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LOTR/Hobbit】Haunted(LA/TE)莱戈拉斯/阿拉贡十一

目录在此:

【一】 【二】 【三】【四】 【五】 【六】 【七】 【八】 【九】  【番外一】【十】 【十一】  【十二】  【番外二】

注:

LA的戏份贯穿始终

TE的戏份从第十章开始才有 


【新加了不少TE的戏份,两条线四个时空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爆炸了……好在本文只是铺垫,各位看官将就着看吧……/(ㄒoㄒ)/~~老实说我自己现在也是脑子进水一塌糊涂了】


十一


密林的王子殿下眼下还处在手术后的静养阶段。

所谓静养——埃尔隆德一再嘱咐了的,就是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乐观愉快。所以他可以在瑞文戴尔四处走动,开心就好。

 

月光透过高耸的窗照在瑞文戴尔的书房里,某个身上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高个儿精灵正在书架上像个巨型壁虎似的趴着。

“我真怀疑瑞文戴尔是不是把中土所有的书都收罗过来了?怎么一个图书馆都大的跟明霓斯王宫似的。”瑟兰迪尔抱怨道,“我就想找一本词典,给我的新宠物起个有档次的名字,可是我已经在这儿耗了三个多小时,从花鸟虫鱼开始到各种野生动物鉴别研究,都没找到一本关于给宠物起名字的书。这是什么?‘黑暗荒诞派小说集’‘努曼诺尔帝国艳情史’还有‘法拉松年代地下小说考查’……你们这儿藏书还真多啊~不过如果这些东西对我康复有益的话,我想我借两本埃尔隆德也是不会有异议的。”

然而他兴致盎然地翻开一本标题封面都很露骨大胆的“危险红颜——那些在战争中的致命武器”的书之后,就被里面粗制滥造的地摊小说文笔倒坏了胃口。他所剩不多的耐性和好奇顿时就被这烂书消耗殆尽。

 

“我真是奇怪——采购这些书的精灵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收罗这些书的?埃尔隆德本人也看过这些吗?啊,他那张端正严谨的脸和这些东西很不相称嘛!”他沿路自说自话,沿路就从书架上随机抽取一两本书翻翻,再放回去。

不,沿路走来的书架上摆着的书都是挺正经的,也就这一片好像有点不同,似乎是图书馆里专门堆放那些毫无用处且无人愿意看的无聊书册的地方。

月色照着那高大的书架,那些破旧泛黄而且一看印刷都不怎么地道的书籍给他感觉就是明天就可以被这里的仆人们扫去当柴烧了的。

 

不过在一个夹缝里,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浅蓝色本本,鞣皮的封面,看起来积了好些灰尘,但好歹结实光亮,与他周遭的那些废纸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

他好奇地把那本书挑了出来,发现这玩意居然还被一条白色的丝带绑着。

哦……这本包装精致的书是手写的,绝对没错——因为这种墨水非常特殊,它在月色下居然会闪烁着淡淡的荧光。另外这上面还有古旧的书页的香味,而且字迹相当潦草,虽然潦草,但是也很潇洒好看,甚至还可以说是很富有个人特色。

 

“‘昙花盛开时’……”瑟兰迪尔借着月光念着那本子上的字,“哟?这墨水真是漂亮,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这是什么,散文诗么?好吧,就冲这名字我决定看一看。”

 

“‘这是一年一度的昙花会  每年的这个时候,会有年轻的男男女女的精灵前来寻欢……’

——额,等等,我看的到底是一部什么东西?”

瑟兰迪尔顿了顿,冲着那浅蓝的小本本干瞪眼。

 

“或许是本言情小说……要么是艳情小说,管他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

‘来客们用斗篷裹住自己半裸或者全裸的身子这样可以方便及时的秀出自己的胴……胴体’?!

——我靠!我找了半天就是想看这个!我现在可激动着呢~哎 我得小心这边会不会有守夜人来……好吧,没有——

‘但是每个人都要戴上遮住面容的假面具,他们在宴会中只能用尽手段寻欢作乐,不能看到对象的容颜’

‘游戏的规则是让他们在昙花盛开时摘下自己看中的昙花把它献给自己心仪的对象

若是对方接受他的鲜花那么这个人就是他今晚的……玩伴’

——唔唔,这游戏有点意思。”

“‘他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一个盲人。

他寂寞、孤独,每日徘徊在黑暗空寂的世界、备受煎熬,却渴望心灵的温暖与触碰。

于是他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舞会上。

这天他迟到了,在他之前,几乎所有的昙花都已经被嬉戏游玩的人摘走,人们在树林中在花丛中肆无忌惮地欢合,他们都按规定用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

不知谁绊了他一下,摔倒在地的时候他触摸到了一个幼嫩的花骨朵。盲人的触觉告诉他 这朵花是多么的小巧可怜。

他微笑 ,为了他即将目睹它的绽放而由衷喜悦。

他爱花,爱它们娇柔可爱的身姿,爱它们芬芳的香气,他知道昙花花期的宝贵,一年也仅有一次,一两个小时之内就很快凋零。

此刻他寂寞一人的世界里,忽然感受到了与自己呼吸与共的生命,即那生命使不言不语。

就在这时,一只温柔细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问他:‘这是今夜最后一朵昙花吗?’”

 

瑟兰迪尔的心头蹦蹦乱跳,急忙翻过一页去。

 

“‘是的’他回答说。

‘让我陪你渡过这漆黑漫长的夜晚吧。’

‘好……’

他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轻轻触着昙花娇柔的花瓣。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可以闻见她的芬芳,想象她的美丽。

他们一边等待,一边窃窃私语。

‘你喜欢星星吗他们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明亮美丽’

‘可是今夜并没有星星。’

‘哎 多么遗憾!’

 

他们依偎着,渐渐开始用唇轻触对方的面颊,耳鬓厮磨。

花开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时间却在亲昵时如流水般飞逝。他清楚地感知到了那花朵绽开时在他手心划开的纹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他心中的欢喜、哀愁就如同夜空的繁星渐渐增添汇成银河。

他甚至听得到那花骨朵绽放时轻柔的声响,他听到她悠悠的叹息那声息如同烛火把他的心胸燃烧。

他一下就把她拥入怀中!他们热烈地亲吻抱拥渐渐行至云雨巫山……”

 

门外似乎有轻细的脚步声,瑟兰迪尔耳朵很尖,在守夜精灵的玻璃灯照向他这里之前,他已经果断把书揣怀里,翻窗子走人了。

 

一溜烟跑回自己的病房,继续翻开书本找到自己断掉的那一节——哦,该死的绷带挡住他视线了!于是他赶紧把缠在自己脸上的绷带扒拉一下好让它不妨碍自己阅读:

 

“他在肉体的亲密中感觉到了奇妙的爱,盲人的敏感与灵犀,他从她灼热的嘴唇和温柔的动作中感觉到不同以往任何一种的亲近和爱惜……

天亮分别时,他们依然恋恋不舍地用手指触摸着对方沾着晨露的肌肤,她为他轻吟情歌。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唇边,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

他颤抖起来:‘我爱你!’

——然而这句话是绝对不允许在这里说。

 

歌声停止了。

他闻到清晨花草的芬芳,听到鸟儿的啁啾,可是他忽然感觉不到她的声音。

‘请你随我一同离去。’

‘不……’她轻声说。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我、不爱我吗?’他急切地问——他始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不,我是爱你的。’

‘那可否接受我的爱?’

‘不,我无能为力。’

‘请求你——摘下你的面具,好好看看我,让我们坦诚相待——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表情,我此刻的心情已经表露无遗——求求你认真看我一眼——让我们面对这个事实,你爱我,我也爱你。’

他冲动之下摘下了面具。

她却尖叫起来,推开了他的怀抱逃之夭夭……”

 

“然后呢?”瑟兰迪尔把书本翻来覆去地找,却发现这故事压根就没结局。

“坑爹呢!”他把书砸到一边,仰头靠回枕头上,“等等,这本书的字迹我怎么那么眼熟?”

他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在五斗柜里翻翻找找,扒出来一大堆东西:“瑞文戴尔地图、瑞文戴尔简明史、瑞文戴尔名人传……不是都不是,这都是旅游手册!啊,对了,这个——这什么……埃尔隆德给我写的食疗食谱?”

“蜂蜜50克,杏仁200克,蔓蓉5克……等等这字儿!没错儿~这字迹和那本书上一模一样嘛!”

他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借着月光对比了一下书上的字迹和食谱上的字。

 

“是他写的没错~”瑟兰迪尔喃喃自语,“真想不到,埃尔隆德还能写小黄书呢!”

他格格笑了起来,把这张纸条夹在本子里,依然用白色的缎带把它给系好,端端正正地放在枕头下面枕着。

 

第二天早上埃尔隆德带着小猫头鹰来了:“恭喜你手术成功,现在你可以和你的新宠物亲近亲近了,瑟兰迪尔。”

“我要叫它‘茱儿’!”瑟兰迪尔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小猫头鹰,满面堆欢。

他偷眼打量着埃尔隆德,现在他觉得看这位医生那张波澜不惊的、大理石雕像一样的英俊脸孔的感觉截然不同了——谁又知道呢,在这样的冰岩之下也隐藏着柔软多情的情丝和灼热烫人的火山?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而只是一名普通男子,会做梦,会感伤,还会想入非非。

 

“‘茱儿’?这名字太女气。”埃尔隆德对此持否决态度,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似乎瑟兰迪尔要怎么抉择和他也并不相干。

“‘茱儿’在人类通用语里面是‘珠宝’的意思!”瑟兰迪尔傲慢地说。

“你干嘛不直接就叫它珠宝呢?”埃尔隆德湖蓝的眸子转过来瞟了他一眼。

“直接叫珠宝钻石什么的太俗了,我要给它起个外族名字——听着洋气!”

——鉴于他昨晚逛了一晚上的图书馆却一无所获,瑟兰迪尔在自己的起名水准上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

 

“起来吧,”埃尔隆德抱着胳膊瞧着他,“和你的茱儿去享用早点。”

“啊不!”他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枕头,“我还想和我的珠宝在一起多玩一下。”

“不要躺在床上玩。”

他百般不愿地爬起来——“喂,你你你干什么?!”

埃尔隆德居然俯身去帮他整理床铺——那也难怪,他们从战场回来这一路都是他在照顾他,帮他端茶递水喂饭换药穿衣——都成习惯了。

瑟兰迪尔迅速扑倒在自己的枕头上。

 

“你怎么又躺回来啦?”埃尔隆德责备道。

“我觉得床上舒服——去,你去把我的早餐端过来——”他紧张地说。

 

万幸埃尔隆德的教养出奇的好——堂堂伊姆拉崔的领主被他当仆人使唤……他出门去吩咐林迪尔端早餐了。

他趁埃尔隆德转头的那一刻迅速抽出蓝色的小本子收到自己的袖子里。

 

“你在藏什么?”埃尔隆德冷不丁地问他。

“没……谁藏东西啦?”他死皮赖脸。

“我背后可是生了眼睛的。”埃尔隆德捉住他的手腕,微微一笑,“从我进房门的时候就发觉你神色古怪,到底是在藏什么?我已经再三叮嘱你手术后不许饮酒不许饮酒,你居然——”

 

黑发的精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从瑟兰迪尔袖中掉出来蓝色封皮的小本本:“这……这不是——?”

“我偷偷溜出去了——我记得你亲口许诺过瑞文戴尔这里是由我任意行走的。”瑟兰迪尔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跑去了你们的图书馆——而且我收、获、颇、丰。”

“……”

“我就是在那儿找到了你写的小黄书!”瑟兰迪尔突然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

埃尔隆德微微挑眉:“我还真是惶恐……”

 

“你应该惶恐!你应该不安——因为我将要把它复印一千册,上面署上你的名字,把它们发放到全中土,让每个精灵都人手一本!”瑟兰迪尔高声说,恢复了自己趾高气扬的傲气,“除非你把这本书的结局交出来,不然我说到做到!”

 

“别闹,这故事没结局。”埃尔隆德想要把东西抢过来,奈何瑟兰迪尔把本子举得老高老高的,伊本来就生得高挑,加上手臂又极长,左躲右闪就是叫他拿不到。

“瑟兰迪尔——”埃尔隆德无奈地说。

 

“告诉我你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把本子背在背后,微微俯身,保持自己的视线与埃尔隆德平齐,紧紧地盯着他,“不回答的话,我就要把它复印一万份——从罗斯洛立安的女王到灰港的精灵首领都会见识到你的飞扬文采!啊——多么美妙的春日森林,多么风情万种的夜,还有多么豪放的群体派对狂想曲!”

“想什么?我也没能多想——只是记载我的梦境而已。”埃尔隆德笑了笑,“你喜欢就送你好了——记得付版税给我。”——他又恢复了正经八百的表情。

 

“哦?”瑟兰迪尔似信非信。“所以你就告诉我说——这只是你没头没尾的一个梦?毫无道理可言,毫无情怀可言?”

“是性梦……照理说我在梦醒时分就该把它彻底忘掉的,然而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很悲伤,那种悲伤里似乎带有一种无法释怀的东西,促使我把它记下。”埃尔隆德平淡地说,“这个梦境又太过私密,不好与旁人分享,所以就单独放在一本小册子里收藏起来。”

 

“这么感伤的故事你为什么不写成诗篇呢?”

“那时候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能写什么诗?”

 

“这个梦境的结局又是什么?”瑟兰迪尔依然关心最紧要的问题。

“结局?梦境哪里有确切的结局呢?我写的就已经是结局了。”埃尔隆德坐在他身边,奇怪地看着他,“你又为何对这样一个无聊古怪的故事如此关心?任何一段风花雪月骑士公主的戏份都比这精彩——如果你真的想看精彩的小说,瑞文戴尔的藏书馆里应有尽有,从上一个纪元的风月史到如今的各种情爱故事……”

 

“不行,你可不能这样敷衍我——我告诉你,故事卡在一半没结局最吊人胃口心痒难耐了好不好?!”瑟兰迪尔两眼放光,步步紧逼,“哎!你这个道貌岸然的领主大人,你满脑子里居然充盈着这样奔放大胆的奇思妙想!我真恨不得剖开你的脑袋,去看看你的精神世界里是不是如你表面这般冰冷无味——但肯定你不是——因为即使是你笔下的梦境都这么迷离感伤,你的心也和所有陷入爱恋的男子一般柔软多情……我甚至猜想你的心底是不是有一些非常美丽迷人的秘密——像是传说中深埋在银光河下的萤石,只有在幽静无人的夜里,在清朗明丽的月色下才会透过水波显现出它朦胧的光彩。”

 

“会对这样扑朔迷离的低级故事感兴趣的人……不是太无聊,就是太寂寞,”埃尔隆德依然冷冰冰地看着他,“世上的精灵有那么多,肯为你打开心房的有几个?谁规定我写的故事我的梦境就一定要跟外人解说?”

“别这样——我们是好朋友嘛~”

 

“谁跟你是朋友了?!”埃尔隆德一把夺过他的本子,站起身来,“我要把它收起来,用咒文加密、给它隐形,叫你再也找不着它!你想要宣扬也死无对证。”

“那有什么关系?”瑟兰迪尔翘着腿,得意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已经把它记在这里了。”

 

埃尔隆德一下子就僵直了身子,苍白着脸拧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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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瑞文戴尔的领主未免也太过注重个人隐私了点……您没看到上次我去他家的时候,他连一朵花都要上咒文封锁着!生怕有人来偷——”莱戈拉斯依旧为自己上次的待遇耿耿于怀。(见番外一)

 

“瑞文戴尔的领主啊……”瑟兰迪尔冷冰冰地说,“他的慷慨慈善是出了名的,但他的小气谨慎程度和他的慷慨慈善也是成正比的——金银财宝神兵利器,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转手送人,但那些他很在乎的人或事,他说不让你碰,你就真的连碰都不能碰一下。你如果想拐了暮星公主来密林,可能还没出瑞文戴尔就会被他一道闪电给劈死。如果你挟持了埃拉丹或者埃罗赫来密林,你们就算在这里闹三个月他都懒得理。”

 

 

 

“若是我想把埃斯泰尔绑来密林呢?”莱戈拉斯天真地问。

瑟兰迪尔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那你不就还是现在这个下场么?”

——莱戈拉斯顿时脸就黑了。

 

“话说回来,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变成人类?”瑟兰迪尔从遥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问他的儿子。

“我……我也记得不太清了,”精灵王子在他父王面前踱来踱去,金色的斗篷拂过长长的台阶,“我压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隐约记得那时的激情……我……说不出我的行动具体是有个什么目的,我可能是凭一时冲动办事的。”

 

“还好埃斯泰尔聪明,及时限制了你许愿的时效。”瑟兰迪尔轻轻吁了口气,“不然你这个傻瓜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变成人类了,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啊!我想起来啦!”莱戈拉斯突然说,猛地捶着自己的手心,“我想变成人类……是因为他……不过那时候的记忆太过久远,我又经常催眠自己不要去想,所以偶尔会有短暂性的失忆。”

 

“因为他?”瑟兰迪尔惊讶地说。

“是的,只是在当时我自己并不知情,”莱戈拉斯坚定地说,“我是在变成人类之后的才发觉这件事的。所有的冲动都是来自欲念,而所有的欲念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我想我的行为可以解释……我当时想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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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愿望是让我做七天的人类!”金发的精灵大声说。

五色的花儿在他手中发出耀眼的光亮,好像是在他手心燃烧着炽热的太阳似的,一瞬间的亮度刺激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等到一切的光彩都褪去,花朵在他们眼前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像个气泡一样消失不见了。

他们四周又恢复了清爽明媚的秋日美景。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年轻的阿拉贡抬起头去看那个精灵,对方在他身边愣愣地站着,秋天凉爽的山风吹得精灵那金色的发丝纷纷乱舞——莱戈拉斯此刻看起来好像是一只逡巡的狮子。“别不说话呀,莱戈拉斯——感觉怎样啊?”

山风依然在他们耳边吹拂着,清爽、干净,雀儿在高空中愉快地歌唱,被阳光照得一片透亮的山顶上的银杏树叶闪烁着晶莹美丽的光,阿拉贡眯起眼睛,避免那些透过树叶的亮晶晶的星星点点的光斑晃花他的眼睛。

莱戈拉斯变成人类了吗?这些晶莹的、跳动的光,应该不是精灵身上自然散发的光吧?

 

“我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啊~”精灵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哎呀!我的耳朵不一样了!”

突然之间,那些棉花糖一样洁白的云朵,那些如同金子一样灿烂的闪光的银杏叶子,空气里飞舞着的细小的晶莹的尘埃,他们脚下深红的土地……一切一切都飞转起来,莱戈拉斯整个人都好像是在万花筒里看着一个奇异斑斓的世界。

 

“咦?我真的变成人类啦!”莱戈拉斯惊奇地叫道。

 

阿拉贡放下遮挡着双眼的手,看着对面的精灵:“咦?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什么都没有变呀。”

 

莱戈拉斯摸摸自己的耳朵:“不,还是有变化的,我的耳朵尖没了。”

阿拉贡也摸了摸莱戈拉斯的耳朵:“唔……看起来不错,但是我们得确认一下。”

 

“确认?怎么确认?”莱戈拉斯问道。

阿拉贡咯嗒咯嗒地捏着手指,不怀好意地笑道:“让我揍你一顿不就知道了吗~?”

 

不等莱戈拉斯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一拳挥出!

精灵当下做出的唯一自卫的反应居然是赶紧闭上双眼。

 

然而拳头并未落到莱戈拉斯的身上。

等到精灵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嘴角带笑的阿拉贡在用拳头捶着手心:“哎呀,你反应变慢啦——莱戈拉斯。你如果还是精灵体质,是完全可以躲开我这一拳的。这下可好,就连我这种水平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袭击你,你可要小心了。今后七天里,我可要好好照看你,守护你,不让你遭遇任何危险。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听我的话——因为你从来没有做过人类,不懂得我们的生存法则,所以应该由我来引导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莱戈拉斯依然愣愣地站在那里,蓝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

“怎么了,莱戈拉斯?”阿拉贡担心变成人的过程中是不是产生了一些意外,导致了他朋友这会儿产生了一些痴呆的症状,“你听到我在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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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呢——这种体验可不是所有精灵都会有的,”瑟兰迪尔终于来了兴致,“变成人的时候你是个什么感觉?”

“感觉吗?我说不上来……那滋味并不是像想象中那么美好,我的皮囊里好像被塞入了好多结实丰盈的填充物,五脏六腑、连皮带骨都变得不那么轻灵了。”莱戈拉斯仔细地回想着说。“另外就是我的视线突然变窄了,变近了,天空变得又高又远,而我再也看不清远处花草上沾着的露水……视线被陡然拉近之后倒是让我更专注于眼前的事物上来——哦,我当时眼前的唯一事物就是他——所以我看他的时候,就感觉特别清晰、明朗,我头一次意识到其实他离我那么近!”

 

“啊……”瑟兰迪尔若有若无地感叹了一声。

“我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高度敏感者——五感变得迟钝,但我的内心变得敏锐起来——好像是我内心对外界的的探究取代了我眼耳口鼻。我忽然对四周围的诸多情绪能够做出非常敏锐的判断和回应。打个比方的话,以前我的心是高高飞在天上的,从高处往下俯瞰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因而我超脱而又淡泊;如今我的心却是埋入深海,自己融入其中体会着那些与生命呼吸与共的感情……我突然间就能捕捉到阿拉贡一丝一缕微小的眼神和动作之中透露出来的情绪……还有——”莱戈拉斯说得太快,好容易顿了一下换了口气。

 

“还有什么?”

“还有……”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和以前那种总是飘渺轻盈的心截然不同——我胸腔里好像被换上了一颗炙热的、滚烫的、坚定的心,我看着他的时候,非常真切而坚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以及……欲望……”

 

“……”瑟兰迪尔若有所思,“或许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要尝试的滋味?”

莱戈拉斯依然天真坦率地自顾自说着:“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焦躁不耐是从何而来。我喜欢他,我想要得到他。当我抬头的时候我突然就看清了他的样子——是的,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

 

“……”

“当时他那样看着我!温柔地、狡黠地笑着,带着一脸超出他年纪的优雅与淡淡的戏谑,活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野猫——别提了!我多想逮住他啊!多想当场就一把他拥在我怀里!那个顽皮机灵的小家伙,总是时不时用他那漂亮的眼神温柔地在我心口挠了一爪子……又痒,又痛——激起我的好胜心与带着愤怒的尊严!是啊,我之前总是在对他生气,我总是在欺负他——每一次,都是因为我心中涌现出万千喜爱、忧愁却无法表白,那些失落不甘最后都化作了愤怒——然后我用愤怒和霸道蛮横把他占据、让他屈服!但让他屈服并不等同于把他征服……那种程度的胜利是满足不了我的。如果感情是一场你追我逐的狩猎游戏,那我最想要的猎物就是他!但因他是这世上最狡猾难缠的猎物,我怎么也追捕不到——所以我就更是着恼!”

太过激烈的情绪使得精灵王子那洁白的脸颊染上了些许类似醉酒的嫣红,细长的手情不自禁地按住胸口好抑住自己剧烈的心跳。

 

“难怪人类爱把恋爱关系比作一场狩猎——看来这是很有道理的。”瑟兰迪尔面不改色地倾听着,“这场你追我逐的游戏……你们年轻人倒总是乐此不疲。”然后他话锋一转,又把注意力转到莱戈拉斯身上来,“看来变成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莱戈拉斯,以前你的心就和岩石一样冰冷僵硬,现在终于有人把它变成有血肉有痛感的一颗活生生的心了。”

 

“别笑话我啦,我的好ada!”莱戈拉斯大声说,气得眼睛都红了,“换了以前随便你怎么嘲讽我,以前的我是百毒不侵,现在您再要笑话我,指责我,我可是会难过得不行!因为我现在有知觉,有痛感,我知道这人世间应有尽有的悲哀与忧愁,也知道自己并非是真正的百毒不侵!我以前至少不懂,我自己的心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钝感。”

“我哪有笑你?我又怎会笑你?”瑟兰迪尔平静地注视着他儿子,“你的心确实一开始是一片寂静冰冷的荒原,一块坚固强硬的岩石,是受过伤之后才让它变得柔软多情。”

 

“啐,我现在伤痕累累,哪有您说的那么浪漫?”莱戈拉斯黯然地说。

“伤痕累累?你自以为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吗——我亲爱的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横了他儿子一眼,“不,你现在还能哭能笑,离心碎心死还远得很呐!”

 

“我简直分不清您是在嘲讽还是在安慰我。”莱戈拉斯有气无力地说。

“是嫉妒——我是在嫉妒你,莱戈拉斯——你年轻,有活力,你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还有气力在我面前自怨自艾,还有我这个父亲供你依靠听你倾诉——你是多么幸福啊!”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酒杯斟满,“而我……这世上能够听我讲话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不过一想到林谷的那位千年老精跟我是一样的德性我心里就快慰不少。”

 

“Ada?”莱戈拉斯惊讶地看着他父王,“我真是奇怪,您这么愤世嫉俗的人,为什么不和埃尔隆德领主大人交个朋友呢?他除了在隐私方面非常谨慎之外,是非常高尚仁慈,温柔宽容的,能有这样的朋友说不定就能祛除你许多的阴霾和寂寞……”

 

“你听谁胡说的?”瑟兰迪尔猛地往前倾身,把莱戈拉斯吓得倒退了一步,险些从台阶上坠了下去,“谁告诉你说……埃尔隆德温柔宽厚?谁跟你说他是我的救命良药?”

他的声音尖锐而愤怒,眼睛里冒着火光。

 

莱戈拉斯头都不敢抬。

 

片刻后,他收回了身子,继续坐没坐相地靠在宝座上:“哦,又是你那个宝贝埃斯泰尔……”

“继续吧,莱戈拉斯,继续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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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戈拉斯是个天真又胆大的小精灵,今天他和我找到了传说中的依米花,我把愿望让给了他……”阿拉贡咬着笔,想了想,又加上几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做七天的人类,所以从今天起,我就为他记录这宝贵的经历。”

莱戈拉斯高兴地挤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坐在橡树根上,沐浴着秋日的阳光,秋风吹得他浑身清爽:“喂,埃斯泰尔,快把我也画上去!像你之前画的那些小人儿那样——”

“哎呀,你真麻烦,莱戈拉斯……”阿拉贡念叨着,还是给他画了一张简陋的图片——两个小人儿,站在银杏树下,黑发的小人在踮着脚摸金发的小人的耳朵。

 

“这是我!”莱戈拉斯开心地说,一把夺过他的小本子,“我出现在你的故事里了!”

“是啊……”阿拉贡撑着下巴看着莱戈拉斯,“这有什么了不起,你怎么这么开心?”

“你知道吗?我总怕你记性不大好,怕你一出了密林就把我给忘了。而你之前从来都不记我,我还以为你心里很嫌弃我。”莱戈拉斯笑着说。

“我并没有嫌弃你呀。”

 

“那你是觉得我在你的生命里不值一提啰?你从来不在你的旅行笔记里认真提到我的名字。”

“这个么……”阿拉贡托着腮,望着远方的白云,“我觉得有些事情属于隐私,我并不希望他人知晓我的心事。”

他打了个呵欠:“银杏叶子好漂亮,莱戈拉斯——我想拿来做书签。”

莱戈拉斯马上站起来,在他们头顶上方摘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子。

 

阿拉贡歪着头枕着膝,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高大的精灵捻着细小柔嫩的叶子,他们头顶的银杏树枝繁叶茂好像是一张巨大的美丽的、金黄的网,把他俩罩在其中,稀稀疏疏的透明光线从那些细碎的缝隙里漏下,洒了他俩满身。

他忍不住伸手触了一下莱戈拉斯的脸:“就算是变成了人类,就算你身上不再有精灵的那种神秘朦胧的光,你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漂亮,你的相貌还是那么英俊迷人。我想你不管在哪儿都会有人爱的。”

 

莱戈拉斯握住了他的手,静静凝视着他:“阿拉贡,其实你——”

“你不是想谈一场恋爱吗?在这短暂的七天里?”阿拉贡叹了口气,“毕竟你许愿就是为了这个的。”

 

“对呀,”莱戈拉斯傻傻地说,“我许愿是为了——”

“为了姑娘。这是非常正当也非常正直的愿望。”阿拉贡正色说。

 

“我觉得其实你应该让我试试——”莱戈拉斯好容易才憋出一句。

“试试和人类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然后你就可以让爱治疗你的中二和歇斯底里——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恋爱能够提高一个人的情商。没错!好的——现在你已经是一个人了,所以你要赶紧地去爱一次,然后你会变,因为懂得去爱之后你会开始多愁善感、更加温柔,你会去想主动奉献和关怀一个人,然后你的世界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我说你能不能接受我!”

“?”这回换阿拉贡犯傻了。

 

“我是说……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告白……埃斯泰尔,”莱戈拉斯一下子结巴起来,“我好像,好像……是喜欢你的。”

阿拉贡却在想莱戈拉斯是不是还没睡醒,要不就是依米花让他改变体质之后也把他的脑子给搞坏了。

 

“我们先下山,去河谷镇再说。”阿拉贡温言道。

啊……一定是自己宿醉没醒,是太阳太大晒得他眩晕致幻,思维也麻了,感官也钝了……他要回去醒醒酒。

“都是幻觉,”他心想,“从找到依米花到现在,我一直都在做梦呢。”

 

“你们人类一般是怎么对心上人表达爱意呀?”莱戈拉斯眼巴巴地望着他。

“呃——?”阿拉贡恍恍惚惚地扶着额头,“我们会给心爱的姑娘送一些牛羊、或者漂亮的首饰……作为聘礼。”

“你喜欢那些吗?”莱戈拉斯认真地说,“要不我去抓一只小羊羔给你。我身边没有首饰,但是我有好多钻石——”

“不!不不不——莱戈拉斯,我们先下山好吗?我脑子有点乱。”阿拉贡终于是惊慌起来,这会儿精神一振他就发觉自己在太阳地下被晒得头晕眼花的,“不,我还是跟你边走边说吧。”

 

莱戈拉斯同意了,顺便把阿拉贡的手牵着。

他为此举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在感情关系上终于迈出了一步,阿拉贡却觉得这举动显得他们两个都很孩子气。

“像两个大小孩似的甩着膀子迈着阔步在乡间大路上走,晒着太阳、穿着皮靴,肚里空空,周围都是荒草连天,还这么傻快活——真是傻兮兮的!”他嫌弃地对自己说,“自从遇见了莱戈拉斯,我的智商都被强行拉低了老大一截。”

他忽然想到昨天夜里的舞会,莱戈拉斯追着他再三的热烈邀请,而且夜里莱戈拉斯背着他在月光照亮的小巷子里走了大半夜。

这恐怕是真的……那个精灵的一些感情……虽然有些古怪、冲动、没头脑,但感情却是真的……天晓得他哪根神经搭不对就突然爱上他了呢?爱神一定是瞎了眼才把他俩射了个对穿的……

 

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莱戈拉斯突发了灵感:“对啦!我要试试人类的拥抱!来,阿拉贡,咱们抱一个——让我做一个热情洋溢的纯人类。”

 

阿拉贡赶紧推开他:“冷静——冷静~莱戈拉斯——我正要跟你说呢,我觉得依米花一定是在功能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你的性向明显不对。告诉我,你还记得你上次爱慕的人是男是女?”

“女的。”

 

“果然——”

“但我没觉得我现在的性向有什么不对啊。”

 

“莱戈拉斯,听我说——我知道你所谓的喜欢——我知道得非常清楚,就像我现在看得见你一样清晰无疑。但这只是看起来好看的激情和一时的喜爱,就像你对一件新鲜玩具的热情一样很快就会随着时间消散——那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爱。爱情至少要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头热的喜欢。不然你即使付出再大的热情都只是无用功,最后只会导致彼此错过。你很有热情、很有冲劲,莱戈拉斯……但是——但是你并不了解我!”阿拉贡努力按住莱戈拉斯的肩头,一字一句地跟他说,“爱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有人告诉过我。如果你陷入满腔热忱的单恋里,那将是……很可怕、也很悲哀的。你的生命你的热情都会在这样毫无理性的狂热里消耗殆尽,所以最好,在你说爱之前——请你……清醒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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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他说得很有道理嘛!”瑟兰迪尔忍不住赞了一句,居然是发自真心的,“在你表白之前,你应该先了解这个人嘛!你做到了吗,莱戈拉斯?”

“我做到了——或者我以为我做到了。”莱戈拉斯低语,“我知晓他身上的一切,我知道他最最在乎的是他养父那一家子,时时刻刻都把瑞文戴尔领主的教诲挂在嘴边,我知道他最感激的也是他们,他最敬佩的也是他们,我知道他善良勇敢、他敏感聪明,他还同情心泛滥,把自己的感情慷慨地施与所有人……我爱他又怜他……但他走之后我却开始怀疑了——既然我自以为了解他,我却想不通他为何要选择离开?既然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宽容且怀有善意,为何独独对我如此……”

 

“有难言之隐吧……”瑟兰迪尔淡漠地说,“老实说我也想不通——除非他之前所有的良善宽厚都是假装的。”

“……”

“但他的那句话说得很对,你不该爱上一个你不了解的人……不然前途会有未知的伤害会埋藏在黑暗之中,出其不意地会伤得你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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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位新朋友……看起来对你很是依恋呢。”在临水的凉亭里上站着的两个俊美不凡精灵,一个金发灿烂得仿如太阳,脸上挂着的更是灿烂迷人的微笑,一位黑发犹如深夜,面容沉着端庄,正是瑞文戴尔的两位领主——格洛芬德尔和埃尔隆德。

“……”

 

年轻的埃尔隆德对于好友格洛芬德尔调侃似的问话并未回应,反而是出神地看着柳树树梢上啁啾鸣叫的一只雀儿。尽管他的外貌看起来很像是个斯文矜持的年轻人,但他那双沉静聪慧的眼睛和优雅端庄的仪态却并不是普通的年轻人所能拥有的。

 

“怎么了,好友——我是说错了什么了,导致你如此郁郁寡欢?”格洛芬德尔笑着问他。

黑发的精灵终于转过湖蓝色的眸子,注视着这个笑得和夏日骄阳一样灿烂的朋友:“我只是想纠正您用语中的两个小小的错误,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不让您糟心——一是瑟兰迪尔是我的病患,朋友两个字实在担当不起;二是他依恋的对象有可能是伊姆拉崔的好山好水而不是我。另外——”

“多么谦虚!”格洛芬德尔惊叹,“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否认自己的魅力的人,你对自己的否认几乎让我觉得你虚伪了——如果不是你我熟识了那么多年的话,我肯定会那样想。”

 

“另外——”埃尔隆德微微挑眉示意格洛芬德尔别岔开话题,“另外‘你的’‘我的’这个标签贴得我很是惶恐——‘你的’伙伴,‘我的’兄弟等等等等,人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就好像被铁链子与另外一人锁在了一起!从此对方干什么说什么都与我息息相关,可是迄今为止我都只是他的主治医师……至于其余的事情——我恳求您别来找我麻烦。”

“哎呀。”格洛芬德尔笑着说。

 

“哎呀什么?”埃尔隆德平静地看着他。

“哎呀~我是说——我脑子里转的念头好像被你看出来了。”格洛芬德尔还是笑。

 

“哦~”埃尔隆德若有所思。

“事情如你所料——前几天密林派来了使者——叫做加里安的精灵,据说他是王子的心腹,然而这位精灵来到伊姆拉崔的时候,瑟兰迪尔跟他闹起了脾气……我想这个加里安一定很笨很笨,要么就是丑的天怒人怨——所以他三两下就惹得瑟兰迪尔殿下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得都不想回密林了。”

 

“所以呢?”埃尔隆德微微叹息,“这事儿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已经把他治好了呀。”

“哟,快看——那个大美人儿!”格洛芬德尔忽然惊呼。

 

瑞文戴尔的泉水边站着一位优雅高大、艳光逼人的金发精灵,他那美丽惊人的容颜和那桂冠华服引得嬉水的精灵们啧啧赞叹。

“这就是密林的王子殿下。”他们低声说,“他那么漂亮,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美丽!”

“我听说他毁容了,”一个精灵摇头说,“可是他这张脸、这皮肤还是如此完美无瑕,可见这并不是他。”

“不,这就是他!因为埃尔隆德大人把他身上的伤治好了呀!”一个小精灵大声说,“埃尔隆德大人的医术可是天下第一的!王子殿下能够收复他的美丽可是拜他所赐呢。”

 

金发的王子殿下本来是在水边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炫耀自己的美貌,听到精灵们的悄声议论更是令他觉得洋洋得意,这会儿他耳朵里忽然钻进了“埃尔隆德”的名字,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觉得满心欢喜起来,冲那位夸耀埃尔隆德的小精灵飞了个吻。

精灵们大惊失色,顿时哗然。

 

站在高处的金花领主看到了这幕,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说:“好个轻薄人儿!”

他想怪不得么,怪不得这位轻浮的王子殿下不讨他好友喜欢——一转头去看埃尔隆德,却见他的好友也在抿着嘴努力忍笑。

 

埃尔隆德一触到格洛芬德尔的目光,就马上收敛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由此可见这位王子殿下的放浪行径是不合我们诺多精灵礼仪的——好友您说得很对——瑟兰迪尔是个轻浮浪荡的精灵无疑。”

 

格洛芬德尔不置可否,看看埃尔隆德,又去看看瑟兰迪尔——那位密林的王子殿下此刻正为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美貌而万分欢喜,整个人就像个闪闪发光的大钻石似的闪烁耀眼,他周围方圆十里之内的精灵们都瞪着眼睛看着他看得走不动路。

 

而瑟兰迪尔忽然看到站在远处的他俩了,就遥遥对他们招手喊道:“喂,埃尔隆德——快看看我快看我!我的脸恢复得和从前一样英俊!”

格洛芬德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密林的王子致意。

埃尔隆德却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了瑟兰迪尔在山涧边戏耍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他才从曲曲折折的山路转到绿茵茵的园林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把他往阴影里拖。

他迅速擒住那人的手腕,试图把他给掰开——

“埃尔隆德——别生气呀——是我。”

定睛看时,原来是华服桂冠的瑟兰迪尔,甩着被他扭痛的手龇牙:“你怎么下那么狠的手?”

 

“抱歉~”埃尔隆德淡淡一笑,“密林派来了你的亲信——是一位叫做加里安的年轻精灵,他说他请你惩罚他的迟到……但因为战乱很多道路都被毁坏了……他在追逐你的途中又不好打探你的行踪,辗转几次才来到伊姆拉崔。”

“我是要惩罚他——因为他来得太早了点——打扰了我跟你相处。”瑟兰迪尔大大咧咧地说。

 

“相处——?”埃尔隆德露出他那一贯的、迷惑人的微笑,“我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我猜你坚持要留在我身边是想挖出一项惊天大丑闻?”

“不是的——是秘密——我的好医生,”瑟兰迪尔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嘀咕,“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得你这人藏了很多秘密,你的性格,你的情感,都好像被埋在水下的冰山。我很好奇——为什么明明文章那么多愁善感的你外表和内心完全不符。”

 

“你就不能挑选别的研究对象吗?”埃尔隆德建议。

“不行。我只喜欢你梦境里的那个故事,我只想知道它的来由和结局。”瑟兰迪尔固执地说,“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就不回密林了。”

 

“你一定要一个解释?”埃尔隆德明亮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密林的王子非常有勇气地把这种目光顶了回去:“我发誓我只为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我不会把今天听到的任何一个字说出去!相信我的真诚好吗?”

 

“那我告诉你,那只是梦,没有什么解释。”埃尔隆德叹气。

 

 

但是瑟兰迪尔真的很在乎那个故事:“那我请求你告诉我,梦境里的主角是相爱的吗?”

“是的。”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他们为什么分开呢?”

“谁知道——也许她另有所爱。”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那个盲人长得太丑?”

“不,我保证他长得挺好看。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那她到底为什么离开?既然你刚刚还跟我说他俩是真爱,怎么又说她另有所爱?”

“梦境都是毫无逻辑没头没尾的,瑟兰迪尔,我唯一肯定的是梦境里的她确实是深爱盲人的。我说她另有所爱也只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测。”

 

“你确定?”

“我确定。”

 

“你怎么能那么确定呢?你明明看着她逃开,却无能为力——也许她根本就只是玩玩,也许她根本就不爱你!”

“不,我万分肯定,我知道她也确实爱他——因为在梦境里我就是她!”

 

好长一段沉默。

最后瑟兰迪尔才平复了自己悠长的声调:“这么说从头到尾你都在那里啰?你一直看着那个盲人先生,看着他被人绊倒,看着他去触摸昙花?”

“是呀。至始至终我都很清醒,而且是我自己走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

“怎么?”

 

“埃尔隆德……你确定……你在梦里真的是一个女性吗?”

“……”这回轮到埃尔隆德沉默了,片刻后,“不,其实我并不确定。”

 

“那你觉得当时……你离开……额,我是说‘她’逃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担心自己的性别被发现吗?”

“不是那个原因——对他而言,性别、美貌其实是无所谓的事,就像他是不是盲人对她而言也无关紧要一样。”

 

“这次你又为什么这么确信?”

“因为我是梦主,梦境里,我又是‘他’,也是‘她’——我当然是以世界之主的视角来观看、演绎这场故事。我当然也知道每一个人的内心所想!”

 

“那我可真是奇怪呀……她不在乎他的容貌、贫贱,也不担忧自己的性向,到底是为什么要在最终的结局里离开呢?”

“我也……不知道……”埃尔隆德深深叹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梦记下来的原因。我并不清楚我为什么离开……我唯一记得的是我当时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一开始我以为梦中的那个她另有所爱,所以无法承担这份爱,又或许是她自觉容貌丑陋,与对方不堪匹配……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那种万般渴望却又畏惧逃离的心情,悲哀与矛盾就像荆棘一样紧紧缠绕着我,我浑身疼痛,泥足深陷,我想拥抱他,想要呼唤他救我脱离万丈深渊,却伸不出手,也发不出声。”

 

“嗯……”瑟兰迪尔注意到埃尔隆德的叙述从第三人称跳到了第一人称了。

“我一直想不通梦境里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逃开,哪怕我感知得到她当时的心情……”

 

“但是到底是害怕什么呢?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畏惧才让你忍痛逃开?”他并未停止追问。

“畏惧?”埃尔隆德有些茫然,“我不记得有任何具体的、可以构成所谓畏惧的艰险困苦的条件……唯一让我感到恐慌的只有一件事——我不能摘下那个……假面具。不能,绝对不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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