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微雨落佛山

今天才发觉百度空间完完全全挂了……我自己的那些存档废稿都完全看不了。

找到一篇在挂了之前的存稿,然而自己并不记得要怎样填……

感觉年轻时候的文风和现在真的是完全不一样啊~年轻时我绝壁是个中二少年小清新啊!


《败家子》+《咏春》同人

 

 

佛山有三宝——纸扎,大佛,赞少爷。

 

他在筷子街最热闹的肠粉店吃早点。

老实说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昨天他才跟他爹大吵了一架,差点没动上手。

具体是为什么跟老爹吵……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无非就是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已。

因为心情不舒坦他大清早地就找人打了一架,但是这打架也没打得多舒坦,对方吃不住他拳脚的时候大喊一声肚中饥饿要去吃早饭长点气力,去去就来。他勃然大怒,追着那货追了三条街,还是让那混蛋给溜了。

 

倒上香喷喷的作料,他拿了筷子就呼哧呼哧地开动,想到那个被他打了的家伙八成会顺着路跑去赞生堂找赞先生治病,心情就更糟糕了。

 

佛山筷子街上的“赞生堂”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医馆。不仅因为赞先生是祖传的医药世家口碑极好医德极佳,而赞先生本人又是如何地儒雅温文潇洒不凡一表人才文武兼备,更重要的是赞先生早年可是佛山声名响亮的传奇人物。

传言赞少爷少年时期就英勇了得,十七八岁就已经打遍佛山无敌手,不仅是佛山的高手,经过本地的南来北往的拳师武师,凡是与赞少爷切磋过的无一不是对其武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少年时期得赞少爷人称“打通街”。

——不过那也只是赞少爷年少轻狂时期的事了。

如今的赞少爷已经成了赞老爷,行事斯文沉稳,开口讲话也是一派儒雅风度,人见了都称其赞先生或者梁师傅。

 

赞先生是他爹,梁赞。他是梁家大儿子梁壁。

年轻时在佛山赫赫有名的“打通街”的一代高手赞少爷赞师傅赞先生,却不肯教他亲生儿子好好练武。

他自己的拳脚功夫,都是幼小时跟着各个武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旁门左道三教九流地学来的乱七八糟。

 

他唏里呼噜地把肠粉吃完,大碗往桌子上一扣:“老板,今早出门忘了带钱,先赊着!”

那老板“哎”了一声,急急忙忙催伙计收了碗筷收拾桌子:“大少爷说哪里话,前两日送货途中我这老风湿病犯了半路走不动,还是赞师傅好心把我送回来还送了好些膏药。哪里还需计较少爷这一点零钱?”

他顿时就拉下脸来:“我爹是我爹,一码归一码。你欠他人情又不欠我的。”

“大少爷上个月帮我们赶跑了收保护费的几个流子,也是好事一桩。”

“那是他们自己不长眼,竟敢在筷子街闹事!”他更加不高兴了,把外套往肩头一搭就转身走了。

 

还是去找小馒头吧,最近佛山新来了个戏班子,说不定小馒头乐意跟他一起去看。

 

 

其实他觉得他爹不该对他这么严苛……说什么性情浮躁不利习武……

可是他的梦想也是能够打遍佛山无敌手啊,成为新一代的打通街!多风光帅气!

那个老头子在想什么啊?!

凭什么老头子他年轻的时候能够自由自在地追求武艺巅峰,但是却要求自己儿子每日读四书五经的?他把书念得再好也就勉强看个账本,又不能跟他弟一样念到大学再去留洋。

这不公平——他愤愤地想着——他梁壁此生最大的天赋与优势就在武学这一样,可是放着家中有个十分能打的老爹梁赞,他却压根学不到任何武艺的精髓。不仅不教,而且也不爽他在外面偷学。

——这什么人哪?

 

小时候若是自己在外面学了杂七杂八的拳脚回来,不小心在练习时被爹撞见,定要被疾言厉色地呵斥一番。大了之后就脸皮厚了,不仅不会听劝,还学会了顶嘴。

最后他爹也就只有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 他觉得这么些年来打打闹闹,在筷子街上制造了这么多起事故,给他爹添了不少展现医术的机会,他爹应该感激他给他开拓了财源才是。不教他功夫倒罢了——怎么可以对他不满呢?

“败家子!”望见他回来了,他爹面色极其难看,“你功夫倒是长进了啊?上个月龙连来找我的时候还只是手断了,今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整个脸都肿得跟个猪头一样!我给他治了,还送了他好些膏药——你是跟人家结了什么深仇大恨啊?再照你这个打法,你爹我这药堂的营生迟早要因你赔本!”

他闷闷道:“姓龙的笑话我说……说我是赞师傅的儿子,武功却如此下三滥不入流,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你……”他爹被他气得干瞪眼,又要絮叨,他赶紧地把耳朵一捂就溜了——

“爹啊,我听说弟弟阿春今天从学校回来,我去看看他。”

 

 

【他是梁赞,是佛山有名的“打通街”,为人义气豪爽,爱打抱不平。南来北往的武师与他切磋过拳脚的,无一不佩服他武艺高超。

那日那衰仔来找他,满脸被油彩画得黑白红绿,脸颊肿起半指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哭诉:兄弟,我被乐丰年戏班子里的那个红牌花旦给打了,打了不说还给我脸上画的跟鬼一样,兄弟,你一定要给我讨回公道啊!

他胸脯一拍:好兄弟!没什么说的!我这就去拆了他们家的台!

他冲到乐丰年戏班,昂首挺胸四下一望,大声道:“谁是梁二娣?打了我兄弟的那个花旦给我站出来!”

只听得戏台上娇滴滴一声:“奴家就是梁二娣呀~这位大爷找奴家何事?”

咦?

踩着小碎步扭扭捏捏走上来的那人一身白汗衫黑马裤,捏着团扇掩着大半张脸儿,但见扇子后面露着一双狡黠精明的眼,看那灰白的辫子跟那光亮的脑门……分明是个男人。

 

他一愣,心道那衰仔果然够衰,听戏听得迷上了个千娇百媚的潘金莲却不料上手调戏的时候却是个糙汉,怪不得被整得这么惨。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给兄弟争气的:“你戏耍我兄弟,我就要为他讨回公道!”

那戏子冷冷一笑,依然捏着细细的嗓子问他:“你待要如何讨回公道啊?”

自然是要从拳脚上见真章。

衰仔还捂着被打肿的脸在台下嚎叫:“梁二娣!你不要太得意!我兄弟他是佛山有名的打通街!”

“哟?原来他就是梁赞啊?我怎么听说……梁赞是佛山有名的'派通街',也称'败家子'——因为他爹妈看他们儿子爱武成痴,又怕儿子在外打架打坏了身子,所以遇到武术高手都大额派钱,免得打断了他们梁家的根哪?”

他大怒:“你胡说!今日我就尽全力跟你梁二娣比试比试看看!”】

 

……

他是梁壁,佛山赞先生的长子,不学无术唯爱武术,百无一是唯独钟情武技。家父是全佛山都敬重的知名武师,可是偏就不教他武术。

“什么宗师嘛……不肯教我拳法,也不喜欢我打架,还看不惯我交的狐朋狗友……哼!他这人就是爱藏招,不就是咏春拳吗?我总有一天也能打遍佛山,才不稀罕他的咏春拳!”他一把砸碎了酒瓶子,握着小馒头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夜市上旁人的惊叫声。

小馒头眨巴着眼睛拼命点头:“嗯!梁大哥是佛山最强最能打的啦!将来肯定能成为和赞叔叔一样厉害的高手的!”

“哼,我肯定……将来……比他……更厉害……”他稀里糊涂地说着,“如果我跟他一样有个奇遇——额,遇到一个像传说中梁二娣那样的高手指点我的话……”

“壁哥!壁哥!”小馒头在尖叫,他却是在昏昏沉沉地往下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瞧见弟弟那厚厚的眼镜框子:“靠!大清早的吓我啊!梁春你干啥?”

他弟弟用非常忧伤的眼光悲哀地看着他:“哥,你死定了,昨天晚上是爹把你给背回来的。”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来就回来了呗,还能怎么样?我没吐他身上吧?”

“没有。”

“我没有酒后发疯打人骂人?”

“没有。”

“那我到底干了什么让兄弟你这样悲哀地看着我?!”他愤然坐起。

“大哥你昨晚干什么要提起……梁二娣?”

“……”他呆了片刻,“我说了又怎么了?”

“爹亲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我就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过。还问你是从哪里打听来梁二娣的事情的?”

“呵,茶楼里的先生天天说,说他年轻时候如何遭遇奇人梁二娣和洪华宝,人家高手们又是怎么赏识他天资聪颖,如何如何传授他咏春拳法……说得我都能背了!问问佛山的人有谁不知道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在家时听他偶尔说起洪华宝。我看咱爹自己好像也是不太知道的……”

……

他摸着有点头疼的脑壳走到赞生堂,他爹果然在那里坐着呢,穿着洁白的长衫黑发整齐,依然是一脸的严肃正经。一见到他就把医书一合,板着脸问他:“你宿醉好了?”

“好了。”他乖乖道。

“你今天这打扮又是准备上哪打架?”他爹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绝对不是!小馒头叫我去跟人家师傅学舞狮。”

“就是舞狮而已?”爹不太确定地问他。

“也就舞狮罢了,”他心虚地说,实际上小馒头告诉他说这位舞狮的师傅可是个练家子,说不定可以给他指点一下,当然小馒头给他特别体贴地用了化名,省得让他人知道赞先生的儿子居然得不到其父的教导又要说长道短。

 

 

【他是梁壁,全佛山最出名的派通街,大傻瓜,败家子!

——但他也是全佛山最认真,最用功,最热情的武痴。

 

那日在乐丰年,他被那梁二娣三拳两脚打得翻不了身,这才明白真正是遇着了高手,亏伊生得那么矮矮瘦瘦的个子,揍起人来倒是拳拳好似铁锤,打得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真是一丁点都不手软。

好在对方倒是没有穷追猛打,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功夫确实很差。”就打发他走人。

 

他人生初遭惨败之后,痛定思痛,最后居然一个激灵就一咬牙跟着乐丰年戏班子南下,死缠烂打也要梁二娣教他功夫。

 

那梁二娣当初出手也只道他是寻常人家骄奢蛮横目不识丁的大少爷,只是想打发他别找戏班子麻烦,不料这家伙到最后简直就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脱。

这败家子又干了一件特败家的事,怂恿他爹把整个乐丰年都买了下来,然后他就去戏班子里指名要当花旦梁二娣的跟班。

那班主一看人家老爷派了这么多钱,也就含含糊糊地答应了,料定了梁赞他也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大少爷,待叫他被那梁二娣折腾个十天半月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

 

果然梁二娣见了那败家子就怒上眉梢半点不给好脸色看。偏偏那个粱赞是铁了心地要学武,任打任骂任他踹,任劳任怨任他泼冷水说风凉话,他就是鞍前马后伺候得殷勤备至,管他梁二娣是要同仁堂的叉烧还是江南竹叶青,只要他一开口他就马上送到。

 

梁二娣虽说真心想把他这个败家子一脚给踹了,但是粱赞他礼数周全,又殷勤周到,行事无瑕可摘,倒也难为他一个大少爷,屈身来这戏班子里打杂出苦力。梁二娣为人又有些迂,虽说对粱赞平日总是爱理不理,却也端着一派高手前辈的架子,偶尔嘴上刻薄动手大骂也不太认真刁难。只是眼巴巴等着这少爷什么时候这三分钟热头过去就知难而退。

 

偏偏那赞少爷还真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物,说是叫伊打杂,只要梁二娣一声吩咐,伊就把戏班子里上上下下苦活累活全部干完。戏班子里杂事繁多,粱赞偶尔闲暇时候他就站在幕后看戏,作为这位少爷现如今仅仅剩余的娱乐活动——除了每天跟梁二娣你来我往地打嘴仗逗乐也就剩下看戏了。

“哼,”梁二娣一面卸了簪子头饰一面冷笑,“你早年在佛山的时候难道不遛狗养鸟斗鸡走马?如今到了这里倒还真是难为你了。”他今日扮的是杨贵妃,全身的行头加起来都有十几斤,上妆卸妆都要花去几个时辰的功夫,这期间也无事可做,唯一可做的就是调侃粱赞。

谁知那穿着粗布蓝衣的赞少爷乐呵呵道:“早些年我也不养鸟不养狗,每日也就是跟伙伴切磋武艺,为他们打抱不平——嘿嘿,不过现在想想可能其中很多情况都是水分很大,兄弟几个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收了我爹妈的钱的。”

梁二娣一愣,不想粱赞答得这般顺溜,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有意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每日做这些简单活计,你很闲是吧?”梁二娣拉下脸来。

“那可不……”赞少爷嘻嘻哈哈地笑着,忽然想到什么,顿时雀跃,“娣哥!你是不是要教我武术了?”

“教你唱戏啊!你来乐丰年,难道不是说好了要学唱戏么?”

“啊?这……”赞少爷低下头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很快就答道,“好啊好啊,我做就是了。这戏嘛~我自小就听,虽说不算专业,好歹也算半个票友吧?呐,我给娣哥你来一段儿听听啊——”

 

“哼~”梁二娣别过头去,继续卸他那满头的钗饰,“你这嗓子唱不得花旦,唱戏我是不会教你了。你去跟班主学唱小生吧。”】

 

他是梁壁,赞先生的那个不爱读书的长子,自认武学天资不错,练功勤勉刻苦,如果真的有什么传说里面的高手遇到他,自然会很欢喜他对武学的痴迷和热情,并且会在被他的真诚打动之后将自己的独门武学慷慨相传。

——当然,这个所谓的武功高手……他的父亲不在其定义之内。

 

去世的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姨——九姑娘从上海来佛山看他们,瞧见他打拳的时候就笑着说:“哎呀,梁壁这拳脚真是有狠劲,只可惜……不太好看。”

此言一出,小馒头和济南济北兄弟都跳起来反驳,叫嚷着说壁哥的拳脚功夫是少年人中最厉害最帅的了。

 

九姑娘含笑摇头:“梁壁啊……你这拳脚虽然厉害,但是都不怎么到位,正宗的拳法,姿势力道,一分一毫都错不得的。同样的一套拳法,由师傅打出来的就是行云流水力道十足,由业余的人打出来的,可能就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

 

“九姑娘,你们在讲什么呢?”正好他爹从外归来,摘了帽子往药舍走,“等等,梁壁你不是在药舍里抄《本草纲目》的吗?什么时候出来的?谁把你放出来的?”

他头皮一麻,正待解释,那边小姨已经笑着开口了:“我瞧阿壁关在屋子里可闷了,这会儿在家里又没事做,就把他放出来叫他陪我说话。”

 

父亲的脸色稍有好转。

九姑娘又问道:“粱赞呐,你儿子看起来很喜欢武术啊,你为什么不教他你的独门绝学咏春拳呢?”

 

父亲脸色一沉:“我家世代医药世家,我这不正要把祖传的医学传授与他吗?他偏偏好的学不进,念书念得一塌糊涂,左耳进右耳出!这家传的根本都学不好,还怎么学武术?”

“可是……”九小姐眨巴着眼睛还要辩解。

“没什么可是了,”父亲一提起传授咏春拳的事情就显得格外固执,“这败家子从小不学无术打架闹事,怎配做一个智勇兼备德才双全的咏春拳传人呢?”

 

他听得心头火起,咬牙道:“爹亲你年少时不也是个游手好闲的?后来那梁二娣师傅又是怎样把咏春绝学传授与你了呢?难道是因为爹亲你给你师傅梁二娣他默写了一整本《本草纲目》?还是给他背四书五经就打动他了啊?”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够了没有?”他爹果然震怒,转身大步走到他面前来,九姑娘吓得赶紧把他拉住:

“哎呀,姐夫,不要生气呀,小孩子家不明是非乱讲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们这父子两都是个倔脾气,哎呀,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阿财啊,香兰!还不过来把老爷拦住?”

 

【戏班子里的生活确实很苦,他赞少爷在乐丰年这两年大概是把这辈子包括上上辈子要吃的苦头要受的气这次一次性包完了。

平常就给人打杂跑腿端茶送水,每日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任人呼来喝去还得笑脸相陪。

最倒霉的一次是那戏班子里的武生因为把上了个黑道把子的女人,结果被人寻仇上门,那武生趁混乱逃了,他就顶替那人唱关公。

戏班子里的规定,唱戏的只要上了关公的妆,未到开演不得开口讲话。非得等到戏曲唱完,最后要祈祷膜拜送走关公之后才能开口。

可怜他赞先生本身就会一点三脚猫功夫,那群流氓打手上来又不认得人,只晓得那个扮关公的是调戏他们主子的小白脸,逮住他就是一通乱打。

还好被梁二娣瞧见了他那怂样,立刻把那群混混打了回去,一口气轰出了乐丰年。

 

躺床上养伤的时候,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翻身坐起才发觉梁二娣在他床头放了一碗叉烧正要走人的样子。

“哎,娣哥!”他一动就把肋骨的伤牵动,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梁二娣还穿着华丽的戏服,戴着闪耀的头饰,妆也未卸,水袖一甩,不耐烦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我……靠,”他捂着胸口抽气,“我说……多谢娣哥的……叉烧。”

梁二娣头也不回,淡淡说:“那武生潜逃的时候早就与我说了这伙人迟早要来闹事,让你去扮关公教你遭如此罪过是我疏忽了。”

他抽搐着脸皮说:“娣哥果真心有歉疚,那就把你的武学传授我一点皮毛也好——”

“都打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学武呢!”梁二娣冷哼一声,水袖一甩,袅袅娜娜地就走了出去,“想练咏春拳……凭你这浮躁轻率的性子,还远远不够。”】

 

 

【他是全佛山最著名的败家子大少爷梁赞,现在在乐丰年当小武行打杂。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做小武行毕竟也是很锻炼身手的嘛!

——当然这话说出去别人也许不会信,大约听了也只是当做笑话听。

 

今日来请梁二娣师傅的客人好大排场,摆满一桌酒席的佳肴美味,真够阔气!

不过作为一个同样阔气过的败家子,他是很瞧不起这些的。

当然娣哥对这些排场也是同样甩都不甩一眼。

——就是就是,当年他爹也是下重金求他来指点自己武艺,他都不屑一顾嘛!

 

那少爷一脸的欣羡和跃跃欲试,活脱脱就是自己当年打遍佛山找对手的德行嘛!

哎,不提佛山那茬了——说出来还真丢人!

嘿嘿,眼下有人比他还丢人呢——有眼不识泰山,还在那里跳啊跳啊想挑战娣哥——看这把式,也就打他梁赞勉强,想跟娣哥过招,你还差得远呢!

 

那少爷比他稍好点也就是口气教养稍好点,一脸的彬彬有礼,不过开口一讲话也不就跟他一个性质么?

 

——找打而已。

 

娣哥还在那里谦虚——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嘛!他平日可看不惯娣哥那套“低调”的作风。有本事不显摆那根本就是浪费。

 

不知怎么的居然还真的就打起来了,站在船板上短桥相接,硬碰硬地打了几招下来,娣哥突然就哮喘发作,一不小心就被那少爷踹到了心口。

他大惊,冲上去要帮手,却被梁二娣拦住。道是今晚的事就这么罢了,输就输咯,有什么了不起?

 

他怒气上涌——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梁二娣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认输,就等于那少爷把梁二娣打败了,把梁二娣打败了,不也相当于压倒性地连带他梁赞也被降了一级?!

那可不行!

娣哥的颜面也是自己的颜面,他娣哥不在意这点脸面他梁赞还在乎呢!

 

当下大喝一声:“你得意什么?若不是娣哥今日哮喘,怎么可能让你赢呢?”

 

那少爷大惊,正要过来慰问,被他气呼呼地挥开了。

“不得无礼,”梁二娣低声说,“我们走。”

 

真是不爽。

 

走到半路上,梁二娣喘息方平,才缓缓说:“那种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哪种人?”

“我看他打扮谈吐,似乎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少爷。跟在他身边的武师身手很好,也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似乎不是……咳咳……”娣哥又咳嗽起来。

“哎呀娣哥,你歇息会儿,”他急忙捶着梁二娣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不提他了。以后有缘再见,就把他给打回去。”

“哼!我倒是宁愿不见,像你这样难缠的败家子,一个就够我头疼了。”梁二娣今天心事重重,看样子也不太想刻薄他。轻飘飘骂了两句就回去戏班休息了。

 

不久后就乐丰年就出了一件大事,全班几十口人全员解散了。

朝廷忽然派人来抄戏班子,说他们当中窝藏了天地会的余党。

——这……还真是比把上了黑道把子的老婆还刺激的事情啊!】

 

“我就要揍那个龙赫!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瞧不起我爹,瞧不起我爹就是瞧不起我啊!我爹不在乎我还在乎呢!小馒头你等着,我今天一定要把那个姓龙的——”

“你一定要做什么呐?”他爹冷着脸说。

“要叫他知道……咱爹是打遍佛山无敌手的。”梁壁哼哼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你爹虽然能打,却也不是说万无一失,偶尔失手败了也就败了罢。偏要执着个输赢做什么?尽给我争些不必要的闲气,”他爹说到后来忍不住又开始瞪他,“有时间打架闹事,倒不如给我在功课上争点气,有本事你给我把书念得比你弟弟行啊!”

他被他爹这套堵得难受死——念书?有没有搞错?他又不喜欢念书,他最有热情的是练武!

 

他就不信老爹年轻的时候就没他这股热情了——如果不是争强好胜,怎么可能打通街呢?

 

易通财看了也颇觉得看不过眼:“阿赞啊,你儿子也只是口头说说要打嘛,还没付诸事实,你何必这么凶他?”

“还付诸事实?”赞先生气愤道,“我这是要防患于未然!年纪轻轻就知道死要面子摆气派。以后要是叫他遇着真正的狠角色就有得他苦头吃!习武和读书一样,也要求知的心和谦卑低调的态度。他这个样子连基本的武德都没有,还学什么咏春?先给我念两年书学些道理再来吧!”

 

易通财给生气的大少爷送宵夜的时候看四下无人,小馒头招呼济南济北去了,就也顺带说他两句:“壁少爷啊,要说你这爱武成狂的性子,那确实比阿赞过犹不及,只是你这倔强的性子,真真是差了当年的赞少爷十万八千里啊!”

“哟?”他微微一笑,难得听到财叔在背后讲他爹当年的事呢,“我当然不能跟他当年比咯,我没他低调,没他谦虚嘛!”

“哎呀,讲哪里话啊?你爹他当年比你还混,不过后来遇到了他师傅,就也开始学着低调起来了。”

“……”他在思索着比他还混是个什么混法。

“你道你爹凶你对你不好么?当年他跟梁二娣学武的时候,那才是真正被刁难了,挨打挨骂被捉弄的次数比你吃的饭还多!你爹也就是凶你一顿叫你抄本草纲目而已,好歹总好过半句话不对就甩你大耳刮子吧?”

他一愣,不想曾经他爹居然有过这么艰难的过往。

“你做得到吗?被人冷嘲热讽还不改初衷?换了你你受得了?你看看你啊,一有个什么委屈就犟,还拿砖头往自己脑袋上呼?赞少爷年轻的时候可比你聪明得多了去了,起码不会郁闷了憋屈了就自残,起码知道耳刮子呼过来要躲——知道什么能忍什么不能忍,什么该等什么不该等。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师傅错了,究竟这错该不该认。师傅虐他千百遍,他待师傅如初恋啊。为了学武,赞少爷付出的可远远不止是热忱。”

他听得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师傅啊?这么凶?要是我啊……这么拽,要是我,我才不跟他学呢!我就练别的武功,天下高手那么多,我又不稀罕他一家的。”

“啧,他就那么一两个师傅,还能是谁?教他咏春拳的梁二娣啊!”易通财叹气道,“你看,换了是你,你能学到咏春拳吗?'哼——这师傅态度不好,我不跟他学了!'所以你也别怪老爷不把咏春教给你,你还是先抄抄本草纲目证明你的毅力和决心再说吧。”

 

“可是表决心不一定非要抄书啊!”他哭笑不得地说,“财叔,我完全可以单手做两百个俯卧撑给他看来表达我的决心!”

“哼,你说你抄书很不甘愿?赞少爷当年在乐丰年做小武行就好甘愿啦?”


然后接上今天试着续写的一段:


微雨落佛山


年轻时候的事……已然忘得差不多了。

他已全然不记得自己曾拔过胖师叔家的母鸡毛做鸡毛掸子,也全然不记得自己一身白衫风流潇洒地为人强出头的嚣张。

 

倒是那日阿财说起梁壁发狠练武的架势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倒叫他诧异。

——年轻时我不是“派通街”么?

——是啊。壁少爷难道就不是?

 

——哦——阿财你又在给他派钱啦?

——是啊,难不成眼睁睁看他挨打?

 

——咦……

他兀自沉吟,却发觉这温吞迟缓的反应并不是为了梁壁的事情思索,而是自己在怀念。某人,某段随细雨斜风飘散的岁月,曾经他也是一个莽撞热血的少年啊……

 

趟过多少武道场子,多少喽啰、宗师最后又被压在他镇静威严的气势之下,他对痛感似乎早已麻木,对输赢也不会挂怀。此时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吃痛就跳脚大喊,受辱就眼红发誓的少年人了。

若是梁二娣还在,大概他对此时的赞师傅也无话可说吧。

 

那他在乎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扪心自问。

 

在乎他儿子梁壁的生死,在乎梁壁他未来会不会成为一个败家子一事无成,在乎他梁壁那个倔头倔脑的性子将来会不会撞出什么天大的祸事?

可是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梁壁清醒清醒。

他自己年轻时节也是这么一路二过来的,自以为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游侠儿,然后忽然一日好像就那么忽然醒了,再也不做美梦,再也不说大话,眼神沉稳,少言寡语,不动如山。

忽然就蜕变成人。

——当年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恍惚记得那是因为梁二娣的死……仇恨的怒火塞满胸腔,他生平头一次豁出性命去决斗……

从此再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人的性命,因为任何一人的生命都是如此脆弱,任何一人的尊严都不容轻易践踏。

 

小王爷的家臣为了捧他赞他,为了那毫无道理的虚荣,就刺杀了梁二娣给他铺路。

那自己呢?自己过去那些虚荣不也是父母花了大价钱买来?可自己呢?自己尚沉沦在虚荣之中享乐,又岂知这虚荣的代价?!

 

什么打通街,什么高手,都是虚的。

他才不信梁壁那种浮躁狂妄的少年人能懂这些——梁壁练武也就是和他当年一样!为了虚荣!为了自我满足的骄傲!

 

他怒上眉梢,却也没有发作,他现在是赞先生,温文儒雅的赞先生,两个儿子的父亲,医馆的老板,没必要为这突如其来的怒火伤神。

“叫梁壁回来的时候好好温书,我晚上要检查他功课。”他淡淡吩咐阿财。尽管这话他二十年来已经干巴巴地重复了千百遍。

 

往事好像隔着层层的雾纱,那时的心情此时已无法描画。

 

他依稀记得少年时随乐丰年走过大江南北,那时的绿水青山,那时劳碌、艰难又充满欢笑的旅程。

梁二娣有打过他吗?

 

打过的,似乎还打得很凶。奇怪自己却总记不得当时自己的那个心情,好像站在幕布前,看着自己在演一出自己全然不认得的戏。

 

戏里的人是他,却又全然不像他。

 

那是个嬉笑活泼的少年人,机灵鬼,小无赖,皮糙肉厚,耐打耐踹,几乎没什么自尊心,只有一颗奋发努力学武的恒心。

少年不识愁滋味。

 

那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何以人人都说梁壁像他?

 

或者梁壁在他眼中,已然和自己在梁二娣眼中一样?

(感觉还是从前的稿子更有感情些……然而文笔更加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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