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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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二十五】二十五
几年后我找到七侠镇倒也是托了展红绫的福。
因为不久前我习惯性地猫在六扇门房顶赏月听风饮酒的时候恰好听到他们商量说给什么关中大侠打赏的消息，而且郭巨侠和白三娘说起最近他们如何捕捉公孙乌龙一案——“我那大哥可厉害着呢，当时我和我儿子的葵花点穴手联手都点不住他！”
我一听到“葵花点穴手”就已警觉——江湖上传言葵花派早已解散，门徒都已流落江湖再无踪迹。何况这世上葵花点穴手能够厉害到点住公孙乌龙这种超一流杀手的高手能有几人？
我琢磨着这事儿可能和我那失散许久的老朋友有点儿关系，正巧听到郭巨侠说要让展红绫把把免罪金牌送去七侠镇。
我当时二话不说，也不去查证，直接扔了酒瓶跳下了屋脊，一路就尾随着展红绫找到了那个从未在地图上显示过的七侠镇。
刚来那会儿我倒是没见着老白，就看见一个站在天井里木然僵立身材却很曼妙的妇人在默默无语两泪流，我秉着护花使者的天性，马上就跃了下来去伸出援手——
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佟掌柜的时候，不得不说她那个时候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儿……难以言喻……
原本她就摆了个非常尴尬的姿势且被人点了穴道愣在那里，而且她脸上还糊了厚厚重重不知道几层的胭脂水粉，这会儿闭着眼睛汹涌哭泣哭得脸上红的白的一大片好似泥浆滑落，我这大晚上看见了还差点以为撞见了画皮的女妖怪。
我赶紧给她解开穴道，她一动就尖叫着扑向我：“你这天杀的蘸糖！”
我忙把她接住：“这位姑娘……你还是先去洗把脸再来跟我说话吧。”
她在我怀里粉拳乱打了几回合，再才意识到我似乎不是她喊的某个人：“你……你怎么不是……”她眼线都花了，这会儿泪眼朦胧都看不清人。我好心地把我自己的手帕给她，还替她打了井水沾湿了让她擦脸。
“唔……我还说这世上能解这点穴手法滴只有蘸糖哩……”她低着头揉着眼睛，眨巴眨巴，又把脸上的一层层白漆红粉给洗掉了，“这位大侠也真是见义勇为哦~”
“哪里……我只是路过罢了，刚刚你喊什么……‘蘸糖’……？”
褪尽铅华之后，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宛如出水芙蓉的脸，配上她那曼丽风情的身姿看起来真的很漂亮——这落差也未免太过巨大，刚才你瞧见她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这个脸上涂得跟鬼似的女人会有这等风姿。
“哎哟，‘蘸糖’啊，就是那个点住我跟那个女的私奔了的短命鬼、臭流氓、负心汉子薄情郎啊！”她捂着帕子呜呜哭叫起来。
我说姑娘你别忙着哭，咱们先冷静点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讲清楚我再去给你讨回公道——你家汉子是看上哪个狐狸精了就把你点住抛弃在这里了？
“呜呜呜……哪里是什么狐狸精，我是这儿的掌柜，‘蘸糖’是我的伙计，”她又嘤嘤哭泣起来了，“他是看到了旧情人展红绫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跟那个狐狸精一决高下，想震住她不让她带他走，结果呢！他反而跑去和展红绫手拉手肩并肩，睬都不睬我一眼，还嫌我碍事把我点在这里不准动！你说他过分不过分？呜呜呜……这大冷天的把我冻在冷风里，这是要把我的心都冻碎了啊！”
“……”
“那姓展的姑娘一来，他整个儿眼里就看不到我了……”她又开始哭，哭得可伤心了。
“确实……很过分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欺负这么漂亮、这么楚楚可怜的一个弱女子。”我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告诉我他跟展红绫去哪儿了，我去给你出气，找他算账。”
她指了指背后的厨房：“那两个人进去了就没出来过。”
门是被反锁着的。
我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两位朋友，可否开一下门？”
厨房门是被反锁着的，听起来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
真是奇怪。刚刚那位“蘸糖”先生牵着他老情人的手进去之后难道什么事都不做？这位女老板在外面又哭又闹的时候难道他半点反应都无？
我耐着性子再敲了一次：“二位这么久不出来应门，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不好见人吗？如果你们确实需要我俩回避的话，也请告知一声，不然的话……”
还是没有人应声。
白展堂你是在里面吓晕了还是睡死了？！
我转过头，问那个女老板说我如果踹坏你家房门你介意吧？
她马上止住了哭泣，怯怯地说：“大侠……我家的房门好歹也是杉木滴……”
我说你别惊，回头我赔你一副核桃木的做门——
厨房门被我给踹开了。
展红绫此刻正呆呆怔怔地坐在灶台前盯着烧得旺旺的炉火，一副陷入沉思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老白哩？”女人在屋子里乱转，“哎呀，你这人怎么搞滴嘛！你把老白藏哪儿去了呀？”
她推了展红绫一把。
展红绫顺势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她也被点了穴了。
“这……这怎么回事？老白人呢？”她慌忙去把展红绫扶起来又放回凳子上坐好。
我抬头看看头上——那房顶内侧被人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方才老白一定是从那里钻出去了。
“老白走远了哎……”掌柜的又哭了起来，“这要我上哪儿去找他去？”
我扶着她，把她搀到了前屋的客栈里：“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把人给追回来。”
“没用滴……”她哭得眼睛都微微发红了，“蘸糖滴轻功那是天底下最快的，谁都追他不上……这会儿他肯定都跑到西凉河去啦。”
“哦？就连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也追他不上么？”我故意问道。
“咦？”她睁大了眼睛看了我，片刻后讶然惊呼，“香帅啊！你是……你是——”
我笑着给她招了招手：“别急着拥抱我呀，这辈子看见我就想扑上来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我都应付不过来——你还是给我温一壶好酒吧，女儿红还是桂花酒樱桃酒都可以，我这就去追人，天亮时一定把你家伙计给逮回来。”
“我马上就给你备酒去！”她高兴地站了起来，“哎呀，老白的老朋友来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我不仅给你备上好的二十年陈年花雕，还给你炒几样拿手的好菜，这样你们可以边吃边聊啊~小郭——无双——哎呀，店里的伙计都睡了，多可惜，今晚是见到大名人了她们居然睡得跟猪一样！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我说我太感动了，您真是太热情了，对我就像对老朋友一样好。为了报答你，我一定会把老白海扁一顿给你出气。
“一定要在我面前扁他！”她慌忙说，“你私下打滴我又看不到嘛~”
我说好说好说~
当然我把垂头丧气的老白拎回来的时候她也没真的舍得打他，当我在那儿装腔作势发狠说要把他捆了去西凉河浸猪笼，她吓得差点没昏厥过去。
“够了！小楚——你别玩了！”老白喝止了我，“人家都是姑娘家家的，哪经得起你这个戏精这么吓唬？我说你也是……掌柜的你要逮我，你请哪路神仙不好，居然把这个贼头子招到家里来啦？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啊……诶，展红绫呢？”
哎呀？
“那个……不好意思啊，昨晚你们两个都跑滴那么快……我们这儿又没人能解老白点的穴道，我就……放着被点穴的她在灶台边烤了一夜的火……”佟湘玉小声地说，一边说一边拿大眼睛求助地看着我。
“你呀你，你长着那么大个脑袋怎么不想事哩？你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叫香帅先把展红绫的穴道解了？”老白恨恨地训她，“把那么细皮嫩肉的一大闺女那样点一晚上，这不都得僵成木乃伊了？这得受多少罪啊？”
“我那时候急糊涂了嘛……”湘玉又委屈了，“我那时候满脑子就是求香帅早点把你追回来——”
我说——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把咱们这客栈里如花似玉的女老板点在院子里，让人家为你受冷风吹啊~也不想想湘玉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武功，身子骨那么弱，这万一来个伤寒风热什么的成了个病西施，这后半辈子谁来赔偿啊？
“你闭嘴吧你！”老白怒瞪我，“什么湘玉长湘玉短的？湘玉也是你叫的？”
我说怎么了，你叫得，偏我叫不得了？
佟掌柜非常聪明伶俐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轻罗小扇掩着樱唇窃笑不已：“叫得叫得~能够被天下风流第一人的香帅叫得这么亲近是额滴荣幸~额高兴滴很~！”
老白鼻子都快被我们给气歪了。
真是差点没把我俩给笑死。
总之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佟湘玉时候的情形。
我和她一起报复性地作弄白展堂的事情让我们都特别开心。她给我的印象也相当可爱，几乎堪称完美——除了初见面时那一言难尽的大浓妆之外，她就没有什么缺陷了。
她是一个外表大女人的小女人，或是一个外表小女人的大女人？我不好说，刚柔并济这个词儿经常出现在她身上，善良仗义一直是她的特长，我一生中很难遇到这样热情开朗又可爱可怜得恰到好处的女性，她不会楚楚可怜到让人真的觉得这是一朵不谙世事急需呵护的娇花，也不会古灵精怪到让人觉得刁钻难耐，也没有刚直顽强得叫人觉得不像个女人。
难得的是在这个年龄的她有着适合她这个年龄的风情与美丽，还有智慧。
与聪明人相处总会让人觉得相当愉快的。
比起来，白展堂就没有那么聪明了。
……
事情倒回到我们设下那个坑爹的陷阱去坑连城璧的晚上。
因为连城璧这小子坑了我们很多次，这一次我们终于都决定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这小子揪出来，跟他面对面好好谈谈。
考虑到连城璧此人谎话连篇，从已有的线索来看，只有他说的那个“妻子”倒是有可能是真实的。
很巧的是，傅红雪身上居然有连城璧妻子的肖像——这居然还是连城璧亲手绘制的。
我们也来不及问为什么连城璧老婆的画像会在傅红雪身上这个问题，就让阿英照着那画像的模样易容改扮成连夫人的样子，然后演了一出戏。
我让阿英假扮成沈璧君被傅红雪从西湖救下来，然后“沈璧君”看见相貌酷似连城璧的傅红雪就大呼小叫地往他怀里挤，并且口口声声坚称自己与连城璧是一对失散一年的苦命鸳鸯，她一年前躲避仇家追杀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找到失踪已久的夫君，现在她一定要“连城璧”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傅红雪就佯装无奈、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美人儿，并且还要在杭州城里为庆祝他们的新生再办一次婚礼（详情请见姊妹篇《棠棣之华》的第二十四章）。
——我就不信连城璧看着自家死而复生的老婆琵琶别抱了他还能坐得住！
然而我实在低估了那货的狡猾程度，听闻自己老婆结婚的讯息他居然忍得住不来窥探，而是在婚礼当天接连派来两个闹事的泼妇扰乱婚礼，我们都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等赶回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连城璧早就逃之夭夭。
“也并不是完全失败啊，”路小佳提醒我们，“虽然没有逮住连城璧，但我们却真的骗到他了！阿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破绽——他真的以为那是他老婆呢！”
“连城璧那家伙可能会在这几天内杀回来找他老婆啊！”老白考虑到这一点，极是忧心忡忡。
“有那个可能……要不要叫阿英把易容卸下来？”路小佳提议。
“暂时不要，我们还没抓到连城璧呢。”
很快连城璧给了我们回话，他要见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但也只能是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傅红雪。
他们兄弟之间约定了什么地方，约定的什么暗号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切我们只能询问此次前来的信使——展红绫。
那是我第一次见着展红绫，当时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个官家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跑去给连城璧这种人打工？她说自己是因为哭戏哭得好就被连城璧选中了，她自己只是想打个短工赚点资费。
老白看见展红绫就吓得往我身后不住躲，但是又总忍不住伸出头来不住地去看她。
我也看了一下展红绫的模样，高挑眉毛，高颧骨，厚嘴唇，鼻子总是高高扬起代替她的眼睛来看人——这姑娘真的是生来就长着一张适合当城管的脸。你想象中凶巴巴的城管应该是什么样她就长什么样，你觉得六扇门的人能够有多傲慢她就有多傲慢——不过这样子却给了她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丫头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派头和气势。这种气势令老白看了都抖似筛糠。
不过她长得确实漂亮啊！
——据说这是老白对展红绫最为中肯的评价。
漂亮？
我几乎怀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以我的审美标准来看——我先给你找个姿色平平的姑娘做参照物，嗯嗯嗯，就石秀云好了——展红绫离佟湘玉差了起码一百个石秀云！
我跟老白起分歧的时候最早就是这个，为了一个姑娘美不美的问题争得差点头破血流。我这人就是这样，你可以不认同我的为人，不认同我的名声，你甚至都可以怀疑我的性取向，但是你想要否定本香帅的审美那是万万不能的。我宁可被胡铁花揍一百拳，也不会捏着鼻子哄眼睛指着无盐说是西施——唐突佳人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其实香帅觉得展红绫不好看那纯粹是心理作用啊……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对情敌有排斥感应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