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七狮】果实成熟时(三十)

三十

 

他实在是有些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何事来到了银十字分院门口?

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儿,一个他非常熟悉、万般头痛的捣蛋鬼,但这孩子却不是小通。

他一手抓着那个多动症一样的顽童一手拿着银十字的指导手册,和万千病患家属一样,焦头烂额地阅读着手册一边左顾右盼,忽然间,人群里走出一个他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S?是你?”定睛看时,可不是故人吗?那逆着光的人脸他都不必瞧得特别清楚,只要看他向他招手的姿态,万千人之中,他就能把他认出来。

“凤源。”对方平静地与他招呼。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万没料到会在此时与对方碰到,在这冬日苍白的阳光下,在这样一个狼狈忙乱的清晨,一面拉扯着手里的孩子,一面抑制着翻涌波澜的心胸,向对方也点头问好。

“要和我去别处坐坐吗?”S的容色依然是他熟悉的体贴温柔。

“好……”

清晨耀眼的白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橱窗洒进来,他被刺得几乎睁不开眼,S挑的地方真不好,太阳真大,照得人眼睛都发花……只是此时不是抱怨这些的时候。

S的轮廓沐浴在刺眼的光线里,对方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一边问起他的近况。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啦……”凤源说,“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啦。”

“是指我不在你身边的那段时光吗?”S神色微动。

“唔……”凤源不好回答,只有沉默。

“我真为此感到难过。”S轻声说。

真是奇怪,明明隔着那么近,一座之遥,为何他却已经感觉不到S的情感?以前他们都是心意相通的,但凡心想念动,彼此都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起伏。

眼前的咖啡他都没有喝,方糖倒是都被手边那个小孩子抓了去啃吧啃吧没几下全部吃完。S不由蹙眉:“哪来的小孩子?”

“别人家的,托我照看……”凤源急忙把那孩子抱起来端坐好,“不要乱吃了……把你的零花钱拿去,去,到对面的面包店去,自己去买早餐。”

小孩子抓起钱就飞快跑掉。

“真吓人哩!”S看着那小孩奔走的小小背影,轻声说,“还以为是你的孩子……我寻思和你分开也就几年,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

“五年时间也不短呐,S……足够发生很多事。”

“比方说呢?”

“队长……队长前阵子……他忙着跟我求婚。”凤源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的艰涩缓慢,声音不大,却又足够清楚得能够让S能够听到。

“哦……”S看起来并不意外,“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不是你想的那样……S,不是……我跟他从前从未有过任何……那些都是在你走之后。”凤源支着额头,一时间似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S,是在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们MAC队的队员们全体遇难了,他也受了重伤,整个人都成了残废……我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日子久了,就滋生出许多依恋……”

“你想说……所以他爱上你了,是吧?”S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般平静如水,“他怎么不会动感情呢?你一直都这么好……他早该如此的。”

凤源没有理会他,喃喃说道:“你走以后,我开始渐渐明白自己年少时犯下的过错……从前我只知道接受的你宠溺,从未回报过你的爱,我不会付出,不懂牺牲,等我想好好爱你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为了弥补这种遗憾,我把那些未能用在你身上的一切感情和精力都用在他身上——反正你已经不在了,他那时候又身心重创,急需精神支柱……我对谁好不都是一样么?这份感情、这份心意,既然该给的人不要,那我把它给谁不都一样么?”

S并未说话,阳光下被照得宛如琥珀的眸子直视着前方,眉宇间的气息是沉稳的,沧桑的,无论凤源说什么,他都处于一种世事见惯处变不惊的状态,但凤源一直低着头一直说啊说,根本不曾抬头看他的脸。

“我明白,”S缓缓说,“你做这种事的时候,只是随心所欲,你只是任性,只想挥洒你无处发泄的爱与欲,你只想在你最孤独的时候也有人作陪,有人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你只是没想过他真的会爱上你……”

“我为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凤源依然不看他,只顾着闷头飞快地说,“我总想着——假如我眼前的是你,假如这会儿遭受困难的人、需要我照顾的人是你,我一定非常乐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会为你辛苦劳累也甘之如饴。因为那是你啊……如果我照顾的是你,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觉得你离不开我……我做到了!我能让这世上最心如铁石的人都爱上我,我相信下次再遇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放你走掉!”

“是吗?”S这会儿倒是很冷静,反问了一句。

“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机会啊……S,我不止一次地想你,身在深渊的时候,我内心里窃窃希望你在哪个地方也倒了大霉!每当我不幸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我会想你是不是此刻也像我一般,像我迫切地需要你一般地想念着我……但命运从未让你我再次遇到,直到现在……”凤源终于舒了一口气,抬起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他,“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脸上也没有任何风霜岁月给你留下的痕迹,看来这些年来你过得很好。”

“我能理解你,一个人在遇到苦难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陪着一起倒霉……我也看得出来,这些年来你过得很不好。”S淡淡地看着他,“我很抱歉那段日子没有陪着你,凤源。”

“那段日子我有队长陪着呢!”凤源赌气似的昂起头,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红红的眼眶。

“所以你也爱他吗?”S平静地问。

“我……”凤源的眼睛又变红了,“我怎么会爱他?”

“……”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我爱的只是你!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凤源看着昔日的恋人,大声地说。

“你都跟你队长走到如今这步了,你过去到现在已经背叛我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敢跟我说这种事?!”S似乎对他的言语感觉到惊奇。

“为什么要说‘背叛’呢?多俗套呀!多傻啊!‘背叛’这词是给相恋的恋人的专属,只有正在相爱并获得对方首肯的人才有资格讲什么‘忠诚’!可是,当初我们两个早就已经分开了啊!当我意识到你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我就把肉体给遗忘了、抛弃了……”凤源也逐渐变得满不在乎起来,或许是在越来越暴露他真实的内心,“你若经历过我的那些事,你若遇到过那些不幸……当你不得不用身体给自己找一些短暂的欢愉和充实不然你就要发疯的时候,谁还管得了什么道德什么约束什么和前任的情分?我无数次呼唤你的时候你有回应过我吗?!我的身体我不用来寻欢作乐,难道还留着它给你做贞节牌坊吗?”

“凤源……你说得对,我不该计较。我没资格计较。”S的语气渐渐变得很不好,似乎是怒气爆发的前兆,“你愿意怎么利用自己的身体,你想换取怎样的欢愉,都是你的个人自由,你觉得高兴就好。”

“你也会为我而感到懊恼吗?”凤源紧紧追问,有意向他挑衅似的。

S长叹一声,看了他一眼:“现在问这个有何意义呢?凤源,既然你队长向你求婚,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回去你队长身边——”

“我不会回去。”凤源一字一句地说,忽然抓住了S的手,“既然我好不容易和你碰到了,就再也不会跟你分开。”

“放手,凤源,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要和你队长结婚了吗?”

“他是求婚了,可是我没有答应结婚啊!”

“哦?难道你真的对你队长情意全无?”

“没有,我爱的人又不是他,跟他结什么婚?”凤源认真说。

 

“呵呵……”一声冷笑从S的嘴里发出。

凤源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S该有的声音。

S一贯是温和的、温暖的,宽厚的,怎么会发出这样尖酸刻薄的笑意?

 

“凤源——你先好好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人从阳光散射的玻璃窗前站起,朦胧得发毛的白日冷光都被他挡在背后,凤源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这室内淡蓝的阴影,这时候才发觉眼前的人身材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避开了阳光的直射,似乎这人头上花白的头发也变成了黑色,柔软的面容也变得更年轻紧致,神色也从温柔宽厚变得冰冷又充满怒意。

——这人根本就不是S。

凤源顿时心中冰凉:“队长……”

——这居然是诸星团。

 

诸星团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之色,这眼神中竟然是含着强烈的恨意的。

 

凤源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恐惧寒凉的感觉游遍全身,脚下发软,险些跪地不起。

——从前在地球训练时,诸星团训他最狠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诸星团,从前团打他耳光,抽他鞭子的时候,他都没有因此对团感到分毫畏惧……

可如今他面对着那张愤怒到苍白、颤抖的脸面庞时,他却害怕得蜷缩起来,只觉得是世界末日——

他看到脸色铁青的团一步步向他走来,犹如死神逼近,他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赫然从梦中惊醒!

等离子火花塔柔和的光线透过窗纱飘洒进幽暗的房间。

 

他浑身是汗,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这会是在光之国,在赛文家里。床边斗柜上还放着泰罗代送的花束、信件、礼物……

梦境与现实交错的那一刹那,他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恍惚间竟然还觉得诸星团这会儿是不是因为听到他无意间被套出来的真心话就被他气得摔门而去了?

等他回神看到桌上的鲜花信笺,再才想起来赛文这会儿还在银十字,那些陈年累月的旧伤太难根治,由于这会儿给他动的手术难度完全不啻于一场脱胎换骨,所以银十字那边早早地就把赛文接去疗养了。

哦……原来那是梦。

他队长这会儿应该还在银十字躺着呢,浑身上下都绑得跟木乃伊一样,新生的皮肉骨血没有那么快就恢复如初,等他能下床走路都要等个十天半月呢——赛文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有那功夫跑出来伪装成S的样子来考验他?

 

然而赛文求婚的事情却是真的。

比噩梦更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个噩梦早晚会变成现实。

 

想到此事他就头痛欲裂。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赛文为什么会求婚?在他看来,赛文即便是在最落魄苦难时也没有表现得有多么爱他,自己也从来感受不到诸星团身上对他有什么别样的情感。

他队长对他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一种生理上或者心理上的短暂需要,一种在危难时分的彼此需要,相濡以沫的最低需求罢了。

以他作为雷欧或者作为凤源有限的人生阅历,他所知的爱是一种柔软的温情,一种自私的无私,至少在他看来,陷入爱情中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在心上人面前变得温柔多情,无论何种人在面对恋人时分,眼神中总会含着某些痴醉或者腼腆害羞的情绪。因为他毕竟是被人爱过的,他知道恋爱中的男男女女是怎么回事。

但是,无论是赛文,还是诸星团,整个人看着就跟个钢板似的,半点温柔也不懂,他看他的目光也未曾见什么热情、迷恋,也从来不含什么脉脉温情。温柔的情感、倾心的爱慕这些词听起来与赛文无缘,雷欧甚至怀疑这人身上到底存不存在这种东西。

 

要知道赛文无论是正常时候还是病患状态,无论是人类形态还是奥特曼形态,其人永远都不改其傲慢暴躁的本性,他专断霸道,永远都需要别人去迁就他,顺从他。赛文好起来的时候当然非常好,聪明锐利,逻辑清晰,能力卓绝,讲起话来头头是道,说得人心服口服,其魄力与魅力能够让所有认识他的人心甘情愿能受他驱使,但赛文发作起来就非常狂暴,情绪上头时候根本不管他伤不伤到其他人。

然而不管是在赛文好的时候还是不好的时候,这家伙都是一个充满力量与锋芒的角色,诸星团言行霸气、举止端方,赛文则是理性从容,但无论哪方面来讲,他队长从来都不是什么感性温柔的物种。

他与他相处这么多年了,也从未见过他会爱上或者爱上过什么人。

 

“他又对我没感情,跟我求婚做什么呢?”雷欧喃喃自语——他队长总不会只是为了方便找个床伴就跟他求婚吧?还是觉得这种关系可以令他将来在工作中在战场上在各方面都能更好地为他所控制?

他很快又想起清晨那个令他不寒而栗的梦。

——那真是太可怕了……

虽然梦境不是真的,但梦中诸星团的反应他觉得合情合理,也足够真实。并不是出于迷信,而是那个梦境足以让他相信——无论他队长向他求婚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受此侮辱。

“如果他知道我其实……根本从未把他当做心仪对象……如果他知道,我对S从未忘记……”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他队长那么聪明,目光锐利,哪天看他一个神色不对没准真能把他心底的秘密给挖出来——他跟诸星团好上的那段日子,并非是因为他真的对他队长动了什么心,也压根不是出于什么爱慕之情,赛文可能还天真地以为他是个什么理想型的伴侣,事实上,他那样做根本就是因为他没心没肝。

他为了些许的同情就乐意献出自己,压根不是他爱上某人就为爱无私奉献,他能奉献只是因为那时候他也处于崩溃边缘,他也需要干点出格的事儿让自己解脱。

他对那时候的诸星团很慷慨,他慷慨纯粹却是因为他任性、他放纵,他胡乱挥霍自己的感情和肉体,他早就无视了自己的人生要往何处堕落。他自己游戏人生倒也罢了,可是连带把赛文也拖下水……

一想到他这种没心没肺的渣渣德行居然被赛文这种一板一眼的奥看上,他就吓得心跳都快没了。他本来就是个水性之人,见一个爱一个是他的惯性,谁爱他他就爱谁,失去S之后他自认为失去此生挚爱,今生今世也不会再遇到像S那样深爱他的人了,反正都遇不到,反正再也不能拥有那样炽烈、令他投入全身心的情感了,那从今往后他跟谁恋爱那都差不多。

但是他想要的对象中,赛文绝对是他最不想要的那一种。

离了S,他觉得此生再也不会对谁能有那样真诚爱恋,离了S,他注定要游戏人间。

但赛文偏偏最爱较真。

 

如果梦里那些话他不小心当着赛文的面说出来,或者以某种方式被他队长给套出来,只怕他队长就算盛怒之下把他给亲手劈了都不解恨。

 

“哥哥,你已经醒了吗?”门外传来阿斯特拉的声音,“我听到你房里的动静了,雷欧哥哥,泰罗和艾斯他们送来的东西堆了一地,怎么处置啊?还有,给赛文的答复你准备好了吗?”

他定了定心神:“别管那些了,阿斯特拉——也别回什么信了。我们去警备队报道一下,准备去K76吧。”

“去K76做什么呀,雷欧哥哥?你是要把你的订婚戒指秀给奥王看吗?”

“别管什么戒指了,我也没说要订婚的事呀!算啦,来不及收拾了,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去申请签证,然后去宇宙航空港,越快出发越好。”

“咦,哥哥你不管赛文啦?他要是出院发现他未婚夫没了,不得急疯了?”

“阿斯特拉,你听好——赛文那种奥跟咱们不是一个维度的物种,全世界的人都疯了他都不会疯。但是我要再在光之国多待一天!我就要疯了!”

 

……

 

后来他想了很久,想破脑壳都想不通,雷欧为什么要拒婚?

是他的求婚不够诚意吗?是聘礼不够丰厚仪式不够隆重吗?是因为他本人未能前来求婚而是请来兄弟做代言人导致对方不满吗?还是因为光之国没有成文的律法庇佑同性的伴侣让雷欧感觉不安?是L77有什么古怪的习俗限制他们狮子一族不能与外星奥特曼联姻?

他在康复期就那么一直想,身上绑得跟木乃伊似的,手上挂着点滴,嘴里塞着体温计,浑身动弹不得,能动的只有他唯一的脑子。他的思路倏忽万里,甚至他认真到想到要怎么去一步步提出预案,争取民意,要怎么奋斗终身直到成功修改光之国婚姻法。

等他真正与雷欧见了面,他才知道他想得太远了——雷欧悔婚的原因纯粹就是他不想跟他结婚。

——当然他还是想不明白人家为什么不乐意跟他结婚。

 

如今追着人到了地球,到了札幌,嘴皮磨破、耐心耗尽,用尽他此生所有的脑力智力去打探去琢磨——

“以前我那样做……是为了赎罪……”

那天凤源低泣的答复回答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他心口。

 

他忽然感觉——他明白了。

以前他不懂,因为他没有感受过凤源的绝望,他也不能体会一个天生感性烂漫的人在失去所爱之后能变得多么疯魔。

现在想想,他从前从未站在凤源的角度去考虑任何问题,不是吗?凤源的所思所想……他从不知情……

 

如果他像凤源一样,是个多情又善良的人,如果他像凤源一样,真的对某人情根深种,多年都无法忘怀。那么当年S走后,凤源心头的伤口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愈合——那岂是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说教,责骂就能抹平的伤口?凤源只是被他说烦了、腻了,干脆不再他面前表露任何情绪罢了,因为凤源知道在他这儿寻求不到任何安慰与关怀。

但是凤源的心一直沉浸在恍惚悲伤的冬天,留在札幌与他前度情人在一起的圣诞节雪夜,在凤源思念曾经的恋人时,也时常要靠过去来疗伤……

日子越来越难,万般艰苦都落在他们头上,凤源那时候又能怎么办呢?面对那样情绪失常、病态狂躁的他,面对宛如末日的战场,只能孤身一人强撑下去。精神最贫瘠时只能不断回忆曾经的快乐时光支撑自己,不断告诉自己说,至少,我曾经被人爱过的,至少,我曾经是幸福的。或许在凤源被那个情绪极端的队长无端叱骂、言语中伤的时候,他还得跟自己说:等我熬过这阵子,我就能去札幌找他了。只要我找到他,对他说出一切,他就一定会原谅我,重新和我在一起!

 

但是在等待中,凤源渐渐意识到S再也等不回来,意志被消磨,信心在减弱,绝望失望充满心灵,这种时候又逢他队长作天作地、作死作活……凤源拥抱了他,此身只剩下温良的躯壳和乖顺的性子,引诱他,拥抱他,都是为了最后的救赎。凤源想要救他,也想要救他自己。因为那时候凤源也不想要内心被塞满忧伤的往事,凤源也不想他的世界晦暗无光。

他忍受他的乖戾的脾气,忍受他反复无常的责骂,忍着一切痛苦把带刺的荆棘拥入怀中,用他的温度温暖他……因为那时候的凤源也想被人所需,被人所爱……

他救他,他忍着他,或许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绝望,或许是在感情世界有了别的牵绊之后,试着与他队长相处的事就足以让他分心,不至于每天都想着悲观的事。

或许……这样既折磨又难受的二人相处,也契合了他潜在的受虐的愿望——凤源自他恋人走后就一直苛责自己,总是想着曾经的恋人只会让他更加怪罪曾经的自己年少轻狂错过挚爱,导致他更加苦痛难解,这会儿让别人来折磨他,反倒是让他从心灵的纠结中解脱了……

 

或许,对凤源而言,他为他付出那么多,还真的不是为了让诸星团爱上他。事实上,诸星团爱不爱他意义并不大,凤源想要的只是完成他自我的救赎。某种程度上说,他对诸星团的一切看似爱的善行,都是他在给他自己赎罪。

 

想清楚这一点后,雷欧最后的逃婚就很好理解了。

 

“我以为你是想跟我恋爱结婚,谁知道你是在我身上渡劫的。”他撑着头,喃喃自语。

 

奇怪的是,想清楚这一点后,他倒是很平静。换了他几年前的脾气他肯定要气得暴跳,摔桌砸椅,大骂凤源好不糊涂——但如今他性子改了,好多了,也不愿意跟凤源再计较这些糊涂账了。

现在他更多的倒是理解凤源,铁石心肠如他此刻也感觉得到心头微微的酸楚:他知道这种酸楚不是为他自己的,而是心疼凤源——这傻子为了毫无意义的缘由,把他自己的肉体、精神折腾得疲惫不堪,困顿交加。

早知道如此,当初诸星团作死出走的时候他不去拦着不就好了嘛!当初他何必一定要跟他睡觉呢?他管他去死还是干嘛呢?当他把求婚的讯息释放到整个宇宙警备队,他不是语焉不详地说一通莫名其妙的祝福求好心分手,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从未看上过他,你自己一个人完蛋去吧!这一切不就了结了吗?

 

只可惜凤源总是心软……也从来不敢伤害任何人。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起身去接了电话,闻声而来的凤源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下来,看见他在接电话,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听筒里传来矢的猛的声音:“诸星先生……现在情况紧急,戈尔贡星人大规模入侵,他们到处在搞刺杀行动,好几个欧洲分布的领导相继被害了。按照他们的犯案路线,很快就会来到日本!我这会儿得去保护大山队长,外面的事就交给雷欧了!”

“好……”他瞟了一眼凤源,见凤源神色平静。

“另外您自己也多加小心,近段时间总是爆发负能量怪兽作乱,这种怪兽对您……是非常不好的,所以让雷欧出战的话,您就不要出去了。现在您还在家休息,是吗?”

“是啊。”他不太高兴,又看了凤源一眼,凤源也在看着他。

“请一定让雷欧保护好你……毕竟这些人都是冲着防卫队队长来的,说句不合时宜的话——我实在担心作为前防卫队队长也会身遭不测……”

“好,我知道了。”

“还有,戈尔贡星人狡猾阴险,擅长化作人类外形,心机极多,请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行,我会小心的。”

“他们自己并不一定会主动出面,而是会操纵莎尔曼多拉进行大肆破坏……就像匹特星少女养着艾雷王一样……”

“好了,矢的猛……我想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人也是被号称‘宇宙怪兽大百科全书’来着?”他十分无奈地打断对方——他几乎从未见过爱迪这种能啰嗦的人,“你先搞好你的本职工作吧,怪兽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和雷欧处置。”

“啊,无意冒犯,但是在说再见之前,我还有三点要着重强调一下——第一,不要让陌生的人黏上你们;第二,由于负能量怪兽对奥特赛文的伤害性太大,所以尽量不要您亲自出动;第三,有事情一定要联系我们UGM……”

他能说矢的猛不愧是当过老师的人么?这么能啰嗦,滔滔不绝的,打个电话都跟开会一样!简直是职业病!

凤源瞟了他这儿一眼,也晓得对面在絮絮叨叨个没完,见他着急干瞪眼,不断打着手势求救,于是咳嗽两声,提气叫道:“团——NHK的人来收费啦!”

“别出声——就假装我们不在!”他迅速说,“不好意思矢的猛,我这就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他抬头看着凤源:“听起来东京那边可不太妙,凤源,我觉得至少得有一个奥特曼去给爱迪支援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东京。”凤源马上说。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既然要上战场,不带一个外置大脑去可不行。”

“我自己有脑子呀!”凤源脸红了,听出来他是在嘲讽他。

“敌人非常狡猾呢,就连爱迪那样聪明的人也着了道了,这会儿他忙得手忙脚乱的,连保护自家队长都无暇分身——你可不要小瞧了戈尔贡星人呀。”他解释说,“我当然知道雷欧奥特曼也是身经百战的,但我保证,我这次跟着你去,是出于对你真切的关心,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最得意的门生,不要出现任何的‘万一’。”

凤源嘟着嘴,仿佛有点不太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了。

“咦,我感觉您对我讲话的口气……好像不太一样了?”凤源忽然说。

“有吗?”

“客气了许多。”

“哪儿的话……”他忙着换下家常的衣服,找到合体的西装穿上。

“以前队长讲话都是铿锵有力的,还都是命令的语气。”凤源琢磨着。

“那是以前……我早就不是你队长了。”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准备出发吧,凤源。这次咱们订旅馆的时候别订那么远的地方了,距离UG越近越好。哦,这事交给我来办,你先去换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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