,你可以在我面前畅所欲言,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雨停了。

我觉得这雨后泥泞的山路还是有点难行,就让她骑着我的马先回去。

她坐在马上一直看着我,眼中有些淡如云雾的忧愁。

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又发现了我身上帅得与众不同的地方了?

“我很抱歉……”她在临走前忽然这么说,“我从一开始遇见你到今天,一直都对你——”

对我避若蛇蝎是吧?不是蛇蝎也觉得我是个大色狼是吧?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重重点头:“对不——”

“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本就不该对我这样的人有半点客气。这不是无礼……我这人确实很坏,若是看见弱质纤纤的女流,或者易羞易躁的娇小姑娘,总会忍不住要欺负一下,或者调戏一下。”

“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她真诚地说,“不然也不会把你的马让给我了——”

“只是一匹马而已,这么轻易就能收买了你的芳心吗?”我打断她说。

她愣了一下,反问我:“你以为人心又有多贵呢?你对我很好,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一个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的人,才不像那些牛鬼蛇神说的那样可怕。”

“我可不这么想——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明明就把我想得跟采花大盗一样坏,或者在你看来我就是现实版的西门庆……”我无可奈何地说,“不过我宁可你这样想我,因为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看见落单的漂亮姑娘,我总会蠢蠢欲动的——就算我动不了她,我也忍不住要冲上去刷一点好感度。要不是因为我朋友非常喜欢你——”

 

“你朋友?!”阿英大吃一惊。

“我朋友……那个那个……路小佳!”还好我反应快。

——然而我脑子里却想着老白初见阿英时满眼崇拜的表情,以及在那之后他第一次问起我怎样去追求一个姑娘。

我可不觉得像阿英这样端庄优雅的好女孩会爱上一个浪子,而且还是一个言语尖酸刻薄脾气还颇有些暴躁、心高气傲的年轻杀手。我很肯定她绝对看不上路小佳——就像我看准了她对我没有丝毫想入非非一样。

但是老白倒是挺有机会的……他那么可爱,机灵,没有我们这些个浪子这样一身的臭名和骂名,而且他还“满腔正气”。至少现如今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会讨厌他。

话又说回来,阿英也是非常漂亮可爱啊……

多么般配的一对,是不是?好看的男人和可爱的男人都能在一起了,这世界上的好女人和好男人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然而这事想来也是很漫长的,不必说——自然是要我为他着手去牵线。这样也好,剩下来的时间里我可以一边看着盗圣大人在江湖上翻江倒海一边让自己有点闲事可干。

 

我回到客栈的时候天都黑了,老白的房门还是紧闭的。

这小子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吃了迷药还是给外面的人吓得不敢出门?

我不得不像个下九流的小贼一样手动撬开他房门的锁……

 

房间里比外面还要暗十倍,我点燃了蜡烛:“老白,外面瞧热闹的人都被我给撵走了。快起来吧,明天我带你换个地方,免得被人骚扰。老白——?”

我慢慢揭开他的被子,做好了目睹最糟糕的情况的准备。

他被子下面,塞着针头、衣服,还有一只胖胖的狸猫睡得正香。

 

老白你个败家犊子!这价值连城的猫你居然就这么随便乱扔!

这货死到哪儿去了呢?

 

“小楚?”

我举着蜡烛缓缓转身,照见了老白望向我的脸。

他身上湿淋淋的,看来在外面淋了很久。

他今天去哪儿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只落汤鸡啊!”我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笑了,抹了抹脸:“小楚,我换身衣服再给你讲啊——我今天跑去偷了一个贵妃镜,厉害把?借你玩玩臭美几天。”

 

多可爱的人啊!可爱得我真想把他暴搓一顿。

“好啊~”我说,“你还真是惦记我啊。”

“小楚你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客栈里呐?”

“嗯。闲着一天都没事可干。”

 

“我跟你讲啊,我今天的冒险可刺激啦!”

“不妨用过晚饭再慢慢讲。”

“好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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