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缙云X北洛/微玄北/】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上)

【目录在这里】:

【正篇】:    

【番外】  

【平行世界线】:【风雪夜追人】(这个最初只是写着玩玩的情景短片,但是后来被我改成了“北洛穿越救了与始祖魔一战的玄戈,之后发展的平行世界线”设定了。这个世界线里,是老哥亲自去追洛洛回城。)


跨年给我新萌上的一对猎奇CP写个小短篇~没想到手速太慢构思太乱居然没有写完……喵的。很快会放出下半篇!

主要是想写两个男生的相处啦~让他们同框!让他们同框!多有趣啊!

另外文末有哥哥的片段出没……

严重警告——本文中的辟邪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菜辟邪,我为此甚至参考了三木老师的……直播……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一)

 

有熊第一战神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成日里也不爱交际、不爱吃喝、不爱玩耍,甚至偶有族中好友长辈或者年轻妹子喊他一同打猎钓鱼郊游采风,他总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这世上除了剑术,大概没什么东西是能够引起缙云兴致的了——熟悉他的人都这样讲。

不过最近缙云忽然变得积极起来,有熊的猎户们组织去猎山猪的时候,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参与。

由于当地人见过战神面具之下真容的人极少,所以猎户们大都以为这是个新来的外族青年来参与狩猎,但是混在猎户之中的几位资深战士却很惊讶了——因为他们认得缙云,深知让此人出门走动两步比看猪上树还难。

“你今天怎么对猎山猪有了兴趣?”戎冬趁人不备,把缙云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他严重怀疑缙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重大事件才陡然转了性子。

缙云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才说:“我要改善伙食。”

“为什么要突然想到要改善伙食?”

“因为要招待客人。”

“什么客人?什么贵客?是姬轩辕大人还是巫炤大人要去你那儿——”

“是我表弟。”

缙云没再多说话了,很快他们投入到紧张又沉闷的狩猎之中。当然有他这样的人在队伍里,抓山猪还是很容易的,缙云也如愿以偿地分到了他所需的报酬。

 

隔了一天半不到,有熊的一些老兵们又看到缙云了,这回他在河边溜达,不住地看人家钓鱼。看模样似乎是很想尝试,和他相熟的战士们很热心地指点他如何垂钓,然而缙云在剑术上虽然造诣颇高,但是钓鱼方面真是个菜鸟,而且没什么悟性,屡教不会,鱼线都给他崩断了好几根,他却一条泥鳅都没钓上来。

“没事,多钓几次总会熟的。”戎冬这么安慰他,顺手把自己钓的几条大的塞到了缙云的篮子里。

缙云点头,看看篮子里的鱼,又看看戎冬:“谢谢。”

戎冬也晓得他是个闷葫芦个性,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这两个字可以说是他发自肺腑的感激了,就挥了挥手:“小小几条鱼算什么——你钓鱼又是为了改善伙食么?”

缙云愣了愣,老半天,才说:“不是,家里新养了一只猫。”

 

又过了几天,熟人们又发现缙云在集市上拿着自家的蓟草跟人换水果。

“喂,你这次又是在家养了什么玩意吗?”

缙云回头看着戎冬,无语良久,才抽动嘴角:“兔子。”

“啥?”

“养了一只兔子,”缙云说,“他嫌我家的野菜太粗糙难以入口,我决定换点口味给他尝尝。”

“你家最近肯定很热闹。”

“倒也没有特别热闹。”

 

等到缙云提着一筐子的水果、干粮、柴和回到家时,就看见一个打扮古怪的黑衣青年人在他家地上躺着:

“起来了,该吃饭了。”

那男子浑身上下都被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这样温暖的气候里,这人的打扮可真有够古怪。

缙云几乎要怀疑这人一睡不醒怕不是中了暑。

黑衣青年人动弹了两下,只是翻了个身:“我不吃。”

“可是你身子很虚弱,而且都几天没吃东西了,会熬不住的。”

“吃你们这些野人的东西……”黑衣男子喃喃道,“只会让我死的更快。上次你们给我的野猪肉……又腥又腻,熏得我差点都吐了……”

“今天不吃野猪肉,吃点果子。”缙云很有耐心地把那男子拉起来,“食物很宝贵的,你这样浪费,都不知道每年我们这里有多少小孩子吃不上饭。”

 

那青年人修长苍白的手捂着他自己的半边脸颊,双眼紧闭,一副头痛未醒的模样:“我真的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只要我一睁眼,就能醒来,看到栖霞的好山好水,床边还有柿饼给我做的蛤蜊汤和蛋黄炒蟹,只要我走出门去,就可以去镇上打牌看牌钓鱼……在相熟的大婶的摊子上顺几个柰果……”

“什么果?”

“柰果……算啦,你不知道的。”

 

那青年人艰难地爬了起来:“我……我在穿梭时空的时候好像出了什么差错,要不就是我使岔了劲走火入魔了……”

好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缙云初见这人的时候,这家伙看见自己就吱哇大叫地猛扑过来要跟他拼命。

——这不明显的神志不清吗?

 

“并没有那么的神志不清。”青年人费力地给他解释说,“我当时脑子还算清醒,仅仅只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你知道的,我经常梦见你,而且经常梦见跟你打架或者变成你的样子去打架……所以那天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以为……”

缙云完全听不懂这男的在支支吾吾说些什么。

“你的名字?”

“啊?”

“总得有个称呼吧?你喊我‘缙云’,我喊你什么?”

是啊,总得有个称呼,总不能见面就喊“喂”吧?

 

“北洛。”年轻的男子从地上捡起果子,擦了擦就开始啃,那酸爽的味道刺激得他直皱眉,“叫我北洛就好。”

 

不管他们两人情愿还是不情愿,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子啦!

 

不久之后,在郊外采桑的姑娘如采发现了一个面熟的美男子:“诶?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那个在花食节曾经给她送过货的小帅哥,皮肤黝黑,身材健美,长得特别漂亮~就是不多话,对她的求爱也没半点反应——还以为过了花食节他就要回去别族再也见不到呢,没想到又见面了。

“你在采竹笋呐?还是在摘野菌?”如采热情地招呼他,“你喜欢吃这些美味吗?”

那小帅哥摇头,说:“不,我不吃。”

“那是……”如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给我家……家里养的食铁兽吃的。”

众所周知,食铁兽就是大熊猫。

“你家里还养着食铁兽吗?”如采惊讶道。

缙云点点头,闷头继续挖菌子和竹笋。

“那你可真够厉害,这么矜贵的玩意都养。”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二)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过了些日子,北洛居然能爬起来走动了,甚至换上了缙云的旧衣裳——“要出去走动走动,穿我原来那身在这儿实在是显得太怪了。”他身材修长,四肢也结实,缙云的旧衣裳他穿着居然挺合适。

“啊,好些了,好多啦——没见我都能下地走路了吗?”北洛在活动着四肢,“再过段时间,等我妖力恢复,我就可以回去啦!”

 

“腰力?什么腰力?你腰伤了吗?”缙云听岔了,还以为北洛之前腰部受损。

北洛脸色略僵:“我妖力……嗨,我腰力还行啊!我都已经好了。”

 

缙云不信,伸手掐了他的腰一把:“什么行不行的?这腰软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行了?——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北洛刷红了脸,咬牙道:“说话就好好说话,手别乱碰啊。你这不懂文明的原始人!”

“我怎么你了?”缙云不明所以——他确实是个原始人,是以后世的什么礼教之大防,什么授受不亲都不懂的。

北洛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憋出一句:“不准再提我妖力的事!”

“哦……”

 

但缙云还是有点关心北洛伤势的,所以就带着北洛外出采药。他在采药,北洛跑去钓鱼,结果北洛钓鱼回来一看见他,马上狠狠打了一下手背:“你别采这些毒物了!”

“怎么了?”

“这紫色花瓣的骸生草有毒的!”北洛的语气近乎凶狠了,“你不觉得吃这个上瘾吗?吃多了视线不会模糊?气力不会下降?”

“是毒草……我知道。”缙云平静地说,“战时紧张,寻常的草药根本不够用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拿这种草顶一顶。”

“别囤积这些有害的东西!”北洛把他手掌上那些紫色的草都拍掉了,“你一边待着去,药草我帮你采!”

 

说干就干,北洛不仅给他采了很多有用的药草,顺带连蘑菇菌子都采了不少:“都是能用能吃的,可不像你……上次你喂我的汤里面居然有白毒伞——要不是小爷我命大,可没被你给活活毒死。”

缙云又纳罕——这人怎么懂得就这么多了?懂得多就罢了,还这挑那挑的,讲究那么多。有毒的不碰,难吃的不碰,猪肉太腥了不吃,鱼肉带土腥味也难吃,蘑菇野菌怕不是都有毒的也不吃——真难伺候。捡回来一个人,却感觉比神仙还难伺候。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三)

 

“跟我出去走走。”有天他喊北洛说,“别的什么都别带了。”

北洛还以为他要带他出门散心,高高兴兴跟他出门来了,谁知道缙云一路闷声不吭就把他带温泉来了。

 

温泉可以沐浴,可以疗养,是个不错的地方。有熊的人们倒是有天然的温泉,虽然未有后世那么多繁杂的商业效果,甚至都还未曾给它命名为温泉——但在这儿大伙儿都是拿它来沐浴和放松身心用。

缙云还指望着北洛看到温泉会高兴一点呢,谁知此人见到满地都是一丝不挂玩耍嬉水的原始人就给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伊在一群原始人中本来就显得特别出挑的白皮肤这会儿更是惨白如雪。

 

“愣着做什么,下水啊。”缙云催促道。

“我……我不行……”可怜无助的辟邪王微弱地哼道,“我家里温泉都是单人间……”

“你说什么?”

“我说我突然不想下水了!”北洛忽然跳起来,撒腿就跑。

然而他毕竟妖力微弱——啊不是,他重伤未愈,加上缙云也是个身高腿长而且脚步轻盈的练家子,没跑两下就被缙云拎了回来。

“跑什么跑?这儿的水对疗伤是很有益的!”缙云训斥说,“脱了衣服,下水去!别跟猫儿似的。”

“我不干——”

“别跟我犟啦,这儿的水这么浅,淹不死人。”

“不是水深水浅的问题——”北洛且说且退,“这儿这么多人——”

“——是活水,虽然人多,但是干净得很。”

“也不是水清水浊的问题!”北洛失声喊道,“我不习惯跟这么多人——”

 

缙云已经上手拎着他要把他往温泉里抛了。

北洛大喊:“住手!你个野蛮人……你小心点啊,小爷我妖力恢复了,一定要把你打得——”

“你不去泡一下怎么恢复腰力?”缙云轻叱,“还是你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敢下水?你……”他眉头皱起,“你身上伤口裂开了?还是你伤口恶化了不敢跟我说?”

缙云想到此处已经觉得非常不安,已经开始撕他衣服了。

北洛赶紧紧紧捂住胸口,死活不让缙云碰:“住手……住手!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扯什么你……你个野人!行行行……不就泡温泉吗,我入乡随俗就是了,你别扯了——叫你别拉拉扯扯的!够了!真是……好说不听,不就泡个澡吗,别搞得跟强暴似的,丢死人了。”

 

缙云抬起头,发现路过此地的几个饕餮旧部的老兵已经惊呆了。

“缙云大人……您这是……”

地上那个皮娇肉嫩打扮得和缙云八九分相似的小伙子看起来有点糟糕,上身的布料七零八碎,胳膊上脖颈上胸骨上都是乱七八糟的红的紫的印记(刚刚跟缙云扭打起来被掐的和磕的)。

 

“我远房表弟,北洛。”

缙云把他的表弟正式带到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原来这就是缙云大人的亲戚啊……这是不是有点太亲了些?

“我去你大爷的。”北洛心平气和地骂了一句——仗着原始人听不懂。

“什么大爷?”缙云果然不懂。

 

“……”北洛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我泡澡去了。”

“这我弟弟,”缙云给饕餮旧部的战友们解释说,“真不爱干净,我刚刚教育他洗澡要勤快主动点儿。”

北洛强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脱了衣服扎入水中——妈的,权当是做了个行为艺术的噩梦吧,没准明早醒来就全都忘了。

“艹!水这么浅的?!小爷我的头都给磕爆了!”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四)

 

“啧啧啧,那就是缙云大人的表弟啊……”

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这么像,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北洛穿着缙云的衣服,走大街上乍眼一看那背影,没准就给认成缙云了。这俩人一般高矮胖瘦,面容气质竟然也有几分相似。说是远方表亲,但若说是亲兄弟也没几个人会怀疑的。

 

“那位弟弟细皮嫩肉的,那么白,怕不是从来都没怎么干活、也不外出战斗吧?”

说着说着,那俩正主可不就来了么?

 

“缙云大人好,北洛大人好……北洛大人平日在家做什么生计啊?”

北洛看了戎冬半晌,说:“在家种地,钓鱼。”

——哎哟!这说话时候惜字如金的老费劲架势可像缙云了!

 

“北洛剑术也还不错。”缙云闷闷地说,“可以与士兵们陪练。”

事实证明,他那个远房表弟不但剑术不错,别的方面也都样样不错。

——才没来几天他就把集市、田地、鱼塘摸了个遍,谁家有几个老鼠洞他都晓得一清二楚,张口就能和卖菜的大妈唠嗑两句,路过鱼塘还能顺带指点一下老大爷的钓鱼手法,临走人家卖果子的大姐还硬要塞几个果子给他——或者他自己顺两个走。

 

缙云看到北洛在外面溜达了一天就扛了一大袋子东西回来也是纳闷的——他怎么这么能花钱呢?

北洛看出了缙云的疑问,表示:“我都没花钱,都是我路上捡的,人家送的……”

“……”

省略号的意思是——别人什么都不要你的,让你白吃白喝?

反正缙云是不信的。

“我给卖肉的老板送了两车货,还给酒家老板搬了几十坛酒,从轩辕丘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跑到东……鱼是我自己钓的,果子是人家卖剩下顺手丢给我的——也不算白拿吧?”

 

除了跟人打交道特别自来熟之外(他才来有熊十天不到,盘算着给他说媒把他招赘的人已经有十七八个了)——北洛还有其他很多技能,会打理田地,会钓鱼,还能帮铁匠木匠打打下手且样样都上手非常熟练不会出错,而且,此人还能做几道不错的菜式——真是令人惊讶。

“你好像什么都会啊?”

“你要是有我那么漫长的时间,自然会学着做很多事。”北洛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嫌弃,“你以后别捡地上的乱七八糟的毒草了,也别烤那些又腥又硬的野猪肉,也别做那种带着土腥味的鱼……你也碰厨具!我自己就能做很多东西的。真是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没把房子给烧掉?”

“哪有人会烧掉自己的房子的?”缙云反驳道。就算他厨艺再差也不能啊。

“随便你怎么讲吧——我可受不了你们这些原始人如此野蛮的食物和生活方式了。小爷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一起遭罪的。”

 

但哪怕北洛的技能点那么高,有一样还是不如缙云的。

每次比剑,缙云挥舞着小木棍就能把手持太岁的北洛打趴下。

 

“注意闪避!”缙云厉声喝道。

“哈?”北洛才来得及眨眼睛,就被缙云一脚踹翻了。

“注意格挡!”

“啥?我还没——”北洛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衣裳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拍,剑也还没来得及起势,缙云一顿连削过来打得他七晕八素的。

“来来来,我不动,你来正面攻击我——不要虚!”

“等等等等……你那破木棍架得住我这太岁么?”北洛挥舞着太岁端正了脸色问道。

“不要有疑问——你现在就对我冲过来!不然的话,我就向你冲刺!”

北洛二话不说就冲过来了,贴脸与他对砍了几剑——就没一剑是劈中了的。

还被缙云一记扫堂腿掀翻在地。

“你是手残了还是眼神不好?隔着我那么远能打到人么?”缙云看着倒地的“表弟”问,“还是剑不好使?要我叫人给你换一把长兵器?”

 

“要不是我最近妖力微弱……”躺地上的北洛在哼哼。

“怎么老提腰力腰力的?叫你好好跟着战士们练剑对战,你却总在游手好闲。”缙云蹙眉,“你倒是说说你每日里除了在集市上看东家长西家短的热闹、看婆婆妈妈在家门口吵架互撕、陪仓颉几个小孩子玩泥巴之外你还干了些什么?”

北洛马上不做声了。

 

战士们一看缙云这脸比平日里更黑几分,就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赶紧来劝:“缙云大人、缙云大人……北洛弟弟这武力也不低呀——全轩辕丘的猛士除了您就没人打得过他了,您也不必对他太过苛责嘛~”

“他那脾气比我还臭,脾气坏不说,嘴欠还封不住——他那嘴比他的脾气还要臭十万倍——平日里在有熊惹几个地头蛇欺负欺负也就罢了,出了轩辕丘,要是他逮着哪个厉害的魔头又跟他‘不死不休’——我看就是伏羲下凡都救不了他!”

“算啦算啦……”有熊的战士们赶紧一拥而上揽住缙云把他推走,“北洛就是嘴巴倔,论明事理我瞧人家这心眼亮敞着呢!人家可不似你这般木讷呆板……”

“不是说响鼓才更要用重锤吗?”缙云说,“他如果不是这般聪明伶俐劲儿,我哪里会管他?”

 

“他也不用你管啊!”戎冬差点叫起来,“你看他除了剑术,哪里还需要你教?人家比你聪明伶俐,比你能说会道,比你会察言观色,在哪儿都不肯吃亏的主儿——你还要管他做什么?”

“……”缙云被说得一时无语,回头看看北洛是不是还蹲在原地呢,结果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五)

 

他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隔着老远,发现自己家里似乎有耀眼的金光闪烁。

不是蜡烛的光——那光芒在黑夜之中很是明亮,不是任何烛火能够比的。

不知为何,这种光芒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一定不是人间的光芒!

 

有熊的战神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艺高人胆大。当机立断悄悄潜入,且看屋子里面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然而屋子里面除了一只金白杂毛的、类似大猫又似大狗的奇异动物趴在地上打呼噜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缙云有太岁在手,横竖什么都不怕,直接踹门撞了进去。

 

“缙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北洛一转头发现是他,似乎受了点惊吓,“怎么你走路都没声的?”

——哪里有什么金白毛的大猫呢?

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分明是北洛。眉飞入鬓目若寒星,身姿挺直宛若青松。

 

“……”缙云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才说,“进门的时候……我鞋子扔在外面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确实妖力微弱,连有人迫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半点觉察。”

 

“……”北洛缓缓眨了眨眼,“你……到底几时回来的?”

“刚刚,”缙云把太岁收入剑鞘,一如往常地坐在了地上,“我还以为家里被什么魔物入侵了,原来你是一只辟邪……”

他略微松了口气,也懒得去问北洛太多的事——为什么一只辟邪会流落人间?为什么北洛会遇到他?为什么北洛从不告诉他实情?

他不太关心——有些事,真正需要你的人会主动跟你说起。人家如果不愿搭理你,你再好奇也是白搭。

缙云就是一个懒得去惹太多麻烦的人。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北洛为人干净利落,肯定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你知道我是辟邪?”北洛缓缓说。

“我见过很多事。”缙云简洁地说。

北洛捂着额头,喃喃道:“是了……你此刻是白发,又吃骸生草上瘾……已经从魔之骸回来好几年了。”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关于我的。”缙云说,“不过你如果也是在天鹿城的辟邪的话,知道我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天鹿城……”北洛苦笑,“没错……我正是……打那儿来的。”

——他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你要回去吗?我或者我的朋友也许还可以帮上一点忙。”缙云说。

“不,这个忙你帮不了。我是从天鹿城来的,但并不是你所认知的那个天鹿城……要过去比你所想的艰难得多……除非——”北洛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除非你妖力恢复?”

“是啊……”

 

北洛并不愿多说什么,缙云也确实觉得他不想要自己帮忙。

 

因为他们之间沉默得太久,就连缙云这种话题终结者都觉得应该找点话打破僵局了:

“有生之年,我都没见过这么小的辟邪。”他说,“我打过最小的山猪,都比你大一整圈。”

“你懂个什么?!”北洛这人生平最忌讳两件事——一个是别人说他弱,二是别人说他“小”。是男人就不能忍!于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到此处也无需再忍——他一头向缙云撞了过来。

 

缙云倒是没防备,给他一下子撞翻了,摸摸胸膛——不痛不痒。

我们的有熊硬汉从地上轻快地爬起:“你这气力还不如最小的山猪仔给我来的那一下蛮力冲撞呢。”

 

“住嘴吧你!等我妖力恢复了我要踏平有熊所有山头以雪今日之耻!”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六)

 

“起来练剑——你个妖力微弱的小辟邪。”戴上面具穿着铠甲的缙云比他平日里要可怕十倍,“再懒下去,随随便便一只獍妖都能拍扁你。”

“等我妖力恢复……”北洛还在赖床呢,“可以撕裂空间了,有谁想拍我,我一个裂空就跑八百里远了……”

“就你这样还有什么能耐?我把你丢出轩辕丘,撵去巫之国——半路上你就能被穿山甲轮得哭爹喊娘——给我起来!”缙云厉喝,一棍就掀开了北洛的被子。

 

“我怎么就沦落到这种鬼地方呢?”北洛艰难地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中撑起身子,“在家打牌种地有什么不好?偏要特意赶来这穷乡僻壤的来受罪?”

 

“起来吧,拿起太岁——你能来,一定是命运给你的指引!”缙云声音洪亮,气势恢宏地挥了两下木剑,“命运肯定希望你成为一个强者,而不是一个弱者。”

“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北洛瞪着他说,“有朝一日……你到我这个地步……你一定会为今日下手毫不容情而后悔!”

“我对你够好了。”缙云说。

“去你的吧,我还不知道你吗?”北洛懒懒地道,“你对我‘好’——只是因为轩辕丘的其他对手根本撑不住你这样打——除了我这儿根本没人能在比剑的时候接你三十招!”

 

“你再在这里跟我饶舌,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打回原形?叫你百年千年都变不回来。”

“……”北洛倒吸一口凉气——他倒是知道缙云那脾气,是何等较真的说一不二——如果缙云说今晚要砍死他,就绝不会拖到明天。

 

全副武装的缙云在等着他——这还得是吸收了王辟邪之力之后的白金加强版的——不是梦中幻影,不是太岁化形,是实打实的缙云……在这日头下,在这有熊开阔的绿地之上,摆好了迎战的架势等着他。

——等着他来挨打。

 

可怜他好歹也是个血统纯正的王辟邪,为天鹿城拔去了身上七分妖力,滥用空间之术又抽掉了身上所剩无几的两成多妖力,如今这余下一成不到妖力只够他勉强维持人形,还得迎战如此凶神……

今年怕不是流年不利啊……最倒霉的事儿都让他赶上了。

 

“我看你不如干脆一剑捅死我,让我从这场长梦里醒来才是正经。”北洛缓缓拔出太岁,绕着缙云寻找可以进攻的空隙,奈何对方的身形步履皆是完美,根本没有破绽可循。

“我看你就是成日里浑浑噩噩虚掷岁月太糊涂了,正是要打得你清醒清醒。”

 

“借口——你看我哪里不爽就直说,想打我何必说得那么义正言辞?”

“就凭你方才嘴欠的这一句——足够我打你十次了!”

 

缙云话都没喊完就朝他冲了过来——起手就是毫不容情的大横斩,那一棍子抽过来的架势真真是风声呼啸削金断玉,北洛唯一仅剩的一点儿拳脚功夫这会儿都卯在跑路上了——跳起来就闪,没什么好犹豫的。

“好好接招!”缙云喝道。

“你这招我实在接不住啊!”北洛只顾绕着他跑。

“胡说!你手上可是有太岁的。”

“有太岁也抵不过你身上注入的实打实辟邪之力啊——这也太不公平了——五百斤的棉花跟五百斤的铁棒怎么硬碰硬嘛?”

 

缙云的攻势暂缓,北洛还以为此人后劲不足,心中暗喜,闪身过来正欲偷袭——缙云居然猝不及防地转身,霎时间此人身形变幻宛如鬼影一般,四面八方地向他进攻?!

 

……

 

“……你这妖力未免也太弱了。连我都打不过,还怎么回天鹿城?”缙云看着倒地装死的辟邪,叹气说,“就是山猪也能勉强接我一招暗云呢。小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在妖力微弱的日子里(七)

 

之后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北洛只要爬起来了就又要被缙云按着打,打趴下了就再爬起来。不然缙云就威胁要把他扔去喂冰冻穿山甲。

北洛之前还没见过何为冰冻穿山甲,直到有天缙云从巫炤那里借了一只来关起门来给他陪练了一整天——差点没把他给逼疯。

 

“别……哥们——别对我这么残忍。”北洛被放出来之后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夏日夕阳下,他满头满身的冰渣子,浑身抖个不停。一出了那斗室他就一头栽倒在缙云怀中,“你……你陪我练剑还不成吗?不,我跟你学剑行不行?缙云,好歹也相识一场,别整这些妖魔鬼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妖力状况最近是比较那个……”

“知道自己弱就赶紧练——还想不想回天鹿城了?”

 

北洛此刻虚弱得站着都艰难,只能暗自低语:“弱也不是被你蹂躏的理由啊,云无月这会儿也弱得很,你怎么不去跟她打架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您教训得是。”

 

“收拾收拾,吃了晚饭再来比过。”

“是,缙云大人。”北洛拖长了声音道——缙云居然还给他饭吃,可见还是有心情体贴他的。

 

“你可要知道——真正战场上,连给你吃饭敷药的时间都是没有的。”缙云再次警告他。

“你也别老这么虎着脸训我啊……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也不是没去过战场,哪里会分不出好赖?”北洛苦笑,“我平日里真不是这样,只是近来情况特殊,此地又安逸平静正好养伤,所以我才会如此懈怠。”

 

“……”缙云沉默良久,才说,“不,其实我看得出来。”

 

直到他把那式样不怎么好看味道也不怎么美味的饭菜端上案,才再次开口说话:“我手艺不如你好,这些东西权当是果腹之用,也算是你的修行吧。”

北洛苦笑着挑了挑眼前的饭菜:“没有土腥味的猪肉鱼肉,倒是有烧焦了一点的笋子野菌,居然都是无毒的!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第一眼见你时就注意到你的骨骼肌肉,以及你的双手……就知道你是一个剑道高手。”缙云说,“你很擅长野外求生,尤其擅长辨认食物、药草,这么看来,要么你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艰难困苦的生活,要么就是在实战中积累了太多的经验。你这人平日里这么闲散,如果没人逼着你,你是不会主动去学这些又苦又累的技能的。”

“没想到你人表面上这么呆,脑子缺还灵光。”北洛笑了笑,开始喝那味道不算太难喝的竹笋菌子汤。

 

“我有时候只是很多事情懒得去想而已——骸生草破坏了我一部分的神识,但是并未啃掉我的脑子。思考和追忆实在是很让人烦恼困苦的事,如非必要,我也不愿去想太多关于自己的事。”缙云正色说,“但你不同,你是陌生的人,想你的事,我不会觉得太沉重痛苦,反而会为了你的明天而有所期待。”

北洛差点给呛到了,他笑着说:“萍水相逢,有那么令你高兴么?你想都没想过,万一你救的人是个坏辟邪呢?”

“迄今为止没有想过,我也不会去想——眼前的人总是值得我认真对待,未来若有变故那就另说。”缙云的神色恢复了冷漠傲岸,“反正要我再把你斩于剑下,倒也并非难事。”

“我还真是服了你了。”北洛嘀咕着再起拿起汤,“比我还能吹牛逼呢……”

 

“我看得出来……你聪明、机警,有着很老练的生存技能,有一身硬派坚韧的骨气……只是你怎么沦落至此——又是为什么在我面前会是这副灰头土脸的德行——”

“打住打住啊——”北洛扬手打断他,“怎么好好说着说着又攻讦起我来了呢?”

 

“我说错了?你原本是争强好胜不肯吃亏的性子,怎么在我这里就跟新兵小子一样,什么都怕,什么都不行?”

“……”这回换北洛沉默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遭遇了什么强横的对手,或者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心魔,那种失败、那种痛苦——让你再也无法拿起剑,也阻碍你恢复你的妖力?”

 

“是……”北洛缓缓说。

缙云乌黑的眼眸静静地盯着他看。

 

“我……做错了一件事……”北洛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做错了一个选择——等我反应过来那是敌人的阴谋时,一切悔之晚矣。我辜负了……他……我失去了很多人的性命……所以,我想不惜一切代价扭转这一切,我想回到过去……在与他重遇的那一天开始,把他留下。”

“我想……”

“这一次把他留住,如果有他在,是不是我就不用做那么痛苦的抉择——如果他还在,这一切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

 

“所以我动用了天鹿城王宫里禁闭的法阵,我用尽我最后的妖力启动它,因为我想要回去百年前……在他重伤受损的那一天,救回他的命……”

 

“但是天公不作美……”北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法阵配合我的灵力和我强烈的愿想,确实启动了……但是又太超过了,这一次,我被卷入时空乱流之中,遇见了你……”

 

“哦……”缙云轻声说,“别担心,今后会好起来的……”

但是他自己却很担心——北洛在这儿都半个多月了,妖力不见恢复不说,只见体质越来越与寻常人类靠拢。缙云日夜与他过招,几乎没见他妖力有何长进,相反,在缙云的严苛训练之下,他那原本就虚弱的妖力反而有消弭无踪的趋势了。

 

“好起来……怕也是很久之后了……”北洛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些许鼻音,“照我现在这个恢复速度,纵然妖力觉醒,也无法再回去那个时间……”

“你说的那个时间……是什么时候?”

 

“离今时今日……将近两千年。”北洛抬眼,乌黑的眼睫尚有些湿润未干。

缙云的心沉了下去——两千年!饶是缙云再怎么不理世事,以他与辟邪打交道的多年经验也能知道,辟邪穿越时空之力,是时空距离越远耗损越大,穿越时间远比穿越空间耗损更大,寻常辟邪穿越几天的时间都要修养几月弥补灵力,北洛这穿越千年还是借了古老阵法才得以成功——那他要如何回去呢?

 

“别担心……”缙云轻声说,“会好起来的。”

北洛静静伏在他膝头,他顺势就去挠北洛乱糟糟的鬓发——这只是个本能的爱抚动作,就连缙云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这动作能有多亲昵。也许他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这男子是个妖力微弱的辟邪的。

 

“你……遇见你之后,有时候让我想起他来。”北洛在他膝上闷声说,缙云从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对方隐藏着的脸。

“……”

“呵呵~”北洛又在闷笑,“有熊的人都说我长得像你……殊不知……我和他长得更像。我俩若是站在一起,穿一样的衣服,一般人压根就分不出谁是谁来。继承王位的时候,那儿的人虽然悲伤,但并不恐惧,甚至还很心安,因为我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七八分相似的神态和口气……有的人甚至认为,他还没死,他一直都在天鹿城游荡,守护着他们的城池。”

“……”

 

“我怎么对得起他?”

 

“……”缙云的手指微动,触到了北洛的脸颊。

那张脸也是温热的,湿润的。

 

“你这么喜欢他……他生前是不是对你很好?”

“不是,”北洛的声音忽然降了温度,“我们从生到死,也只有匆匆两面之缘。短短一天两夜罢了,一天与我见面,一天与我死别。”

 

即便是冷清如缙云这样的人,此刻也感受到了那难言的震撼。

 

虽然时隔千年,但那人不露声色的威压和强烈的意志力还是透过北洛的话传了过来——这是一个何等心狠决绝之人,一切又是何等算无遗策?!他或许知道与素未谋面的胞弟讲任何重托任何感情都是徒劳的,所以一切的挣扎与祈求都寄托于自己一死。

如北洛这般单纯刚正的人,怎能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没什么比死人的承诺更能束缚人了。

 

活人的契约尚能解除,死人的契约,又如何能消除?

他锁死了北洛一辈子,纵然魂飞魄散,他的意志、他的精神、他的遗愿,他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仍然如幽灵一般,把北洛困在深深的梦境里。

 

“这种人你还想他做什么?”缙云不禁冷笑,“生前与你没有半分情分,死后却无端端教你背了许多债务,许多罪孽——你又是何苦?要是我——”

“即便是换了你——只怕你也会与我一般,被一个承诺拴住,寸步难行。”北洛终于抬起头来,年轻俊朗的脸颊上尚有泪痕。

 

“我恨他,我烦他,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找他——”北洛的牙齿咬的格格直响,“我要把我锁承受的这一切,统统还给他!这一次我不要他的城池,不要他的责任担当,我就把这些扔给他自己!只求他还我自由!还我无拘无束的自由之身,还我尚未背负所有血债和罪孽的灵魂!”

 

“……”缙云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他,“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怎么,你怀疑我在你面前做戏?”

 

“不,人有时候会毫无自觉的口是心非,只是说你觉察不到。”

“是吗?”北洛嗤笑。

 

“你若是一心只想甩开重担,追求自由,把所有责任甩给他……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心也不会这么沉重,若是早就放下,你与我比剑的时候,以你的悟性——你应该精进很快才是。”缙云平静地看着他,“你放不下的,你甩不掉他,甩不掉他所有的托付,也甩不掉他的言语、他的灵魂——他一直在你身上,在你心上……这些都太重了,也就是因此……迄今为止,你都无法从梦中的泥沼中觉醒。你的妖力也因此再也没能爆发。”

 

“我该怎么办?去吃骸生草?把我自己吃成一个傻子,说不定我就忘掉了,整个人都能快乐起来。”

“那是错误的方法——在你之前,我已经试过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不顶用。”缙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只要你活着,这痛苦就不会消失。我们过去都有过伤痕累累的疮疤,但我衷心希望,你能够站起来。”

“我能?”北洛惊讶地问。

“你能的,”缙云说,“你才多大?那么小一只辟邪,能有多大岁数?你的岁月还很漫长,你的生命还很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弥补和纠正你的过错。”

 

“不要担心未来——等你的妖力恢复的时候,辟邪之力可以带你去任何一个想要的未来。”缙云说,“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唯一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从那困扰你的沉甸甸噩梦里……走出去。我不知道你的梦里除了你哥哥之外还有什么,也许还有其他的死人、还有更多的血泪……但眼下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还是要挽救你自己。”

评论(36)
热度(553)
  1.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白马公主009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