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佛系明星二三事(下)

这故事写到后来就变得不受控制了……原本我真的是想写一个大明星和小狗仔的傻白甜爱情故事啊!兰花先生那只是陪衬啊!而且初版构想的兰花先生也不长这样啊!

哎……原版设定可能就给我私藏了到别处用吧。总之,看故事啦~

其实还有番外,因为还有些东西没讲完,啊,等以后再写吧! 

 

“一个人干什么事总该有个动机,谈恋爱的前提是你要有个爱慕的对象,奋发苦干的前提是你要有个出人头地的梦想,哪怕是杀人也要有动机的——是不是?”他站在落地窗前,抱着双臂观赏着摩天大楼下川流不息的马路。

“你约我来吃中饭,就是为了要把我噎住好让我吃不下饭?”张洁洁手里握着筷子坐在桌边瞧着他,坐得跟雕像一般笔直。

“没有——我约你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这种人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时候就忙得吃不上饭。”他轻声说着,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看今天我点的都是你最爱的菜。而且,我保证我今天说的肯定都是你爱听的话。”

张洁洁毫不客气地低头夹起一块碧螺虾仁:“那我可不客气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恭喜恭喜呀~”他却缓缓举起酒杯,盯着那边埋头吃饭的张洁洁,“这次的《双重赔偿》可是个卡司强大的片子,你能当上主角,就已经赢了一半了——不跟我碰杯吗,未来的影后张小姐?”

张洁洁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举起了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双重赔偿》还行吧……这剧本我很看好,公司好不容易才把这玩意给拿下。我真不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呢……你这是在唱戏么?你就不能正常点跟我讲话?”

“我讲话必须得慢一点,要有点节奏——不能一开始就把包袱给全抖出来呀,夫人——那样就太不戏剧性了,也太吓人。容我先说一句——《双重赔偿》的故事里,那种谋杀亲夫、设连环计杀人行凶的蛇蝎美人形象跟你本人实在是相去甚远。我一直觉得那玩意更适合苏蓉蓉那样冷面冷心的知性美人去本色出演。”他不疾不徐地说。

“你是特意赶来告诉我——我不如苏蓉蓉美丽知性吗?”张洁洁放下筷子,冷冰冰地看着他。

 

“我是说你不如苏蓉蓉心狠手辣。”他淡淡地说。

“……”张洁洁眯起眼睛瞧着他,似在思索着他这话里有几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这对姐妹花从入行到出道到现在都已经明争暗斗十几年啦,从最早演唱会的站位到巡回演出的场次到电影电视的选角定位……还有你们相中的男人。当然这个我们今天可以暂且放下不提。”他平静地说,“但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你们除了在明里竞争抢夺之外,你有没有提防她使什么阴招?”

“你以为我们会怎样?”张洁洁盯了他老半天了,忽然微微一笑,月牙弯弯,“你以为我们会像那些刚出道的野鸡一样,发通稿互踩?招呼工作室的人披着马甲去论坛写乱七八糟的八卦互相黑?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知道你是被大众认可的‘德艺双馨’的女艺人,我也肯定你担得起这个名号,”他缓缓说,“但是苏蓉蓉呢,她担不担得起‘德艺双馨’?”

“……”张洁洁的目光变得谨慎起来,“是不是‘德艺双馨’——这种事是留给大众评论的,不该给我评论。我并不想在私人场合对同时评头论足、说长道短。”

 

“哦,看你这表情,那就是苏蓉蓉做过什么有损艺德的事情,你其实心知肚明,但是你不方便开口说啰?”他颇感兴趣地问。

“你是八卦记者么?!”张洁洁有点烦他了,“你跳槽去搞新闻了?”

“我当然也可以兼职记者、侦探之类的工作……正好我也有志在此,”他轻快地说,“至于我到底会不会做——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准嘛。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我无可奉告。”张洁洁干脆拿官方的说法来堵他。

 

“哦~”他装作一副了然的表情,“看来你是知情的了。那么我还不是可以这样做个总结——‘提到苏蓉蓉,张小姐对其品行方面明显颇有微词,但是由于涉及圈内信息,所以张小姐一直闪躲,避而不答。或许苏小姐在私底下有些不为人所知的阴暗面?等等等等——’”

“你有完没完!”张洁洁怒了起来,筷子被她“叮咚”一下扔到了盘子上,“这饭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别走啊!”他一把按住张洁洁的手,温言劝道,“我请你来当然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啦,你不要沉不住气。”

张洁洁哼了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不过他的态度如此诚恳,这倒是让她一直充满敌意的神经舒缓下来了。于是很快她就又坐了回去,姿势傲慢又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带着嘲讽地微笑仰头靠在靠椅上,仿佛在等他讲一个即将冷场的笑话。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眼里满满的骄傲不屑,全世界的男人在她眼里好像都成了傻子。

 

“我要恭喜你的第二件事儿——就是苏蓉蓉马上就要倒霉了。”他说。

张洁洁不出声地嗤笑了一笑,都没正眼看他——别瞧她长得娇小玲珑像个中学女生似的,这气场却比他还高了两米还不止。

“我拿到非常不利于苏蓉蓉的实锤了。”他正色说。

“……”张洁洁没有说话,仿佛是惊呆了。

 

“我有一个狗仔队的朋友——说到这里也真是巧,人走运的时候,老天都要给我帮忙!我回来X市的时候正好结识了这个朋友——我意外地发觉苏蓉蓉居然和一个小小的狗仔交情不错!好奇之下——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好奇心旺盛——好奇之下,我就小小地搞了个调查,我想知道他俩的关系为何这么亲密、这么要好……一查之下,真是不得了啊!那位朋友所在的杂志社居然是最早爆出关于我之前那桩桃色新闻的杂志社,我在那儿抽丝剥茧、循着蛛丝马迹慢慢找,总算找到了幕后的主使人——就是——”

“苏蓉蓉?”张洁洁紧盯着他,“你找到证据啦?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苏蓉蓉就是兰花先生吗?”

 

“我刚刚想说的是——我找到了苏蓉蓉。”他平静地说,“但我并没有说苏蓉蓉就是兰花先生。”

“……”张洁洁的表情凝滞在一种五味陈杂的定格处,惊讶,猜疑,隐约的笑意和嘲讽的怒气都混在了这一张脸上,似笑非笑的。

楚留香倒是宁愿相信她这会儿是接受的东西信息量太大才导致她面部神经失调。

 

“我手头有证据——我有她和那家杂志社往来的证据,我想办法偷到了那家杂志社‘金字招牌’的记者的电脑和优盘、闪存卡。在那里面我确实找到了一些蓉蓉和她的往来记录。”他轻轻地叹了一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我把这些记录曝光,她的女神形象就全盘垮塌了。”

“……”张洁洁恢复了正常的坐姿,这会儿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女学生了。

“所以,这是我要恭喜你的第二件事。”他闲得无聊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啊,憋了半天了,我总算把这个事儿给吐露出来了。真痛快。”

 

“好啊,”张洁洁眨了眨眼睛,“这话你跟我说做什么呢?”

“难道你不该跟我一起想想该如何对付此事吗?”他说。“她可是你十几年来的劲敌,如今——朝夕之间,你就可以轻轻松松把她给扳倒了。”

“是你——你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她给扳倒了。”张洁洁嫌弃地说,“关我什么事?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捅给哪家报社,或者卖出去卖个好价钱——”

 

“怎么?你还挺不屑的——?”他颇有兴趣地坐起来,凝视着她,“难道我不该借此机会来证明我的清白吗?”

“你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而且,在娱乐圈里,只要你名声臭了,就没有再洗白一说。你是一个坏蛋,你就终身是坏蛋——名声这种东西,可不是靠打官司就能赎回来的。”张洁洁睥睨着他,“就算再抹黑苏蓉蓉,对你自己的名声也是无事于补!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娱乐圈里,越是狗咬狗,咬的越疯狂,只会让你自己显得越来越low。除此之外这种事对自己根本毫无益处!你可别指望黑了苏蓉蓉一把之后就能挽回自己的名誉!NO!你黑她,只会让外人更加看不起你,让人觉得——你是个小人,卑鄙的伪君子,为了给自己洗白,连一个楚楚可怜的妹子都不放过!”

 

“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他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前妻,轻轻弹了弹烟灰,“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我才意识到——她的把柄就算落在我手里,于我而言也是毫无益处的。因为我这样的人……压根就没有那个立场跟她抗衡。我是什么人?我是早已被你们这些花旦、这些女王们三振出局了的落魄角色。这么好的筹码,我应当把它送给能够用到它的人才对——你说是不是?”

张洁洁愣了一下:“你是说……”

 

“我把慕容子的电脑和芯片都给你,张小姐。里面有苏蓉蓉和她所有的往来记录,也可能还有别的玩意。将来这东西说不定你会用得上。”他温柔地说,“离婚了,没什么有意义有价值的财产留给你,我也真是抱歉。这份礼物送给你……来得虽然有点迟,但也是……聊表心意。”

 

十一

 

电脑、芯片都给打包好,一起搬上了张洁洁的后备箱里。

白展堂看着张洁洁蹬蹬蹬地踩着一字步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驾驶室:“你……你真的就这么把这玩意交给……她啊……”

他看起来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你是苏蓉蓉小姐的迷弟,这会儿看不下去了?”他调侃地说。

“我……”白展堂抿着嘴角,“我不相信蓉蓉姐是‘兰花先生’。”

“说真的,我也不相信。”他笑了笑,“不过与我何干呢?那是她们‘圈内人’的事儿,我们都是局外人。”

 

白展堂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晚上别走啊,有歌神的演唱会呢!”他说,“早几个星期买回来的票,这会儿总算是要派上用场了!”

“啊……啊?!”白展堂如梦初醒似的,“歌神的演唱会?”

“是啊,”他笑道,“不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我叫你帮我排队买的票吗?”

“哎呀,我记得……”白展堂也笑了起来,“还是看台票呢!”

 

“是啊,戏还没完呢,”他看着白展堂的脸,轻声说,“不要急着散场啊。”

 

……

 

他俩花了一千多块钱买来的票,却只能占据特别远处的一个位置遥望着五光十色的舞台。

隔着这么远的地方,就连场上那音响听起来也变得有些朦胧了。

脚下是挥舞着的荧光棒的海洋,海潮就是那一浪盖过一浪的欢呼声,他们站得很高,背靠着月桂树的树干,空气里有着清爽芬芳的味道。

他自己的视力其实不怎么好,隔远了看那舞台上就觉得无数的红男绿女在那里唱唱跳跳,就像是在看皮影戏似的,隐约有个轮廓罢了,也不晓得那台上是有多精彩多热闹。

唯一清晰的,是歌神那优美动听的声音,是现场乐队演奏的动人的旋律——那是他自小就爱听的,在他青春年代的安静一人做梦遐想的时候,在他孤身一人走过街头巷尾的时候,他的记忆里、生命里总伴着这个人的歌。

“哎,这歌声真好听。”他感叹道,“听到现场的声音,居然比自家的音乐碟更好听更带感。”

白展堂也趴在栏杆上,捧着脸望着远方的舞台,跟着远方传来的旋律轻声哼唱。

——还别说,他的声音还真好听。光是这音色就和歌声本人有个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了,再加上这音域、这本音假音如此纯熟的转换技巧——

 

“哇,你唱得真好听!”他高兴地说,“正好这首我也会,咱俩全程跟唱吧!”

他跟白展堂非常投入地跟着现场合唱了一曲——一曲《望月》,词也优美,旋律也优美,听着歌神本人的声音真的叫人沉醉啊!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曲唱完,他们周围挤在一起的观众们就突然少了好多。前后左右的人一下子都没了,光秃秃的一片。

 

“这是怎么搞的?”他奇怪了,“都中场休息跑去洗手间了?”

白展堂转过脸看着他,表情有点古怪:“你……”

“我什么我?”他问。

“没……没什么……”白展堂小声说。

 

下一曲是经典老歌《心如刀割》。

“太棒了!”他眉飞色舞地说,“这首歌是我每次K歌必点的神曲!我同伴都说,他们听我唱歌,真的感觉到想哭的冲动!”

“是啊……”白展堂喃喃说,“你还没开始唱,我就已经深切地感觉到‘心如刀割’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白展堂抿紧了嘴巴,“我说你唱这歌真是太尼玛合适啦!”

 

他非常高兴,乐声一响,他就放声与歌神合唱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细胞,这一刻简直被帕瓦罗蒂、席琳迪翁附体,唱得如此深情、如此痛彻心扉,唱得嘶声力竭,天灵盖发疼——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老白已经脸色发青了,还死撑着给他缓缓鼓掌:“不错不错……”

不知为什么,眨眼间他们脚下十来层的台阶上坐着的观众都没了踪影。

“这些人怎么这就急着散场啦?”他忍不住抱怨,“真是的,看台票也是票啊!怎么不给歌神面子呢?虽然隔得远,你们难道不能感受到歌神的热情嘛?”

 

“他们是感受到了你的热情!”白展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你的热情把他们吓跑了!”

“是吗?”他还是傻乎乎的,“我的声音太大?”

“不是啊,是你的气场太强,人家被你艳压了。”白展堂没好气地说。

“你这人说话真是……”他也不知道白展堂那话是真是假,不过就是听着开心得很,“还别说,我还真想转行当歌手呢!”

“……”白展堂趴在栏杆上,风刮着他的刘海乱飘,“哦?你想当歌手啊?”

“怎么不行?我无论唱歌跳舞还是武打,我其实样样都行的!”他兴奋地说,“我台风很好的~”

“嗯~”白展堂漫不经心地说。

“当歌手多好啊!你看啊——可以直面观众的热情!可以现场与他们这样互动!可以全面展示最真实的自己!可以把自己的激情在现场如同太阳的热量一样释放出去!你见过有人在电影院、在电视机前这样欢呼雀跃吗?不,你只有在看球赛的时候才能如此激动!”他大声说。

“嗯!”白展堂煞有介事地猛点头,“你要是去唱歌——就冲你这脸啊,唱什么歌都可以。咱就给你订会场,给你排场次,给你买票。这门票啊……必须给你卖到两千块!这还得是看台票。VIP少说也要万儿八千呐~”

 

“你真贫!”他哈哈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我自己五音不全啊?”

老白一愣,突然倚着栏杆就放声大笑起来。

 

晚风中那年轻人的脸素净而爽朗,就像他的笑声一样让人如此愉快:“五音不全怎么了?你要去开演唱会啊,就算全场就我一个观众,打死我也要去看的。”

他也笑得不行,一高兴就把白展堂一把搂入怀中,狠狠拧了一下那白白嫩嫩的脸:“就你嘴乖,啊?连嘲带讽的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可恨又可爱呢?”

白展堂笑得站都站不稳,还在他怀里死命挣扎:“别……哎哎,这儿的观众都让你给吓走了你没看见?你这声儿比狼嚎还吓人哩……哎呀!别挠我,手往那儿掐呢……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不开你玩笑了,大哥……”

 

他也是一时兴起,把那家伙死死箍在怀里,任他怎么挣动捶打都没松手。伊的气力也确实不如他个练家子,挣了半天没挣脱,干脆放弃了,靠着他让他圈着。

“无赖!”白展堂低声骂道。

他不以为意。

掩在月桂树后的吊灯投下来一片微暖的光,白展堂的侧颜对着他,肌如琼脂,花树堆雪,漆黑如墨眼眸仿似水墨画里的,明亮如星。大笑着的脸,仿佛是暗夜里的一道光,青春活泼单纯无暇,怎么看怎么好看。

 

“嗨呀,你这人啊,又可爱,又多才,还这么能闹,紧要关头还能帅得飞起,我都快觉得自己偶像要换人啰~”白展堂笑着说。

“嗯?你是说……”他认真看着白展堂,“你现在是不是……更喜欢我一些?”

“嘻嘻~”白展堂低头偷笑,笑了一会儿之后,才仰起头看着遥远处的舞台,“是啊,看楚留香就像是咱们这儿看歌神这样,隔着老远去看那个人,那么远,那么模糊,也看得不真切。所以那种喜欢呢,也是朦朦胧胧,靠自己的幻想给他添枝加叶——也不管所爱的那个他真实不真实。他就像是星星一样遥远,供人仰望,望到脖子发酸、眼睛发疼了,站得人腿软脚麻,累得要死,你还要死撑着靠着信仰坚定说一句‘我爱他!’——总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呢。但是你呢,你的可爱之处是实实在在的,你这种帅气、这种自信飞扬的魅力看得见摸得着的,跟你这样好玩又迷人的家伙相处,想不喜欢你也是很难呐~”

“……”

左右无人。

 

他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大起胆子,凑到白展堂耳根,于颈侧轻轻一吻。

白展堂好像被电打了似的,一个机灵,猛地要把他推开。

 

他倒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反应,依旧收紧了怀抱,而且当真不准备让他挣脱。

“别回头……”他低声说,“不然让你猜猜看,我这会儿是在哭,还是在笑?”

“……”白展堂有些喘气,但方才跟他闹了好半天,这会儿已经没有刚才那个气力了。

“猜对了就放开你。”他轻笑。

 

“你……你哭了吗?”白展堂肩胛的肌肉渐渐绷紧,他有些紧张,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我没哭。”他依然靠在他颈窝。

 

“你在笑?”

“我没笑。”他慢慢把他松开,让他转过身去,挑起那低垂着、逃躲他的苍白而迷惘的脸。

 

俊秀的脸,年轻的脸,那双眼睛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中,满满的惊疑,犹豫,和困惑。这样慌乱如受惊幼鹿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由有些心生爱怜。

害怕什么呢?是怕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不是?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他慢慢吻了上去。

白展堂并没有拒绝。也许他是无力拒绝。

“我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他贴着他的脸颊轻声说,“我……我一直都这样,该哭的时候不当哭,该笑的时候不能笑。演员嘛,总要做出好看的样子给人看——所以时间长了,我现在好像是精神失调似的,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这种时候,只能这样……让你懂得我是个什么心情……”

 

他慢慢加深那个吻。越吻越是温存,渐渐变得炽热,渐渐身体越贴越近。

 

片刻后,白展堂依然沉默地僵在他怀里。

“我明白了……”白展堂轻声说,“这么会撩……你就是真正的楚留香,对不对?”

“……”他也僵住了。身体好似变成了铅块。

 

“你经常用这法子去骗那些对你意乱情迷的小姑娘,是不是?!”

“……”他终于缓缓地把手臂的桎梏松了一些,慢悠悠地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昨天你跟我去骗慕容子的时候……我就想,一个普通的替身演员的演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白展堂的眼里有些许吃惊和意外,但是看他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含着几分悲伤,“你怎么……你怎么弄得现在这样啊?”

“我现在怎样?”他苦笑。

“你……你这手段不是应该去对那些花枝招展的小花、嫩模用吗?”白展堂眨巴着眼睛,“你不是应该……身边美女如云,左拥右抱,富婆抢着给你扔花,往你身上撒钱,年轻姑娘们都恨不得倒贴过来吗?你……你抱我做什么呢?是因为没有女人给你抱了吗?”

——这货在一脸无辜地在给他心口捅刀子。

 

“这说法我好像还是头一次听见。”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谁说香帅只能抱女人的?我不在哪个富婆的豪宅里躺着,没有美女对我投怀送抱这就证明我落魄了?”

——这片刻的废话已经够了。

白展堂趁他分神,一脚就狠踩他脚背,他吃痛地放开了手,再飞快地一把推开了他——劲儿真大,一下子把他推倒在了地上——转身就夺路狂奔!

 

他再才反应过来上了当,马上追了过去。

老白跑得还是挺快的,可惜脚力还是不及他,体力耐力各方面也不是很好,一刻钟的功夫就让他在地铁口给逮着了,管他死活一把就抱入怀中再说。

“流氓!流氓!”白展堂还在他怀里乱打,“你再敢占我便宜我就喊了啊!”

“好好好,不碰你,也不亲你了。”他只得安抚,“你倒是别跑啊。”

 

白展堂眼圈还有点儿红,身子还有点发抖:“你……你让我缓缓。”

那就缓缓,老实说,他自己也要缓缓——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搞的。他只是……只是趁着夜黑风高想……想亲近亲近。

怎么搞的?

他只是觉得……很喜欢他罢了。

喜欢有什么不对吗?为他欢喜,为他欢笑,进而与他亲近,与他亲密……咳,或许有的时候就算是喜欢也不该这样随便跨越距离。

 

他真应该好端端地站在台上的。端坐着,或者……扮演着哪个风流倜傥的迷人戏码,任下面一干叶公好龙的迷弟迷妹欢呼鼓掌。他是个戏子,本来就不该当歌星,不该在欢呼声中冲下台来,跟他们一起欢唱高歌笑闹……

 

他扶着额头,开始感觉到头痛了。

白展堂在他怀中,嘴唇惨白,浑身都僵硬着。

 

“是我不对……”他温和地说,真的就慢慢放开了他,“别紧张啦,我今晚一定是……心情不好,情绪不对,找着个什么,抓着个什么,就想……就想……”

——就想紧紧抓着,拥入怀中。

那一刻他真心是想拥抱着他的,纯粹的拥抱,没有别的念头。

 

“算了,忘了这些吧。”他打了个无谓的手势,接上一声无可奈何地轻叹,“都是误会,小白……回去。回去睡一觉,忘了这件事。”

 

白展堂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溜溜的:“你……”

他挥了挥手,非常潇洒地转身离去,只留给白展堂一个背影。

 

“你——!”白展堂在他身后叫道,“你大老远地把我拐到这里来,你不送我回去啊?!我不认得路喂!”

他装逼装到一半愣是给人生生打断了这酷帅的风格,也是没法,只好舔着脸转过头来:“那我还是开车送你回去啦?”

“嗯!”白展堂用力点头,“我可警告你啊,路上不准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曝光你这个……哼!”

“行行行……”他哭笑不得地说,“跟我来。”

 

他在前面走着,老白在后面跟,隔着三五步的距离。片刻后,白展堂忽然加快了脚步,一下子冲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眨着眼,不知对方这是何意。

“后面有几个人跟着,”白展堂小小声说,“我怕……怕是什么流氓混混……抢劫的,劫财啊劫色什么的……还是跟紧你吧。”

他疑惑地往身后望去,背后亮堂堂的一片大道,两边的路灯照得地面闪闪发光,四下寂静,哪里有什么人影呢?

 

他心下顿时明了,笑了笑,轻声说:“你要是怕的话,那就跟着我一起走吧。”

白展堂微红着脸点头:“我刚刚……那样吼你,其实不是真的生你的气的。我也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他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几乎听不见了。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任由白展堂紧紧挽着,两个人就这么在一串明珠似的路灯下悠悠前行。

 

十二

 

张洁洁回到家中打开灯的时候吓了一跳。

客厅里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笑着举杯饮茶的男人。

“你这儿是不是没有别的茶了?我喜欢红茶一些。”那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开始左顾右盼。

“楚留香——!”张洁洁差点歇斯底里,“我告诉你,你我已经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了,你这是私闯民宅!”

“我知道呀~”楚留香淡淡说道,依然不紧不慢地饮茶,“我这不是来——把家里钥匙还给你吗?离婚的时候我忘了自己那儿还多备了一套。”

“我告你入室行窃!”张洁洁恨恨道。

 

“告呀,如果你有罪证的话。不过——请你先告诉我,我偷了什么?”楚留香浑然不怵她,不仅如此,他还大摇大摆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或者——你告诉我,你丢了些什么宝贝?”

张洁洁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弓着身子,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楚留香,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报警了!”

 

“那就报啊,你也应该报的——”他反而舒舒服服地伸直了两条腿,“今儿早上我送你的证据——那些苏蓉蓉勾搭小报记者乱写我东西的罪证——都给人偷了。不是正好应该报警吗?多稀奇!那么大一台电脑,锁在这么豪华、防盗措施还这么好的宅子里,居然说没就没了!”

张洁洁咬紧了嘴唇,死盯着楚留香没有说话。

 

“别那样一副状态瞧着我嘛,夫人——哦,不好意思,应该说——前度夫人。”他坐起来,身子前倾,饶有兴致地盯着张洁洁,“你这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怕我会突然把你强暴了似的,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在戏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守法好公民,虽然八卦新闻总把我写得跟色鬼一样,但你知道我从来不干任何道德败坏的勾当。”

“从来不干吗?”张洁洁忽然冷笑,“那些证据你又是怎么弄来的?你难道没有私闯民宅?你没有跟人合伙诈骗?”

 

“哟~?”他惊奇地说,“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用坑蒙拐骗的方式把慕容子的电脑骗到手的?难道说——你也认得慕容子?这一切是她告诉你的?”

张洁洁的脸忽然僵住了。

 

“我说太太——咳,前度太太——你还是笑一笑比较好看。”他温和地说,“我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该知道这一点。若是我真的心存报复,拿到那玩意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把它们卖给报社了,我甚至无需征求你——或者你和她的意见——反正那些狗仔队的人各个都生着一副好脑子,他们有的是本事给你——或者给她想办法添油加醋、造谣生事。只要是他们生花妙笔写出来的玩意儿,就算是十成十的假货,也多多少少会有人会信的。”

“你想做什么?”张洁洁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精致的娃娃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这会儿她看起来又像个楚楚可怜的女学生样了,“那些东西……我只是……”

 

“你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你把那些电脑,优盘带回了家,也许压根就没带回家,你等不及,你也怕我脑子一旦转过来就会反悔找你要。所以你很快就把它们给销毁了,在你路过某个五金店或者别的什么垃圾回收场的时候,你把它给弄碎了,或者直接从高速公路上抛入了海里,就像杀人抛尸一样。”他替她把话接下去,面容沉静如水,“所以我来找你的时候,家里没有那些东西,我相信我这会儿下去看你车库里的车,你的后备箱里也没有这东西。”

“……”张洁洁抬眸看着他,双手撑在门上,分开两边的长长的黑发像是盛开的大丽花护着她的后背,她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猫儿眼一样明亮、机警。

 

“那些其实不重要。”他淡淡说,面色一凛,“我早上把那些东西给你,就是为了试探你的。那些电脑和优盘我其实检查过,里面压根就没有任何关于慕容子和兰花先生的来往记录,我说那些都是骗你的。但是你很心急,唯恐慢了一步就会出错。所以你拿到了那些东西不及细想,就匆匆把它们销毁了。”

“……”张洁洁依然没有说话,站在那儿,好似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不言不动,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是真正的证据,我有。”他又缓缓说,“你们之间往来的记录我没有找到,但是,你或者苏蓉蓉,或者慕容子,你们其中一个改扮成兰花先生,跑到邻市去发出新闻时候的装扮却被某些目击者记下了。我……拍了照片,问过那家网吧的老板,确实兰花先生穿的就是那件外套。那好像……是苏蓉蓉的衣服。但,那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

 

“你本来今天不该如此反应的。”他有些看着她,眼神莫名有些悲伤,“她原本安排得很好,一切可能的罪证她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她算准了我肯定会追查下去,所以她才故意把罪证揽到自己身上。她知道我如果查到兰花先生是她苏蓉蓉,我会不忍心对她下手。本来的确是这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张洁洁倔强地抬起头,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什么兰花先生,什么苏蓉蓉、慕容什么的呀,我全都不知道!你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我也没有接手任何东西!”

 

“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的?”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想提醒她让她面对现实,“还是说,是我错了?你们的关系其实一向都这么默契,这么心有灵犀?一个管杀,一个管埋?一个杀人放火,一个处理善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洁洁僵硬地重复,“你出去……出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她也感情很深……”他深深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回茶几上,“你今天完全乱了阵脚,因为你怕我真的会去告苏蓉蓉……因为跑得太急,连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你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下,甚至没想过打开电脑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我所捏造的那些‘证据’!”

“滚!”张洁洁傲慢地抬起头,乌黑的大大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伊本来眼仁就大,加之描画得厚厚的眼线,瞪起来确实跟猫儿似的傲慢清高,“我数三声我就报警!我才不管你什么楚香帅还是兰花先生的狗屁!”

 

“别着急上火呀~夫人——啊,不是,张小姐。就算是楚香帅……在戏外的现代社会也不能拿你这种楚楚可怜的单身女子怎样啊……”他叹了口气,举着投降的手势站了起来,“我认输,我认输,好么?好男不跟女斗——我明天去找蓉蓉亲自谈谈。”

“下次我会记得配一把枪的!”张洁洁咬牙说,“你敢再来,我会崩了你。”

 

“小姑娘,你这张小娃娃脸实在是很不适合这种凶神恶煞的表情。”他无奈地调侃道,“之前奉承你的话都是哄你玩儿的,《双重赔偿》这种黑色电影,你还是让苏蓉蓉亲自上阵跟我对戏吧。”

 

十三

 

苏蓉蓉坐在花房里,周围花团锦簇,背后透明的玻璃房透着外面雷雨天的灰暗。而她一袭复古式的希腊白裙在这样晦暗阴冷的天气里仿佛在发光一样。

她裸露着光洁无暇洁白臂膀,纤纤素手抚摸着长椅旁的山茶花,发饰上银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她整个人好像是置身在一副古典油画之中,让人看见了只觉得恍然如梦。

 

这样的梦楚留香或许多年前也做过,而且多年前他甚至下过决心要誓死守卫这个梦,就和所有的宅男宅女要捍卫他们的女神苏蓉蓉一样死心塌地。

只不过他现在明白,苏蓉蓉并不需要任何人去捍卫,女神本身的战斗力已经很强悍了。

 

“我觉得你这儿还差点东西。”他走过来的时候就说,“还差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我觉得这种美丽的画卷里,总该有个小萌物在你脚下打滚撒欢求你疼爱。”

苏蓉蓉抬眸看他,用声音温柔又带些嗔怪:“楚大哥几时来的,怎么都不招呼我一下?”

“你真是会演戏,”他呵呵笑着,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这样他好能够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端详她那张半掩在阴影之中的脸。而且——这妹子也丝毫都没有给他让座的意思,嘴上跟他客气,手臂却挡住了长椅上空的大半位置。

 

“你真是会演戏……”他仰头望着她,淡淡一笑,“我觉得你如果再稍微努力一点,今年说不定能PK掉张洁洁拿个影后的。她只会在电影里进入角色,但是你,你出了电影,在哪儿都在无时无刻地扮演角色!”

“……”苏蓉蓉不动声色地摘下了粉红的山茶花,“唔……楚大哥是在夸我呢?”

“夸你——当然夸你。你演技好嘛!仙女儿苏蓉蓉,兰花先生苏蓉蓉——”

 

“哦?我是兰花先生?”苏蓉蓉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并不确定你是,或者张洁洁才是。”他终于蹲的有点累了,干脆站了起来,“但是我对兰花先生的第一反应——就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苏蓉蓉问。

“在那件丑闻曝光之后——”他苦笑了一下,这段难堪事他自己都不愿回忆,“有人问你,关于楚留香的事情你怎么看。”

“……”苏蓉蓉瞧着他,静静说,“楚大哥,我那时……我是为你说好话来着。”

“是!你是说了不少‘好话’!听听看,‘苏蓉蓉小姐,请问你对香帅如此风流花心的性格有什么评价吗?您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经常给你们女性朋友造成困扰的一个人?’

好的,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我相信你自己都不会比我记得更清楚了——‘香帅这人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人无完人,他会做错事,但是,楚留香工作时是个很认真很拼的演员,平时对人也总是怀抱着很大的善意和热忱,哪怕是对后辈甚至是片场的工作人员都不会摆架子。’

我都差点被你绕过去了,苏小姐——正常人可能都没意识到你这是在变相默认了楚留香就是个花心大少的事实就被你带过去了!不过当我意识到是你在落井下石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之后的一个星期了。”他苦涩地撇了撇嘴角,“媒体人……第一个采访的人就是你。自你之后,胡铁花、中原一点红、曲无容……这些跟我很有交情、也很有义气,就是没有什么脑子的猪队友们就大胆站出来力挺我!他们众口一词地说——‘楚留香为人很好的!所以就算他出轨又有什么问题?!’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啊,小姐!都是你开的好头——苏蓉蓉。”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宛如月色皎洁的脸:“或者说——我该叫你兰花先生?”

 

苏蓉蓉只是缓缓支起玉臂,撑着自己的脑袋:“这么说,你在半年前就已经怀疑我是兰花先生了?”

“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一直不敢想下去。”他苦笑,“我总觉得……被这么美丽可爱的姑娘恨上,实在是太不幸、太让人难以面对了。”

 

“现在呢,你终于敢面对了?”她又问。

“嗯,也许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相助,偏巧叫我遇上了老白——”他说,“我知道你这样的大明星一般是不可能跟这种小狗仔有什么交情的。好奇心让我查了下去,然后我发现你不是和老白有交情,而是和慕容子有交情。慕容子——她是你大学的同学,也是你的发小。你拿到什么资料,要她帮忙写什么,她都是愿意去做的。”

 

“我是策划这个事件的主谋。”她平静地说,优雅地换了一个姿势,好像是在拍杂志封面照似的,“我把资料给她,我叫她写什么她就写什么。然后我借给她我的衣服,让她跑去C市把这玩意发布到网路上去。”

“那么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他居然还没发怒,依然平心静气地说。

“问吧。”她看着他,优美光洁的身体曲线隐藏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

 

“第一,你是怎么弄到那些照片的?”他说,“我和艾青艾红她们是分别交往过,那还是我跟张洁洁结婚之前的事。拍拖时的那些照片如果当初被狗仔拍到,早就会曝光的。”

“你说呢?”苏蓉蓉微微一笑,“楚大哥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

 

“我虽然聪明,怕还是没有蓉蓉一半聪明,”他也笑了,“蓉蓉聪明之处在于,你能说些甜言蜜语逼着我亮出自己的底牌——而你正好可以计算一下你手中的牌的点数……好吧!”他叹了口气,“谁叫我是个如此虚荣的男人呢?最受不得美人激将了。没错,我早就猜到了——那些照片是张洁洁拍的。

当初我和艾青艾红交往,并不是真的交往——那只是张洁洁为了试探我这人的人品,故意让她的闺蜜来测试我——虽然我不知道这么脑残的方式是哪个狗头军师给她指点的,也许是因为这丫头单纯,没谈过恋爱,也许是因为她那时候有一个非常想看她笑话的好姐妹在怂恿她。总之她真的这么做了,沿路还拍了不少照片来分析我,琢磨我,可能还搞了不少战术研究。所以我和艾青艾红的交往其实并不怎么认真,当然也并不怎么长久,而且,为了这事的私密,她们和我相处的时候也是万分谨慎,何况还有张洁洁自己在盯梢——我们不可能在重重防备之下还被狗仔队拍到。所以那些照片只能是张洁洁自己拍的。”

 

蓉蓉微微一笑,素手轻抚:“楚大哥果然好聪明,就是爱在我们面前装糊涂。”

“可我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从她那儿得来的这些照片的,这些才是我想问你的——”他盯着苏蓉蓉,“你可别给我装糊涂哟,蓉蓉。”

 

“偷的。”苏蓉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偷的?”他惊奇地重复。

“是啊,”苏蓉蓉奇怪地看着他,“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坑蒙拐骗的本事么?这种事情很容易,我只需要趁她在开party的时候趁人多或者她喝得烂醉的时候去搜她的房间,就能搜到一些收获的。”

“不是她双手奉送给你的吗?”他轻声问。

苏蓉蓉避开了他的目光:“楚大哥真会说笑话。”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就恢复了精神,又问道:“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诋毁我?”

“为什么要伤害你……难道楚大哥还是不知道吗?”苏蓉蓉轻声说,眼波如烟柳含情。

“聪明啊!蓉蓉——又把问题踢皮球踢给我啦!”他哈哈一笑,“那么容我这个自恋自大的臭男人勇答一记好啦——你因为一直喜欢我,对我情根深种,在我结婚时选了张洁洁的时候你就因爱生恨,恨不能置我于死地,所以当我离婚的时候,你就抓住我之前的把柄,造谣生事,害得我差点滚出娱乐圈——”

 

苏蓉蓉轻轻点了点头,也只微微晃动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和亮闪闪的流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没错啊,楚大哥。就是这样的。”

 

“那么我问你第三个问题——你害惨了我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么……还不错~”苏蓉蓉伸直了手臂搁在长椅上,微微侧过头思索了一会儿,“我早就料到楚大哥你早晚有天会栽在女人手上,只是没料到报应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那个复仇的女神会是我本人。”

 

他们之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您的问题问完了吗?”苏蓉蓉依然维持着她那优雅动听的腔调。

“问完了。”他吐出了一口气。

“录音笔也录完了是吧?”苏蓉蓉淡淡说道。

“……抱歉,”他忽然说,“我并没有准备什么录音笔,也不准备把你刚刚胡说八道的那些当做呈堂供证。”

“哟?”苏蓉蓉挑起眉头看他。

“因为你刚刚的那些回答就没有一个是真的!”他终于脸现怒容。

 

十四

 

远方的雷声滚滚而来。漫天的乌云压着他们头顶阴暗窒息的一角天空。

“你撒谎了,当着我的面。”他不无悲凉地说,“或许之前你还做过类似的事儿,为了保护那个月牙眼、长着娃娃脸的小娃娃。她在你眼中是什么?傻子、呆子?供你取乐的猫咪、小狗之类的萌宠?”

“呵~”苏蓉蓉揉捏着自己冰凉的指尖,“你的话真是不知所谓。”

 

“她真是个傻丫头,你叫她去追楚留香,她就傻了吧唧地找两个闺蜜一起组团参详。她离了婚,你就告诉她离婚还不够,你要往你老公身上泼脏水才行,她就把婚前那些隐私照片都双手奉上给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事儿干得有多蠢!她是甘心被你指使,被你摆布的,或许是因为你在她面前总这么高冷,神秘莫测,温柔动人,又或许,你太聪明,聪明得令她心悦诚服。”

“没凭没据的,你到底在讲什么呀,楚大哥?”苏蓉蓉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您今天在说什么梦话?还是在跟我对哪部剧本的台词?”

 

“你这语气也跟她像了个十足十!”他勃然大怒,“她昨天撵我走的时候也是用这口气跟我讲话!这事儿你私下里应该也没少教她吧?”

“……”苏蓉蓉不安地在椅背上弹着指尖,沉默着想要拖延他们之间的对决。

 

“哗啦”一声,花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黑色长发的姑娘跑了进来,月牙儿眼,窄身连衣短裙,高跟鞋,跑动的时候她的头发如同一团云雾随着她漂浮着:“蓉蓉!”

她喘着气,娇小玲珑的身上还沾着外面的雨水,整个人好像还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微微挑眉:“张洁洁?你跑来干什么?”

“你别想威胁她!”张洁洁大声说,劈头盖脸给他甩来一件东西,“你自己看看!”

 

他打开那个牛皮纸袋,发现里面是十几张照片——他的,白展堂的,他和白展堂的,在灯光明亮的看台上他抱住他亲吻的,在夜间无人的大路上他俩携手前行的……

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白展堂是跟张洁洁一伙搞仙人跳的,一怒之下他气得差点没撕了那些照片。

但好在他反应够快。白展堂如果跟他们是一伙的,那也没道理一直帮着他了。只能说,张洁洁行动足够快。

 

“你……”他拽着那些照片,手都有些发抖了,怒极却反而笑了,“苏蓉蓉,兰花先生——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敢说她不在乎你?这种事情她倒是反应很快嘛!她知道我要来找你,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击我的对策——她想保护你呢!这个小奶狗,这是你这辈子养过最可爱的宠物,是不是?”

“……”苏蓉蓉绞着双手,无声地叹了口气,“是。”

张洁洁咬着嘴唇看着她,又看看他:“我……我是不是不该来的?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事?”

 

“你没有,”苏蓉蓉温柔地说,对她伸出了双手,“好妹妹,过来我这边坐。”

“哼!”他不屑地哼了一下。

 

“我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照顾她了。”苏蓉蓉轻轻说,“在女团的时候——我其实只比她大个三两岁,但是她看起来是团里最娇小可爱的那一个,那么甜,那么美啊!我们团里的女孩子都不玩洋娃娃,我们都喜欢和她玩儿,她就是最美最大的娃娃。”

“她一定很黏你……”他给她补充说,“那么小的时候,你们就给分成了两队,成了各自的团队队长,那时候起你们就有竞争了,是不是?”

 

“那不是她想要的竞争,她害怕。”苏蓉蓉温柔地帮张洁洁梳理着海浪一般的长发,那样子果然很像是在打理一个大号的洋娃娃,“就像她在上跆拳道课的时候不敢跟我对打一样——可是我必须让她打,她必须站起来,她必须有战斗力,她才能一直当那个队长。所以……我经常在跟她对敌的时候,给她放水。我们之间打架的时候,都是套好招的,她知道,只有跟我对战的时候,才不会被揍得那么疼。”

“……”他无语地看着张洁洁,这会儿她蜷在苏蓉蓉怀里,像个六岁的小孩儿躺在妈妈怀里撒娇似的。

 

“她对你形成依赖了,是不是?”他长叹一声,“只有在你在暗地里扶持她的时候,她才能大放异彩。是不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单飞以后来到我们公司,做演员,做主持,那三年间是她星途最黯淡的两年——是不是?没有人再用那么‘公平’的方式跟她同台对战,再也没有人在一边鼓励她,一边扶持她成长了,是不是?”

“是……”苏蓉蓉微微一笑,“我听到她说非常想我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证明我们之间确实情深义重——再也没有人能给她像我这样的爱,无论是亲人、还是恋人——不会再有了。而且我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她的成长成熟而淡去。”

 

“你真不觉得你害了她?”他责问道,“你真没觉得,因为你的呵护,你的照顾——她已经长不大了!她永远都只能做一个被你操控的洋娃娃!”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苏蓉蓉白了他一眼,说,“她这么古灵精怪,性格也刁钻可爱——她这冰雪聪明也是拜我所赐,她的智商早就超过了一百七——你怎么能说她是傀儡娃娃?”

 

“你没觉得你有错吗?”他差点没叫起来——忍住,忍住——风度,风度,楚留香,你好歹还是个绅士呢,“她有智商!有成人的外表!还有着性感诱人的小恶魔模样——但这些都是你帮她打造的!她除了这个空壳之外她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我真是瞎了才没看出来,她这超过年龄的性感妖媚不是无师自通的,是有人教的!是你教的!但是那又怎样?这样的外表,拿去演电影倒是刚刚好,她挺符合的,是那种观众一看就惊艳的花架子,但是这玩意娶回家就跟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一样!她——”

苏蓉蓉瞪着他:“她没毛病!她只是有些孩子气。”

 

“孩子气?!我跟这个小恶魔结婚三个月就看清楚怎么回事了,你还说她孩子气?不管她是在我怀里,还是在家里穿着家庭主妇的全副装备的时候,她的心总不在这儿的,她好像是在度假,或者是在我这儿上班打卡——她的人生不在这儿!她没有任何家庭、夫妻的概念——那些都是神游在太虚之中的玩意儿,她的世界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他忍耐着,一字一句地说,“我感觉到了她不对劲,肯定有人把她养成这副德行的——这还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才能铸就的性情。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苏蓉蓉维持着抱着张洁洁的姿势,与她抵着额头,极力忍着他的斥责。

 

“她对谁——包括对我,跟别人交往的时候仿佛都是在玩过家家游戏!恋爱关系婚姻关系跟闹着玩儿似的,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也不认真对待!搞什么闺蜜组团参谋,背着不知道是从哪个三流剧本抄来的台词,嘻嘻哈哈又满脸羞涩地跟我告白——我还真是服了你了!我当时还就吃那套!可能也是你教的——你就知道我好这口——我喜欢年轻天真,性感邪气的小姑娘嘛,你早就知道我这破毛病。你花了不少时间把她打造成这模样,然后塞给我,果然我轻而易举就中招了!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没看出来她那个性感小恶魔的外表下只有个中学女生水准的情商!她心里永远住着一个人啊!苏小姐——她恋母!她恋你!”

他怒气腾腾地说完这一大通话,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你还要说——你没有错吗?”

 

“我知道。”苏蓉蓉轻声说,把张洁洁往自己怀里揽得更紧了一点,张洁洁这会儿蜷在她怀中就和猫儿似的,“我早就知道我错了……我才把她……交给你。”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湿润,但之前那种烟雾迷离的气息已经不见了:“我知道她这样下去不好,我才把她交给你……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最英俊迷人,所有女人都想嫁给你。她如果能够把心交给你,她如果真的能够试着交出自己去爱上一个人的话,她会很快长大的,你也会带她成长的。你会让她明白作为一个成人应有的责任、成熟、担当……和面对世界的勇气。”

 

“哦,我失败了,还真是对不起你的期待啊。”他余怒未消。

片刻后他就后悔了——他真的开始觉得自己错了。

 

“抱歉……”他轻叹一声,悲伤忧郁的云雾又开始缠绕在他心头,“抱歉……我并不是那么好的……人。”

 

“那么刚刚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了,替你回答——苏蓉蓉小姐。”他平静地说,“那些照片,是张洁洁自己交出来给你的,是不是?”

“是。”苏蓉蓉默默点头。

 

“那么第二个问题,我想我也可以替你们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再简单不过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想到那头上。你那么爱她……像爱亲闺女一样疼爱她,她离婚了,你第一件事就是这婚离得太草率。

她本是影视圈的玉女掌门,后来是这世上最纯洁也是最诱人邪恶的小恶魔,从来都是让人垂涎又让人向往的人儿,但是这次婚姻把她的形象已经毁了一半,再离婚——观众对她之前求而不得的怒火、或者对她嫁给楚留香的妒忌等等情绪会全面爆发,离婚不管怎样,都是会对女人不利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张洁洁当初是小孩儿心性,跟我合不来就任性离了婚,当然我也没跟她计较。但是我们不计较,你却不会不计较。你马上考虑到更长远的问题——张洁洁的形象怎么办?离婚后观众们要用怎样的言语去骂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闪婚、如此不自重、如此轻率的女孩?她以前的可爱形象马上就要一落千丈了,观众缘断绝,星途很快也要完蛋,不过二十岁就要变成昨日黄花?于是你马上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移花接木——把观众的所有负面情绪都转嫁到我头上。

 

你把她重新包装了一下——把那个故事也改得天衣无缝——张洁洁依然是一个痴心可爱的清纯佳人,有着小恶魔的性感和天使的可爱,被我这个风流花心的大少给勾引了,一往情深地嫁了我,然后,‘婚内’我就因为旧习难改出轨,张洁洁对我心碎成灰,与我永诀明志。但是却对我所有的行为一点都不声张——多么善良理性的女孩子啊!

 

一夜之间,在你的煽风点火的造势之后,我倒了大霉,不得不逼着退出影视圈半年。但是你却在暗地里接管着照顾她的工作。你安排好她的事业,你精准地把控着舆论走向不让她受半点伤害。但是你也知道我会回来的——你知道以我的性子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而且你知道,我如果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时候,很可能会去逼问张洁洁。

 

所以你在销毁了一切与兰花先生有关的证据的时候,却故意遗漏了一件衣服。你本可以把那衣服在半路上丢到海里去,但是你没有,你故意把它留给了慕容子,然后——打发她走人。

 

慕容子是你朋友,但不是张洁洁那种程度的朋友。她被你用过了,转脸又甩掉了,百思不得其解,当然也对你产生了猜疑和戒备——所以那件衣服,她也当做砝码扣在自己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我和老白在查这件事的时候,果然找到了那件衣裳。也找到了你。

 

原本你是想把这事一并揽下的,苏蓉蓉。你知道我不敢对你怎样——你知道的。你天生就有那种耀眼的光环,让人尊重,让人崇拜,让人敬而远之,不敢心生亵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遥不可及的仙女,那时候我觉得如此,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他总算把这长长的一段说完,感觉也是非常疲惫了:“不管怎样,我也是曾经爱你的——可能那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那是一种模糊懵懂的感觉,就像站在地上遥望远方的星星一样,‘那种喜欢呢,也是朦朦胧胧,靠自己的幻想给他添枝加叶——也不管所爱的那个他真实不真实。他就像是星星一样遥远,供人仰望,望到脖子发酸、眼睛发疼了,站得人腿软脚麻,累得要死,你还要死撑着靠着信仰坚定说一句‘我爱他!’——总觉得有些自欺欺人。’但不管怎样,这种感情总是真的。”

 

“现在我想问你第三个问题——”他叹了最后一次。

“我很难过。”苏蓉蓉已经开口回答了,眼中有隐约的泪光,“原谅我……我那时候下手……我没有想别的,我以为那是应当的,那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你以前那么坏,我觉得你遭罪也是罪有应得。”

 

“我以前确实很坏。”他正色说,“但是你怎么敢说自己有资格审判我呢、惩罚我呢?你这样对我,你和那些无中生有、中伤他人的狗仔又有何区别呢?今后在你谩骂狗仔给你抹黑,在你斥责他人对你的扭曲的时候,你怎么能安心?”

蓉蓉悲伤地扭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淡淡地说,“这话,我以前听着觉得迂腐可笑,现在,倒是会严肃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了。最近我正好遇着一个朋友——那家伙所在的环境比我们这儿还要恶劣一万倍,但这家伙清高倔强得跟什么似的,宁可在破破烂烂的筒子楼里穷死也不肯写一篇乱七八糟恶意攻讦的东西。”

 

“张洁洁,”苏蓉蓉轻声说,“待会把照片的底片都还给楚留香,你什么都不要留下。”

张洁洁看着她,乖乖地点头:“我听你的。”

 

“那人大概是我遇到最美的人了。”他平静地说。“我挺喜欢他的。我希望你们以后也能讨人喜欢一点儿。因为这世上没什么人比利己主义者更讨厌了。”

 

他把风衣搭在手臂上,轻轻朝她俩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那个温暖的花房。

外面乌云密布,风雨声渐近。

 

他知道再往前走会遇到更猛的疾风骤雨,不过他还是平静地潇洒地向前走去。

因为他知道在不远处会有人等着他。可能他这会儿在风雨里的样子会很狼狈,鼻头通红,瑟缩一团,看起来跟个落汤鸡一样。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所爱的人在等着自己更让人欢喜更让人温暖了。

 

 

(好像有番外吧……我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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