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璧雪/楚白】棠棣之华(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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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熙熙攘攘的街上这会儿挤满了人。

大清早的时候理应如此,上工要趁早,赶集要趁早,上学堂读书去武行打拳练武也要赶早。

但这会儿所有的人并不忙着赶路,他们都围着一面告示指指点点。

“那上面写着什么呢?”路小佳忍不住笑道,“怎么各个都跟被人掐着脖子提着脑袋的鸭子似的?”

“看热闹呗,不过那热闹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叶开说。

 

“你们当中若是谁被盗圣偷过,那这热闹就和你们有关系啦。”从那些攒动的人头里忽然被挤出来了一个,于是这个家伙就掉过脑袋跟他们搭话了——看热闹的人似乎总有那份闲心,能管别人的闲事,也能跟随便什么人都聊得起来。

这人生着一张干瘦的身材,蜡黄的面孔上嘴唇看起来就像鸭嘴巴那么厚实。

 

“告示上写了些什么?”傅红雪问。

“那是一个偿还旧债的告示~”那人的嘴巴一下子伸得老长,脖子也一起伸长了,连背也一并向前倾着,愈发看着像个鸭子,“那上面说,盗圣他准备金盆洗手,所以他要把自己从前偷走的赃物统统都物归原主。但是他说——他以前所犯的案件太多,宝物也太多,总不可能一样一样给人家送回去啊!所以啊,他就把自己所有的宝藏都藏在了一个地方,藏宝的地点也给制成了地图,让众位失主自行寻找。”

 

“盗圣准备金盆洗手?!”路小佳失声道,“怎么可能呢?谁准许他退出江湖了?他问过盗帅的意见了?他一个人说金盆洗手就洗,他同行弟兄们能同意吗?”

“谁管他洗不洗呢?我们连盗圣是谁都没听说过呢!”鸭嘴巴的人轻蔑地瞧着他,好像是在看一个二愣子,“咱们老百姓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咱们有个发财的机会了!”

“发财?”路小佳愈发惊讶起来。

“是啊,盗圣说了,他偷来的好多赃物都被他自己给销赃了,急切间委实不能还给各位失主,所以啊,那些丢了财产的失主若是找上头来,那就由失主们自己随心估价——觉得自己损失了多少,就拿多少盗圣的财宝!”鸭嘴巴的人说得有点累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说这江湖上的人这会儿不都恨不得盗圣偷过自己啊?白给的钱为何不要?”

 

“但就算是盗圣愿意赔偿,那也得是他偷过的人吧?”叶开忍不住道,“你们又跟着发什么财呢?”

“这你哪懂?盗圣他出道十来年,偷过的人家何止千家万户!连他自己都说他有好多宝贝都不记得是打哪儿偷来的了——所以他今日说,他今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也算是为自己那些盗贼同盟做个人情——只要是被盗贼光顾的人家,大家觉得可以把账算在他头上的,那就算在他头上吧!找到了他的财产,拿走钱就是!”那瘦子说得唾沫横飞,这会儿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癞子,“妈的,去年我就被一小贼在钱塘门扒了钱包,两年前看庙会的时候还给一骗子骗了两钱银子买什么护身符……你说我该不该去找盗圣讨一笔债?”

 

叶开转过头来,目瞪口呆地问路小佳:“那个珍珠翡翠白玉汤年方几何?就他那细皮嫩肉的——他出道有十来年了?千家万户那是怎么偷的?”

“撑死也就二十岁——可别小瞧人家呀,说不定人家成名早~”路小佳笑道,“如果他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偷,三百六五天天天不休息,偷个千家万户也是很有可能的~”

 

“盗圣有没有囤积成山的宝藏我是不知道的,”傅红雪缓缓地说,“但我知道,哪怕只是仅仅是这儿杭州城的老百姓们跑去找盗圣索赔……而且是按他这么个无底洞的要法——凡是被小偷光顾的人都可以找他追讨债务,要多少财产都随意拿——就算是押上鼎盛时期的神刀堂的全部家产,不,哪怕是十个神刀堂都不够赔的。”

“谁知道呢,兴许楚留香比我们想象的有钱呢?人家盗圣想怎么败家就怎么败,由他高兴呗——”叶开半开玩笑地说。

“我们刚刚是在说盗圣。”傅红雪说着瞧了叶开一眼,“你提楚留香做什么?”

 

叶开脸色微微一红,还好路小佳反应快,马上接话:“他脑子糊涂啦!盗圣盗帅都分不清楚。我跟你说,这个扬言要金盆洗手的呢,是盗圣白玉汤,前不久才成名~他就是个又白又嫩又胆小的小贼~。那个盗帅呢,是楚留香——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江湖上的那个传奇地位跟昔日的小李飞刀是一个等级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啊。”

“你跟楚留香不熟?”傅红雪又问叶开,“盗圣和盗帅都分不清楚吗?”

“……”叶开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我这人脑子……有时候抽风。”

 

“之前救了我的人是哪一个?”傅红雪又问,“盗圣还是盗帅?”

“……”路小佳和叶开互相看了一眼,“这个……”

“把你从慕容山庄找出来的人,为了救你而跟西门吹雪决斗的人——是盗圣。”叶开说,“但是引诱追兵分散马芳铃的注意力,帮着盗圣对付西门吹雪的人是盗帅。可以说,真正救你的是这两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我看啊~那两个纯粹是好心又爱管闲事的傻瓜。”路小佳拖长了声音道,“他们并不认识傅红雪,救傅红雪又没什么报酬,要不是看在叶开和叶开他师傅的情面上——”

 

“咳,话说回来,盗圣借着金盆洗手的名义招来这么一大波讨债鬼——还有勾引来一大波心怀不轨想要趁火打劫的穷鬼,”叶开赶紧岔开话题,“如此高调行事,和那盗圣的那个……嗯,个性完全不符。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假借盗圣名号如此行事?”

“就算这人想要假借盗圣名号——他也得要有堆积成山的财产才行。”傅红雪皱眉道,“要么……”

 

“如果只是骗一群见钱眼开的蠢货,何必一定要用钱呢?空手套白狼也行啊。”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时,却发现那个小小的早点摊上不知何时起已经坐着一个身披黑色短斗篷的白衣男子了。隔着袅袅的炊烟,那人不动如山却也俊逸潇洒的身姿和英俊的轮廓……特别眼熟。

——这不就是楚香帅吗?

 

香帅见众人都盯着他瞧,就和颜悦色地向他们打招呼:“诸位若是还未用餐,不妨坐下来陪我吃早点吧。”

“前辈……”叶开看见楚留香的一刻似乎气都短了一截——兴许是因为他刚才背着人乱说话的缘故,“您从什么时候来的啊?”

 

“从‘盗圣借着金盆洗手的名义招来这么一大波讨债鬼’开始——”楚留香漫不经心地从竹筒里取出筷子,“我刚刚从丐帮出来,千恩万谢才拒绝了恭长老挽留我和他们聚餐——我太不喜欢他们在野地里烤的田螺了。”

“香帅在丐帮打听到什么情报吗?”路小佳问。

“我本想让丐帮的长老帮我发动全城的乞儿去找找老白……”楚留香叹了口气,“可是他们居然告诉我说,盗圣前不久还来找他们——要他们帮忙颁发这张告示——这张他打算退隐江湖、偿还旧债的告示。”

 

“这……这上边的字——”叶开吃惊地看着那张告示,这张和他们方才看见的张贴在街角的那张一模一样。

“这当然不是老白的字迹,”楚留香果断地说,“也不是连城璧的,这是用活字印刷印上去的。他们排好了版,把这张告示印了少说几千份,满城散发——现在只要是杭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都收到了这张告示。”

“所以说,”叶开看着这张廉价且易得的告示,“盗圣的宝藏这件事,这会儿是闹得满城皆知啦?”

“如此大张旗鼓的作风,完全与老白性格不符——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故意这么折腾,是为了引起我们注意。”楚留香夹起一个小汤圆,颇为忧郁地看着它,那眼神就跟愁肠百结的老父亲看自家嫁不出去的千金小姐一样发愁,“也有可能是他人冒用老白的名号——”

傅红雪警惕地盯着楚留香看,耳朵都竖起来了。

 

“他人冒用老白的名号行事——但我也猜不出这幕后主使者打的是什么主意。”楚留香的温和地说——他注意到了傅红雪那满是敌意的脸,就笑了笑,“搞不好……这位仁兄真的是个散财童子呢——既做了好事,又成全了我朋友的名声。这样的话,我倒是要代替我朋友好好谢谢他了。”

 

“前辈你觉得……这个寻宝游戏会有多少个冤大头上套啊?”叶开饶有兴致地问道。

“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个冤大头肯定是要上套的。”楚留香看着汤圆的眼神愈发悲天悯人起来,“这可是能够找到老白的唯一线索啊。”说着他一口就把汤圆给吃掉了。

 

叶开的笑容顿时变得苦涩了些许:“前辈……前辈既然要去寻他,那晚辈……自然奉陪……”

路小佳马上说:“我也要去!叶开能去,我怎么不能去了?”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道:“我也要去看看——”连城璧是和盗圣白玉汤一起失踪的,这会儿他想知道那儿有没有连城璧的消息。

 

“那么各位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还有最后一件小事要告诉大家,”楚留香眨眼间已经又吃掉了一个汤圆,“盗圣的宝物据说就藏在盘龙岭的乱云飞瀑之下——不过去的人好像被设了一点小小的关卡。”

叶开惊讶地问:“关卡?”

 

“嗯,告示上说——今夜夜半三更到乱云飞瀑之下,盗圣会亲自前来接应各位……债主。”楚留香说,“各大门派首领优先。无门无派的游侠浪子其次,无名无姓的闲杂人等最末。”

“所以——?”叶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望着楚留香。

“如果我们想要最早找到宝藏,或者最先一批见到盗圣——”楚留香一脸严肃地说,“那就一起加入丐帮吧!”

 

……

 

傅红雪当然是不干的,路小佳更是死活不干。

要这两位如此在意尊严脸面的人去跟乞丐厮混,那还不如让他俩在烂泥堆里打架。

 

叶开只得苦笑:“前辈……要不这样,我们换一个帮派行不行?”他转了转眼珠,“这样吧,我现在就成立一个花生帮!”

“花生帮?!”路小佳吃惊地看着他,两只眼睛都瞪得一样大了。

“我宣布——我就是花生帮第一代帮主!”叶开忙不迭地握紧了楚留香的手,“那么香帅前辈就是我们的代理帮主了。”

 

“为什么是花生帮呢?”路小佳失声叫道,“你怎么不弄个瓜子帮呢?你怎么不弄个蚕豆帮呢?”

“花生比瓜子更方便更百搭,”傅红雪从他身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说,“我申请当花生帮的副帮主。”

 

“你当花生帮副帮主?!”路小佳气得要命,“那我当什么呢?”

“你现在就只能当我们花生帮的门徒了。”叶开飞快地说。

 

“你们这群老不正经的……”路小佳刚开口要骂,忽然想起他们之中辈分最大的楚留香好像也没和他们差太多岁,“你们……这群老不正经和小不正经的——开山立派是多重要的事啊,怎么可以如此随便?”

然而没人理会他。

楚留香已经拿出准备好的木牌,在上面飞快写好了“花生帮”三个大字分发给叶开和傅红雪了。

 

“我不干——起花生帮这名字太过分了——我才应该是花生帮的帮主啊!叶开你居然抢注我的帮派名!”路小佳生气道,“你们都说自己是花生帮的是不是?那好,我就说我是神刀堂的!”

“神刀堂二十年前就叫人给灭门了。”傅红雪提醒他。

“我不管,既然神刀堂给人灭了,那我现在再成立一个崭新的神刀堂——而且这名字听着比花生帮响亮多啦!”路小佳得意地说,马上他从楚留香手里劈手夺来空白的木牌,刷刷刷写上“神刀堂”三个大字亮给他们看,“你们想要回神刀这个称号的话,就得把‘花生帮’让给我。”

“你一用剑的,”叶开也提醒他,“当‘神刀堂’的门主不合适。”

“你们两个不怎么吃花生的当花生帮帮主才不合适!”路小佳大声道——他与他的伙伴们针锋相对。

 

叶开看着傅红雪,傅红雪看着叶开,片刻后,他们默契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你来当神刀堂的掌门吧!”

 

路小佳吃惊得好像刚刚生吞了一个鸡蛋。

“这二十年来,神刀堂一直后继无人——”傅红雪正色道,“然而我本人也没有继续背负神刀门重任的打算……”

“我就更不想背了,”叶开笑嘻嘻道,“虽然我和神刀堂掌门白天羽确实有血缘关系,但我打小就被师傅以浪子的标准培养大的,我可当不了什么掌门。”

“但是花白凤非常希望神刀门后继有人——”傅红雪接着说。

“这令我们两个都非常为难……但是我们都不想让她太伤心难过,”叶开说,“所以我们私下商量过了,一定会为她找到一个武功、智力、能力、责任心都极其优秀的人才来继承神刀堂。我看咱们路哥就挺好的——武功不差、智力不差,责任心——不说别的,单说这责任心比我强的不知道多少倍去了,瞧瞧人家这十几年来一直留心照看自己的母亲和兄妹……”

 

路小佳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套:“不……不行,我不是……我可是用剑的!你们——你们两个才是用刀的!”

“用剑也没关系,以后也可以改用刀的。”楚留香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一边插嘴说,“武功到了上乘境界,也无需拘泥于形式,克敌制胜才是首要。”他拍了拍路小佳的肩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年轻人,以后你就算神刀堂的掌门了,今天我们几个都是作了见证的。另外,为了表示对神刀堂掌门的尊重,我们把花生帮也并到神刀堂名下吧!”

 

“好!好极了!”叶开简直恨不能热烈鼓掌,“从今以后路小佳你不仅是神刀堂的掌门人,也是花生帮的帮主了!以后那魔教天山上那么大块地,你想种多少花生都随意!”

“我没意见。”傅红雪平静地说,“你帮我照顾好花白凤……以后我会常来看她的。”

 

白天羽的灵牌位被塞到路小佳怀里了。

神刀堂的神刀谱也给塞到路小佳怀里了。

神刀堂掌门之位的玉牌(这玩意可是真货——叶开从花白凤那儿拿来的)以及花生帮帮主的木牌也给塞路小佳怀里了。

路小佳完全傻眼了。

 

“现在你不是一个浪子了。”叶开笑了笑,“因为你身上的东西都很重,所以你不能再浪了。”

“还有一件事请你千万莫要忘记,”傅红雪很无情地提醒路小佳,“掌门你每个月都要给帮派中的门人弟子们发放俸禄……”

 

——路小佳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他们相中当掌门了!

——原来他们都是看上他有钱了!

——以后他的钱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钱了!以后他所有的钱就是叶开的、傅红雪的、花白凤的、以及将来成百上千甚至可能是上万个神刀堂的门人的钱了!

 

想他路小佳年少成名,近十年来江湖红黑榜上身价最高的杀手一直都是他,迄今无人超越,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过得是何等爽快自在。他潇洒、他独身、他逍遥,他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攒了不少钱,四海八荒到处都有他的房产地产,从江南到塞北的各种销金窟里到处都留有他的足迹。

 

“你们到底是看上我,还是看上我的钱了……?”路小佳痛苦地问。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钱,”叶开认真道,“我们就只看上你一个人的钱——说到底我们还是看上了你这人~”

 

路小佳扶额叹息:“我师傅知道会杀了我的……”

“荆无命如果知道你能够接管一个帮派认真干一番事业——他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楚留香安慰他说,“要知道你师傅以前也是混金钱帮的,现在李寻欢的徒弟叶开都归你管——你说荆无命高兴不高兴?”

 

“我可一点都不高兴。”路小佳干巴巴地说,“我也是很认真地想当一个浪子啊。”

“我们当中谁都可以当浪子,但是唯独你不行。虽然你看起来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像一个江湖浪子。”楚留香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从我朋友那儿听说过你的故事——我知道你跟我们这些人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们都是真正做得到来去无牵挂的人,因为我们没有约束,没有限制。但是你有,你这一生比谁都挂念你的亲人——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你的兄弟……你也总是在意着他们,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你都记挂——这样的话,你还是别当浪子了。”

 

“今夜我们要去乱云飞瀑。”楚留香看着手中的告示,说,“虽说是打着盗圣名号的宝藏,但也要提防一下那儿有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各位要准备什么物件需要多少经费就都到路掌门这里来汇报——我就自费算了。”

“路掌门……”叶开搓着手笑着说,“我要预支一千两的医药费~”

“你这是准备把自己搞得粉碎性骨折么?”路小佳没好气道,“你今晚不把这一千两的医药费花给我看看,我就——”

“那就当是给我一千两的洗澡费!”叶开机智地改口说,“我要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跟香帅一样香喷喷的!”

“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哎呀!”

 

傅红雪面无表情地伸手:“给我十两银子。买酒钱。”

“十两银子去打酒——那你请不请我啊?”路小佳笑问。

“……”傅红雪看了看叶开,又看了看楚留香,“那就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才请得起你们。”

 

……

 

被称作“盗圣”的年轻人这会儿正坐在画舫内,脸上带着懵懂茫然的表情看着船上轻歌曼舞的莺莺燕燕。他面前的美味珍馐一口都未动过,晶莹如琥珀的美酒也一滴没沾。

这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年轻人,晶莹剔透的一张脸,眼若秋水,分明是精致玉华一般的相貌,然而这人的脸上却总挂着几分不安畏缩的神色,眼睛总在滴溜乱转,好似刚出洞的老鼠在探查周遭可有天敌一般警惕紧张——这种与其相貌极其不符的神气无端端给人造成一种滑稽可笑的感觉。

“白兄弟是嫌弃我这儿招待不周吗?”连城璧微笑着看着他,“还是我的态度怠慢,没有让你感觉到我的诚意?”

白玉汤回过神:“可是……我……我要回去找小楚啊,我们说好了要在钱塘门见面的。”

“香帅已经拿到了他的报酬——就是他妻子的画……”连城璧淡淡地说,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但是在下觉得,在救治我兄弟傅红雪的时候,还是白老弟出力最多,受累最多,所以我私下里对白兄弟是极为感激的——比对香帅感激更甚。所以——无论白兄弟想要什么,想拿什么,尽管跟我开口便是,但此事绝不能让香帅知道,我怕他知道后会怪我偏袒。”

“我什么都不要。”白玉汤勉力微笑,“你还是放我走吧——”

 

“欸~怎么这就要走呢?”连城璧一把扣住白玉汤的手,“这儿有的是金银珠宝、绝色佳人,你要什么都可以的。”

“我……我什么都不要——”白玉汤看起来快哭了,“我就要你放我回去好吧?”

“不行。”连城璧冷着脸道,“你如果不收下我的好意,那就是看不起我。我就不客气了,那我就会把这些东西强塞给你了。”

说着他就重重甩开了白玉汤的手:“小环,叫人把小舟放下,我们上岸去。让白爷在这钱塘江上多飘几天,看看他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

淡紫色衣衫的丫鬟飞快地应了一声,就往甲板跑了过去。

 

连城璧已经走了。

方才还在轻歌曼舞的莺莺燕燕们这会儿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咦?这就是公子要我们好好招待的贵客吗?”

白玉汤面如土色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变成了泥人。

四面八方围过来的脸,敷粉如刷墙,搽脂如榴火,白玉汤这会儿已经汗如雨下,却还想死撑着大男人的气概——咳,想想如果是盗帅在此,应该是副什么场面?

“几位……几位姐姐——”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哎呀!居然叫人家姐姐——嘴多甜呐!”一血盆大口的女人戳了一下他的脸,把他吓得又是一激灵。

“哎呀,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真是看得人心痒,恨不能放进嘴里吃掉呢!”

“大姐说什么客气话,这小子长得这么水灵标致,指不定就是给我们玩儿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他上了吧!”

 

“你你你……你干啥啊?你们……别脱衣服啊!”

“嘻嘻~都上了花船了,还不脱衣服?不脱衣服怎么行呢?”阔袖长裙露着大白腿的大姐凑到他面前,差点把他的腰都给压弯了,“小兄弟是不是没开过荤,那位公子还嘱咐过我们,要好好指导指导你……”

 

“葵花点穴手!”

情急之下的盗圣使出了飞毛腿的功夫玩命地跑,三下两下就蹿到了甲板上!

四下烟水茫茫——这里是钱塘江上啊!

 

盗圣轻功再高,也不能飞渡大江大河的。

当然他的水下功夫也浅薄得很,完全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游回岸上去,何况这儿压根看不到岸。

 

如果再在这花船上耗三天,他不是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给活剥生吞,就是被她们给活活逼疯、吓死了——

“连城璧!连城璧!你回来——你给我回来啊!”盗圣站在船头朝不远处的一叶扁舟大喊,“我答应——我答应——我帮你去开那什么乱云飞瀑的宝藏机关!你说话要算数一定要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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