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玄北】迷离夜(中)

目录在这里:

 【 迷离夜(上)】【  迷离夜(中)】 【 迷离夜(中下)】 【迷离夜(下)

【人设】:温柔(腹黑)攻X(傲娇)强受

【阅前必读】:本文属于作者任性我流OOC,文中一切人设都属于作者自己为了YY爽的二次重设。
【内容简介-必读】:本文讲的就是北洛身上属于缙云的记忆迟迟未能觉醒→导致北洛妖力微弱→无法勾引到云大佬/云大佬看不上→被发了无数好人卡→单恋不成自暴自弃,最后一头扎入玄戈编织的情网里的狗血俗套故事——嫌弃狗血的人就不必往下拉了。

总之,本文性质就相当于那什么本港台鸡飞狗跳、鸡毛蒜皮的八点档电视剧,随便看看乐一乐好了。
划重点:玄北,带一点月洛因素——内容诚实如上所说,喜BG或者雷BG的都请谨慎进入。 

最后重申:本文OOC,本文纯YY,OOC都怪我,千万不要把我的同人当烛龙原作去看,也不要把原作人设严格地往我这YY文上面框

 

 

你看,我是四千年的大妖,妖力强大。”云无月慢条斯理地理着鬓发。

“对。我看得出来。”北洛点头说。

“而且我纵横人间魔域千百年,纵然是如今功力受损的情况下,也鲜少遇见敌手。”云无月又说。

“是的。”北洛也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我化形也不算太难看,是不是?”

“岂止不难看。”北洛真心实意地说。

“我既然这么优秀——我为什么不能任性地找一个我自己全心全意喜欢的对象?我为什么要将就别人?”云无月抬眼望着他,“就因为那家伙对我有意、对我好——我就应该委身于他?”

“不不不——我可绝没有这个意思。”北洛忙说,“我刚才是说——那个夜长庚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应该是对你有点意思。”

“你刚刚的意思就是问我——夜长庚会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而我又如何看待此事?”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哪有随口一问——你是在想我与夜长庚之间的关系是否暧昧?我直接与你说吧,我与夜长庚之间关系看似不坏——是因为餍族之间不能互相厮杀,我们无法直接伤害对方。我与夜长庚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过去他以取走我的‘声音’为代价助我,但这只算交易,不是人情。”云无月的声音清清冷冷,似冰泉碎玉,她那样的冷美人即便配上这么傲慢的口音也是十分动听悦目的。

“……”北洛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还不够明确,那我现在再简洁明了地跟你一句话讲清楚——我不喜欢夜长庚。”云无月冷冷地说,“请你不要会错意。”

“那是……你喜欢缙云嘛……”北洛低声呢喃。

 

云无月吸了一口气——方才北洛小声念的那句,她确实听到了。

“我喜欢什么,我要什么,是我的自由。”她悠然捋着肩头青丝,“北洛,你可曾陪过女人逛街?”

“怎么没有过?”北洛苦笑,“我在方仁馆时,没少给师娘拎包跑腿,也没少给师妹们做免费劳力。”

“你知道女人逛街买东西,一向都是爱挑什么样的东西买?一只物美价廉平平无奇的篮子,和一只描画漂亮打磨精致装饰华丽的花篮——作用都是一样,但是价格不一,你觉得大多数女人会挑哪一个?”

“……”

“她们总是会挑漂亮的那一个。”云无月叹了口气,“尽管篮子还是篮子,但若她们爱的就是漂亮好看的那一个,她们宁可愿意花十倍的价钱去买那个讨自己喜欢的玩意。”

 

“那也不一定,也许有的姑娘就愿意买寻常竹篮呢?”

 

“如果她买竹篮——那要么是因为她自己没钱买不起,只能将就;要么就是那个漂亮的花篮不对她的审美口味。相信我,她如果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多的选择,她肯定要挑自己更喜欢的那一个。”

“……”

 

“感情上也是同理。”云无月慢悠悠地说,“若能够找自己心仪的对象,我为何要将就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我的夜长庚?”

“我晓得你心高气傲——”北洛想了想,又说,“那你万一找不着心动的人呢?”

“找不着就找不着啰——我已经孤身流浪四千年,也不在乎继续漂浪千年万年。”云无月淡淡地说,“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也挺好的。”北洛说。可是他此刻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了。

 

他可算是摸透了云无月的脾气。这位四千岁的大妖是真真正正的清心寡欲超然物外,儿女私情这玩意她不是不想,只是不屑去想。曾经那个让她视若神明的男子早在四千年前就已化作黄土,而如今——真正能够让她正眼一看的对象还没出世呢。

要如何打动这位心如磐石的女人?这难度怕比寻常的精卫填海还要难。

她的心是封死的城门,是冰封的雪原,最可怕的是那流离了千年的冷漠。凡尘世俗的儿女情长怕还打动不了她,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人物能够让她足够重视。也许孱弱的小人物小妖怪趴到她足边大哭一场倒是可以引起她的怜悯之心,但是大人物如果想用自己的英雄气概或者权势财富来吸引她那就纯粹是个大笑话。

男人的表现欲或者雄性荷尔蒙在她面前起不到半分作用——人家自己的气概不知道比你猛烈多少,男人的风度、涵养、气质对她而言还不如一只蚊子的嗡嗡声更值得注意——魇魅对于人类的教化又没有多少概念,何况她的强大世间少有,纵然此时受伤受损那旧时作为魇兽俯瞰天地的傲气却还一如既往。你想征服她简直是有心无力。

 

那用柔情痴心或者罗曼蒂克的攻势去打动她吧——魇魅偏偏却又是这世间最无情最不通人性的生物。

没有什么比这更难了。

你强不过她,你打动不了她,你甚至让她正眼看你一下都难。

 

我们可怜的男主角辟邪王陷入痛苦绝望的循环里,日益难受,日渐消瘦。

 

哪怕他现在妖力已经觉醒,实力已经相当玄戈的十之七八,但,再强的妖力,在一个眼高于顶的四千年女妖面前,怎么也是不够看的。

 

“我看你以后也别叫云无月了,改叫‘无心’多好。”有时候他就干脆跟云无月说,“这名儿最衬你脾性!”

“无月无心都无所谓,”云无月依然用她那缥缈美妙的声音淡淡说道,“我只要记得我的姓氏就好。”

她只要记得那个“云”字。

 

“是——呀。”北洛酸不溜丢地应道,心口泛苦,满满的不是滋味。

 

天杀的缙云!!!人都死了千百年了,还能祸害痴情的单身女妖!

他觉得心情颇为不爽,就想回去栖霞走走散心。

 

 

在方仁馆。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师弟师妹们惊喜欢呼夹道欢迎,谁知迎面碰上的小师妹却瞪大了杏仁眼,双唇紧闭,封堵住满腔喷薄欲出的愕然。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淡淡说,“难道你好久没见师兄,连我的样子都忘记啦?”

师妹尖叫一声:“哎呀!妖怪!”

“妖什么怪?!”北洛顿时警觉,“谁跟你说我是妖怪来的?”

小师妹捂着嘴,惊恐万状地看看他,又哑然无声地伸指戳了从背后的方仁馆。

 

北洛心下了然,一把按住小师妹肩头把她揽在身后:“你先躲好,让师兄我去探探状况。”

师妹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跑去大榕树后面藏着了。

他却三两下跃过石墙,再悄悄从后门进入,细看那方仁馆内的情形——咦?那边师弟师妹们都在整齐划一地练剑习武,口中呼呼喝喝念着剑诀,正前方悠哉站着一人,正在那儿有模有样地比划指点。

看那帅哥长身玉立风采翩然——可不就是自己嘛?

“玄戈!”一声炸雷似的怒吼!“你搞什么鬼?!”

 

方仁馆内的小徒弟们都惊呆了,眼睁睁瞧着又一个黑衣“师兄”自馆内像个炮仗似的炸出来——可是眼前这位白衣飘飘的男子不也是师兄吗?怎么会有两位“北洛师兄”呢?

 

哎呀坏了,莫不是大白天撞了鬼?还是自己眼花了?

 

北洛此刻已经毫不犹疑地拔出了无争剑,牙槽咬得紧紧,怒视着眼前的冒牌货:“你这妖孽!居然跑来栖霞冒名顶替、招摇撞骗!”

那白衣的“北洛”闻言微笑:“我远游归来,好端端指点师弟师妹功夫,你又是哪来的妖孽,居然冒认我姓名还想混淆视听?”

“我今日不砍了你这祸害!”北洛气炸,毛发倒竖。

“怕你么?”白衣人笑吟吟慢慢走近,却在北洛身边附耳轻道,“弟弟,当真要我跟你实力全开在这儿打个爽快?不怕把整个栖霞山都给踏平了?”

 

北洛噎住,半晌作声不得。

他那位白衣兄长却轻飘飘地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去兵器架上取了两把木剑,转身就抛了一把给他:“来来来,今日你我就用剑术一较高下——谁输了谁就是冒牌货。”

 

北洛接了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他那剑术虽说是打遍栖霞无敌手,但在玄戈面前到底还是有点怵的。

眼下如何打得过他哥?今日若输了——丢脸是小,若是搞个乌龙出来,小字辈的师弟师妹们都不认他,却认玄戈做“师兄”——又要如何收场?

师弟师妹们都自觉地散开,围成一圈。

他们站在试炼场中央,面对面,准备决斗。

亮剑,行礼。

起身,进攻——

双方双剑一交,顷刻间就又撤回——这一下只是试探。

再进攻!

玄戈的剑宛如长蛇,连绵不断,紧紧黏住北洛的剑,北洛无论强攻回旋,玄戈的剑都是紧抓一个“缠”字诀不放,根本不给北洛任何撤回的机会。北洛与他来来回回打了十来招,竟然找不到对方丝毫破绽,甚至自己被对方以快打快攻得无法变招。心中顿时愤恨:“这人才来栖霞几日?竟然把我师门的剑法全都学去了?!”

原来玄戈此时与他对战,用的居然都是他师门的剑术——他自己的天鹿城剑法倒是半分未露。

迎敌对阵,居然还用的是他半路学来的陌生剑法,打得似模似样不说,就这样还能跟北洛战个平手——北洛如何能不气?

 

他们且打且退,好容易战至人群稀疏的地方,北洛赶紧低声说:“哥,你够了啊——”

玄戈一笑,架住他的剑:“叫我什么?”

“我说玄戈——你别这样,你这样子叫我在师弟师妹面前下不了台的!”北洛飞快道,抽剑又攻来,“我说我平日里为你们天鹿城奔波劳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对待我这个大功臣?”

“把刚刚喊我那声再叫一次听听?”

“我……我呸!”哪能这样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呢?

 

这次北洛换了灵巧精妙的战术,木剑快若疾电地往玄戈身上要害连刺,招式若虚若实,似清风飘洒,玄戈凝神应对,只待他攻来时手挽剑花将顺势他一带——霎时北洛的剑就被他带偏了方向,直直往地上刺了过去。

北洛急忙收剑跃开,玄戈追上:“喂,刚刚说要砍了我为民除害的可是你自己啊——弟弟。”

“我方才把话说得太满了不行吗?!”北洛夺路飞奔。

“你站住啊——让我好好打——”

“别别别——大哥——你让我这次行不行?我就求你这一次!”

“这哪能让啊?我让了你,我不就成了你口中冒名顶替的妖怪了嘛?”玄戈穷追不舍,沿路还挥舞着木剑毫不留情地削他。

 

北洛知道他哥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其实是有多么大的力道,所以也是用尽全力东躲西闪——平日里打野怪都没有的认真劲儿这会儿全都提上来了!忽然他想起一事,灵机一动,马上灵敏地边闪躲边把他哥往假山那边引。

玄戈还没反应过来他动什么歪点子,手中的剑已经平平挥出,北洛矮身闪躲,剑恰好砍到了假山上。

那木剑轻薄柔韧,能承多大的劲?玄戈这么没轻没重地一剑砍下,假山上登时就被砍了三寸缺口,木剑也应声而断,咔嚓一下碎成了两截。

 

北洛的剑恰在此时抵住了他的后背:“你输了,妖怪!”

 

……

 

“哎呀,那个白衣服的……就是妖怪啊?”

“好厉害——听说被北洛哥降服了呢!”

“这妖怪法力好高啊——居然化形变得跟北洛哥一模一样!”

“不但变得好像,而且和北洛哥一样好看呐!”

“真的,是挺好看的。”

“怎么感觉他比北洛师兄还好看一点?”

“嘻嘻,我也是这么觉得……”

“这个……真的是妖怪吗?怎么不见他现形呢?”

“人家一直都站在方仁馆外面耶……也没什么动静,也没作什么妖法,也不走,想干啥呢?”

“等等。”

“嗯……你是不是也觉得……”

“这真的是妖怪吗?”

“嗯……”

“我怎么左看右看都觉得是人呢?”

“我怎么觉得也好像是人呢……”

 

胆大的师弟师妹们悄悄围过来,偷偷去瞧那位站在方仁馆院落外的白衣男子。那男子背后是山岭巍峨,榕树枝叶蔚然宛如华盖,他站在那蔚蓝的苍穹之下山头之上风景最美的地方,白衣蹁跹,风姿卓然,乍看之下,哪里有半分妖怪模样?!分明是位仪容高贵的公子形貌。仔细再看,却又微妙地觉得,此人与“北洛师兄”又截然不同的。

那些小辈们围着他身后叽叽咕咕指指点点,玄戈倒是注意到了,他倒是不以为意。

 

“喂,那个……那个妖怪,你怎么还不走啊?”胆大的柳思飞问他。

玄戈回眸望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哦,是小师妹啊,方才是你把北洛引进门的吧?”

“你……你果然是妖怪!”柳思飞吓了一跳,“我跟北洛哥在外面,你隔那么远都能听到?!”

玄戈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在这儿杵着做什么?”柳思飞好奇地又问,“你……你不怕我师兄出来打你?”

“你师兄啊……”玄戈含笑望着那方仁馆内的弟弟——此君此刻正搬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手持无争坐在大门口,那姿势摆的是十分的帅气,“你师兄这会儿好像也不想出来打我啊。”

——方才他与北洛比剑输了,被北洛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方仁馆。他好歹也是辟邪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只能遵守约定愿赌服输。

只不过被请出了方仁馆,他仍不愿走,就是在馆外逡巡徘徊,不住地往院落内看。北洛被他看得躁了起来,又担心他又生什么事端,就万般紧张地戒备上了。

 

“师兄不想打吗?是吗?师兄——师兄——你坐在门口干嘛呢?”小师妹娇声呼唤。

“我在镇宅!”北洛喝道,“我要保护方仁馆不被邪魔外道入侵!”

玄戈忍俊不禁——这弟弟还真把自己当神兽了?

 

“笑什么笑?没见过门神么?听说过尉迟恭秦叔宝么?”北洛喝道。

玄戈笑着摇头,看弟弟这副紧张模样他倒是猜到了七八分北洛的心思。他也不说破,就那么悠然转身:“既然你这么怕我,那我走就是。”

 

“咦?他走了么……”

“哎呀,他要上哪儿去?”

“回去妖怪窝么?”

“跟上跟上——”

叽叽喳喳的师弟师妹都好奇地跟了上来,大概是想看看玄戈能够显个什么神通。玄戈此刻好像又聋又瞎完全注意不到有人跟踪似的,不疾不徐地带着那些小尾巴向山下走去。

北洛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

 

晌午一过,他就又倒霉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可不,“瘟神”又回来了!还是那么白衣翩翩,笑语盈盈,与早上不同的是,他身边还跟着笑得一脸祥和的曲寒庭和他温柔贤惠的妻子谢柔。

“师父、师娘!”北洛喊了一声,“你们怎么跟他……”

“哎呀,北洛,你这孩子——”师娘嗔怪地瞪他,“你怎么可以把自家兄长撵出门呢?多没礼貌啊!”

“他……他——”北洛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状况。

“师娘小心门槛。”玄戈温和地说,一面扶着谢柔的手。

怎么连“师娘”都喊上了?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这孩子真是,平日里不是最懂事的么?”曲寒庭捻着胡须道,“今日怎么当着那么多师弟师妹的面骂人家‘妖怪’?”

北洛的脑袋嗡地大了:“师父你别信他——他那是恶人先告状!”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到底是他恶还是你恶啊?”曲寒庭不悦,“你倒是讲讲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当面诬赖人家是妖怪?”

“我……他是妖怪没错啊!我没诬他——我还知道他是非常可怕的大妖怪——”北洛分辩。

“我不管他是什么妖,既然他跟你确实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是妖的话那你也是妖,你是人的话那他也是人。你怎么可以诋毁他呢?你骂他不等于骂你自己?”曲寒庭并着两指数落他不是。

“我……可是他……”北洛词穷,又不好冒犯师傅,只能看着那边笑得一脸灿烂的玄戈干瞪眼。

 

“怎么了?平日教导你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今日全忘啦?”曲寒庭又说,“人家来栖霞还不忘看望我们,说若没见到养育他弟弟的人、若没有亲口跟他们说一声谢谢就不肯走。多好一孩子……你倒好,人家一来,你就撵他走!还在那么多师弟师妹面前大喊人家是妖怪——哪有人这样的?!你还有没有一个师兄的样子?!——还不去跟你兄长道歉?”

北洛手心发痒,只能把那无争剑剑柄捏了又捏,咬着嘴唇干瞪着那玄戈,哭也不是,笑也不行——你行啊兄弟,你能耐!你居然能捏住小爷的软肋!够阴险!

玄戈依然若无其事地站在他师父师娘身边,白衣若雪,静若处子。北洛看他这模样少不了心里又要多骂他一句“装相!”

但是一看师父师娘喜滋滋看着玄戈的样子——那模样简直比他们添了一个儿子还要高兴——他也只能把满腔烦躁强行按下。

低头应了一声“是”,自认晦气。他走过去对玄戈毕恭毕敬抱剑一礼:“适才得罪之处,还请兄长大人海涵。”

玄戈微笑颔首:“自家兄弟,何必把玩笑当真呢?”

北洛暗地里又翻了个白眼。手中剑花一挽把无争收入剑鞘,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歹他也是方仁馆的大师兄,再怎样在师傅师娘面前也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暴躁胡闹——哪怕对着他亲哥也不行。

玄戈含笑随着步入方仁馆。

 

……

 

他不想理会他。

这一下午他一个人把方仁馆里里外外都清理打扫,角角落落都擦洗干净不落一粒灰尘,搞得方仁馆整个儿焕然一新!末了还跑去灶台边帮他师娘摘菜洗碗生火造饭,师娘倒是爱惜他不让他做,可他偏要忙。

“北洛——你去陪你哥坐坐,说会儿话。”

——可是他忙嘛!

忙着给方仁馆内的花花草草修枝剪叶浇水施肥,忙着辅导师弟师妹的功课——哪儿有空搭理玄戈?

“哎呀,北洛——那些师弟师妹的被单床罩你不必给他们洗啦,师娘已经让隔壁丁婶来洗啦。”

“师娘,丁婶年年月月都来咱们方仁馆帮忙,今天既然我回来就该让她歇会儿。”他一面慢条斯理地把那些床单往绳子上挂一面说,“往年这些事不一直都是我做么?”

“是——北洛一向最乖最懂事,是师娘的好帮手——但今天你不必做啊。”谢柔温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今天有贵客,你去招待他。”

“‘那位’贵客啊~我让师妹他们带他去玩呗。我瞧师弟师妹他们倒是对这贵客倒是喜欢得很,不如让他们亲近亲近。”他不慌不忙地把那床单在晒衣绳上面掸平。

“北洛啊——”

“我这就去喊柳思飞和魏遥他们过来——”他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蹬蹬蹬地走去前院,“柳思飞——魏遥——都在呐?人都在的话就过来,帮师兄一个小忙——”

 

那边的“贵客”很识趣地站起:“我初来此地,好多地方都没去过,请二位师弟师妹陪我四下走走见识一下。”

北洛看也不看他,又去忙他的事。

 

“哎,我说你——你真的是妖怪么?”柳思飞悄悄拉了一下玄戈的衣袖,“怎么师娘又说你是北洛的兄长?”

玄戈微笑:“北洛说我是妖怪,那就算是啰~”

“切——原来你们俩是闹着玩啊?”柳思飞撇嘴,“我说怎么大白天的还能撞见什么妖怪?师兄也真是的……尽吓唬人!”

玄戈但笑不语。

 

他们也没走多远,就在方仁馆外的山头转悠了几步而已。玄戈挑了块清静的地方,在那儿倚竹听风,看着那日头渐渐西下,满天云霞渐染。

“北洛……他时常都这么忙么?”

“啊,师兄他啊?平日里他就是干这些呀——师弟师妹还小的时候,都是北洛师兄照顾我们生活起居,日常生活上功课上有什么困难,我们都找北洛师兄帮忙辅导,若是有什么心事忧闷,也都是找北洛师兄诉苦——师兄对我们可好啦!”柳思飞提到北洛倒是赞不绝口,“不过师弟师妹稍大的时候就不必那么麻烦师兄了,很多事情我们可以自己做,师兄这几年得了空闲偶尔也会出门游历。我们相聚的日子是变得少啦……但只要是他回来的时候,大伙儿还是一样敬重他。”

“嗯……”玄戈一直侧耳倾听着,到此处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北洛平日里照顾这些小辈的情形,心中略感诧异——没曾想北洛那人看着桀骜硬派,在这些小孩儿面前却是如此亲切。

“新入门的师弟师妹还是怕他的——他督促我们读书练剑的时候倒是挺严厉……不过他是我们师兄嘛~对我们严格管教也是应该的。他人虽然严厉,脾气其实温柔得很。”柳思飞嘻嘻笑道,“比起山下屠夫家的笨小子,员外家的坏脾气小少爷,还有那什么子曰诗云的张书生,还有咱们这儿成天上蹿下跳毛毛躁躁的师哥师弟们,北洛师兄他啊——简直太完美!人又聪明又帅气,成熟又可靠,讲话斯文体面却又那么能打,能打不说,我们几乎从未见他好勇斗狠过——你说这世上有本事的少侠有几个不爱显摆的呢?北洛师兄就从不。师娘都说北洛师哥都快赶上师傅他老人家年轻时候啦!哎呀,你不知道这栖霞镇上暗恋北洛师兄的姑娘有多少,前几年来提亲说媒的人都快把方仁馆的门槛都踏破了,北洛师兄不得已,在曲先生的建议下才出门远游避开这些三姑六婆的~”

柳思飞且说且笑,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手舞足蹈,玄戈看她笑得开怀,也不禁被感染跟着微笑。

 

……

 

晚霞漫天的时候,他们刚好整治好一桌丰盛的晚餐。饭桌都搬到了院内,一面露天饮酒品菜,一面欣赏这栖霞山上美丽的黄昏,岂不美哉?

然而——

“北洛——”师娘悠悠开口。

“啊?”

“怎么不给你哥夹菜?”

北洛恨得差点把筷子拗断!

抬眼一看师父师娘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只能尬笑:“师娘……这……不太合适吧?他——他那个……”

他身边玄戈一脸泰然地坐着,雪白俊秀,看着跟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

 

“我哥有点洁癖!”他沉下脸来,豁出去了,“他不爱用别人的碗筷——”

“我没有啊。”玄戈转过头来看他,认真道,“哪有什么洁癖?北洛你不了解我就不要乱说。”

“……”北洛登时停杯举箸不能食——给他哥整得完全下不了台。

“你给我夹菜我不会嫌弃的——”玄戈温和地说。

北洛把牙槽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在众人满怀期盼的目光下,抬起重若千钧的筷子,稳稳夹起一筷虾仁豆腐:“兄长请——”

玄戈非常愉快地接受了。

 

北洛此时胃口全无,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干脆在一边咬着指甲一边发愁地瞅着玄戈,低声道:“大哥,你该不会还要我喂你吃菜吧?”

“不不不——不至于。”玄戈这会儿在乖乖吃饭。

 

北洛见这会儿终于没人再刁难他了,假模假样陪着夹了两口菜就马上推脱吃饱了离座。

 

最后玄戈在院落外面找到了他弟弟。

这会儿他叼着狗尾巴草倚在草垛上看斜阳下那片薰衣草色的天空。觉察到玄戈来了他倒也没回避。

玄戈静静到他身边缓缓坐下:“你今天的事情……总算忙完了?”

“没呢,”北洛懒懒答道,“还要洗碗劈柴,安排那些小字辈的师弟师妹安歇……”

他顿了一下,好像再才意识到玄戈来了似的:“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只是路过——”

“骗人吧?路过哪儿不好,你就偏偏路过栖霞了?”

玄戈不禁莞尔:“哦,不是路过,那你觉得是什么?”

“……”

“你莫不是怕我……来这里是未来跟你师傅师娘提亲?”玄戈笑问。

北洛神色一凛——果然被他说中心事!

 

“今天一整天都跟防贼似的防我,又是妖怪又是冒牌货喊得那么夸张——就是千方百计撵我走——难道不就是怕这个?”

“……”

“你也不必多心,我看你的样子,也知道这种事人族很忌讳。就连你都听到这个极难接受,更不用说你师父师娘了。这事我不会向他们提起的。”玄戈温言道,“我来此间,真不是为了这个。”

 

北洛看起来真的是松了口气:“你……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逼着我喊你……简直比强暴我还令我难受?”

玄戈再才想起今日之事,心中也略略觉得歉然:“真的吗?我有那么可怕?”

“你简直就是我的噩梦——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那位兄长真心实意地说,“但我本意并非如此,北洛……我今日来,真的只是想见见曲寒庭和曲夫人,来此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哼,要你感激作甚?”北洛轻蔑地说。这话才出口他就担心说得重了,连忙偷眼去看玄戈,好在玄戈倒是一脸肃色,并未觉得生气。

“我要上门感谢他们把你教得这样好——我要感谢他们给我这么完美、懂事、通晓大义的弟弟。这事儿我一早就跟羽林说过,羽林则是建议我说不宜大张旗鼓,所以我今天就这么来了。”

“你倒是异想天开啊~”北洛这会儿总算是能够对他稍微放松心防了,侧过身子去瞧他,声音里也带了些许调侃,“堂堂天鹿城王上,就这么跑咱们栖霞这个穷乡僻壤来?连个护卫都不带的?”

玄戈微笑:“我不过是回兄弟家看看,连微服私访都不算的,要什么护卫?”

 

北洛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虽没有再与他说话,倒也没有像先前那样驱赶他了。

他一直那么闲散地躺在玄戈身边,看着那暗紫色的天空渐转深色,看着那璀璨的星河布满天际。

后来院落里洗洗涮涮的声音惊醒了玄戈,他想起北洛说他还有好多活要做:“你是不是要去帮你师娘……”

“啊,不管~”北洛懒懒地道,“我干了一天了,剩下的叫师弟师妹们去做也行。”

 

“弟弟。”

“什么事?”

 

“你我本是双子,本来彼此之间还是有些感应的。”

“是啊,时灵时不灵的感应……有时候我能够在梦境里感觉到你受了伤。”

 

“我其实感觉得到你一直以来都对我并无……情意。”

“……”

 

“而且,最近……你是不是已经……另有所爱?而且已经情网深陷?”玄戈轻声问。

北洛的呼吸似已凝滞。

满天灿烂的星光似乎也在此刻定格。玄戈的眸子宛如深潭,在上方凝视着他,眼中似乎有温柔的关切与些许忧愁。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心跳这样快。

明明他不欠玄戈什么,甚至还一度很反感他,可是这真相吐露之前,他却觉得这般心虚?

“是。”他点头。

 

“果然是啊……”玄戈深深地叹了口气。

北洛坐了起来,轻轻往他腿上一拍:“怎么,吃醋了?心酸么?还是想阻止我,跟我再打一架?”

 

岂料玄戈却摇摇头:“不……若你已有心仪的对象,我倒是觉得很好。甚至很鼓励你去追求她。”

“你不反对?”

“我反对做什么?”玄戈反问他,“一生一世,能够遇到自己真正心动之人的机会有多难得?你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真心爱慕之人呢?”

 

“真的?”北洛陷入沉思,怎么觉得玄戈所说和云无月的话有些重叠?

“北洛,你别忘了,我首先,是你……兄长。”玄戈的声音变得有些朦胧,北洛此刻都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神,生怕望见的那双眼睛里一星半点的忧伤,“做哥哥的,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快乐?”

 

玄戈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那种温暖透过无声的温度透过来,浸入肌肉骨骼,沁入心肺,温暖得他周身暖洋洋的。他头一次意识到这种感情、这种爱……不管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爱,但它在此刻竟然如此真实,真实可触。就如同玄戈此刻带着丝丝苦涩又满是祝福的声音,就如同他此际温暖又坚定的手掌,牢牢得把他拥在心上。

 

“哥……”他只叫了一声。一声,一声而已,不能再多,再多他怕自己会声音哽咽。

还是快打住吧。

他有点担心这多余的柔情会生出错乱的情丝,让双方牵连纠缠,胡思乱想。

 

“我……我明日约人决斗——在渭水剑炉……”他忽然说,声音也变得轻快有力起来,“玄戈你要不要跟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玄戈惊讶。

“本来只是双方决斗,我都没有想叫任何人旁观插手——云无月我都没喊呢。”他说,“但是刚刚我想想,还是要你来吧,至少,若我死了,有人给我收尸。”

其实他言重了——不是所有决斗都是死斗。

但是他此刻却觉得——这么重大的场合,有个至亲之人参与是非常重要的,必须的。因为只有至亲至重之人才能托付自己的生死。

 

他其实无所谓要谁给自己收尸,他甚至连死的准备都压根没有。

他只是想借此对玄戈表明——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当初玄戈重伤濒死的时候要把他抓回天鹿城继承王位了。

“行……”玄戈沉思了片刻,答应了,“若是情人之间的话,大概会讲——‘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去死’——”

“打住打住——我不需要你给我殉情啊,何况天鹿城也——”

“我当然不会给你殉情。”玄戈蹙眉道,“告诉我,你的情人是哪个,你死了,我就杀了她给你殉葬。”

 

“……”北洛真真正正被吓着了。

“你不会真的信吧?”玄戈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骗你的——我可不信你明天会死。”

“……”北洛有点郁闷,实在想不通玄戈怎么这么能开玩笑。

“你死了,我就给你报仇便是。”玄戈爽快地说。

“这样才对嘛!”


评论(13)
热度(109)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白马公主009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