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三十八)

我也不知道这剧情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跑完……我为什么要学人家写什么鬼的侦探小说啊……为什么古龙大师写案情三两章就能交待清楚,我写几万字还没开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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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三十八

 

其实老白年轻的时候并不会唱《铁窗泪》《少年愁》这类悲情曲目的,只是凑巧……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他把这些经典曲子学会了,而且学得还挺溜,毕竟这曲子也朗朗上口。有那么一阵子我几乎是天天听他唱这玩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跟他类似的习惯,就是——他唱歌,尤其是新学的歌会上瘾——高兴时会哼哼,不高兴时候也会哼哼,晚上你蒙着被子睡觉你都能听到这货在你背后即兴吟唱——搞得我做噩梦的时候在血雨腥风中紧张厮杀中背景音乐都是这凄苦悲凉的浪人之歌——简直是要把我逼疯了!

我在“谋杀我的盗圣朋友”和“给他来一顿海扁打得他没法唱歌”之间取舍了老半天,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装聋——啊!看官们好,你们的香帅除了鼻子失灵,这会儿连耳朵也失聪了。

其实我当时在心里暗想——我要把白展堂和陆小凤绑在一起——对,把你俩绑一起,你们俩就给我表演一个唱歌拉力赛,比比谁能不歇气地唱歌唱到最后,今晚不分出胜负来谁都不许睡觉!

 

多年以后他还是这毛病,而且这种即兴唱歌跳舞的劣习他是有增无减,不同的只是他从美声唱法进化到了戏曲唱法、并且融会贯通了Rap技术,甚至他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刘德华唱腔,更妙的是他还能给你来一段即兴的吉普赛舞——然后你就能看到整个同福客栈的伙计们都给他伴唱或者伴舞。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来的不是清河县,而是跑错了哪个印度歌舞片的片场……

当然我这么说就是打个比方,不含任何贬义——就算是歌舞片其实也挺好看的不是?

 

话说回来,《铁窗泪》确实是老白在牢里学的。在那里他不仅学会了这类悲情曲目,还学会了满嘴的黑话。

跟我之前,老白倒是一直守规守矩,谨言慎行,而且从没有吃过牢饭;跟我混久了之后……他就马失前蹄,被捕入狱了——被捕的时候他倒是挺聪明地没有供出自己的名号。

这大概是我的锅——我是一个坏榜样。我不该教他这么浪的。

 

……

 

话说我这人多少还是有点瘟神属性——走哪儿哪儿就会出点事,至于是大事小事还是刑事……这概率就完全随机了。

我来神刀堂的第四天,就出事了。

“路掌门,山门外有位牧民求见。”传令的弟子来了。

“有什么事?”路小佳此刻正坐没坐相地倚在大殿中的石椅上,任何人瞧见他这闭目养神的慵懒模样都不会觉得这人是个靠谱的掌门。

“那牧民说……今早他的女儿被您掳走了!”

“……”路小佳慢悠悠地坐直,“今早我可一直都在神刀堂。”

“是!掌门您确实是在神刀堂,可是……”那一身红衣的小子顿时卡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可是那牧民一直在门外哭喊撒泼,无论我们怎么说他都赖着不肯走。他一口咬定是您……劫走了他女儿。”

“哦~”路小佳转过脸瞧我,“我怎么觉得——今儿撞着这事我一点都不意外呢?”

“是啊,昨天我就该想到了。”我也抱着胳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与他对望,“这两天你们神刀堂总得闹点什么事。”

 

四月将尽,只是这徐海雪峰之上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凉。

被带上来的男人是个寻常牧民打扮的老汉,古铜色的脸颊上尽是风霜刀剑留下的沟沟坎坎,他身材干瘦,但看得出来四体有劲,从他那一片花白的头发胡子一片花白来看,他至少有五六十岁了,但是那眼睛却和他的人一样精明、倔强。

“我说老爷子,你能不能把你女儿被人劫掠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路小佳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掌门的宝座上,“我这人虽然也做过杀人放火的买卖,但是我记性却还不错——我对自己干了多少事欠了多少账都一清二楚。我真不记得我今早下过山,更不知我是何时劫了您女儿……”

“老汉我眼睛不花!”那老人气呼呼地往他脚下吐了一口痰,“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今早我和女儿放羊的时候,你这小子穿着一身红衣打马奔来,伸手就把我女儿抢上马去。我追了你几十步,奈何你马快追不上,我气得乱骂,你就亲口跟我喊——‘我路小佳能看上你家女儿是你福气!等三日你就来神刀堂吃我的喜酒吧!’所以我赶来神刀堂了!”

路小佳苦笑:“老爷子你再看看清楚,你确定采花贼长我这样?”

那老爷怒骂:“我这眼睛,夜里的老鼠、地上的蚂蚁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会不认得你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瘪三!”

 

“大胆!竟敢当面辱骂我们掌门!”旁边神刀堂的弟子早已听不下去,正要拔刀,却被路小佳打了个手势制止了。

“他丢了女儿……这会儿心里不好受。”路小佳的语气依然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我敢说,要是你自家的爹妈、姐弟弄没了,你说话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弟子缩着头,“是,掌门教训得是。”

 

路小佳已经走了下来,他走得很从容,不快不慢,当他走到那个坐在地上的老汉面前时,平静地伸出了手:“您起来吧,我这儿没有你家女儿。”

“呸!你们这些土匪头子,强抢良家少女……”

“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找找。”路小佳笑了笑,无视了那吐到他脚边的唾沫,“正好我们这儿有个不错的帮手——香帅……”

“我吗?”

路小佳确实笑嘻嘻地在看着我:“是啊,只能麻烦香帅跑一趟啦。”

我说路小佳,我来是帮你解决大问题的。

“别人家里丢了女儿,我觉得这就是天大的事啊。”路小佳难得摆出一副正经脸,“若是从前,我当然会亲自去查,只是现在我得镇守神刀堂,所以只能麻烦香帅啦。”

他凑近来对我低声说,“我得提防敌人的调虎离山……不过这儿有我和独臂刀雷厉守着,谅瞬华他们也不敢妄动。香帅安心去吧。你带上老白跟这牧民下山去看看,自己要多加小心。若是无甚头绪,就早些回来另想对策。”

 

“好。”我点点头说。

我正在大摇大摆地往大门口走呢,路小佳却拉住了我:“你该不会想就这样下山去吧?”

“难道以往我不是吗?”

“你总该带个帮手……”路小佳笑着说,“去把老白喊上吧。”

这主意真不错——问题是,我上哪儿找老白去?

这家伙这几天突然变得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他是在和司空摘星玩捉迷藏还是在背地里挖宝挖矿。

“那香帅把阿英喊上吧,有个人在身边,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不,你可别再消遣我了——风口浪尖的,我可不想再跟熟悉的姑娘闹绯闻或者让绯闻升级了。

 

我把那个在地上坐着的老汉挽起来:“这位老伯,您先带我去你女儿失踪的地方看看吧。”

那老伯爬起来的速度可真快,快得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人。

 

后来我在古陶镇上的一家酒馆里逮到老白了。鬼晓得他怎么不在神刀堂那温暖敞亮的寝室里躺着养他(高原反应所致)的病,也不知道他跑下山来是因为山上的美味佳肴不够滋味还是那儿的雪山风光不够看——总之既然叫我逮到,那你就得来跟着我当苦力了。

他见到我的时候满脸丧气——明显是见到瘟神的表情,大概是预见到我找他肯定没好事了。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你总不希望我们的好朋友路小佳被人污蔑成采花贼吧?”

他立马正色说:“那可不行!小楚啊,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要知道路哥儿被人冤枉了,我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帮他!谁说路小佳是采花贼啊?谁说的?我白展堂拿我项上人头给你担保——咱们路哥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我挺感动的——讲真的,我这一生最乐见的情形莫过于人真情流露时的善良与赤诚。兄弟义气,豪迈慷慨,无论是生死相托,还是似老白这种空口无凭的、稍显稚嫩夸张的表白——我都很喜欢。我不在乎他在我面前有没有吹牛皮,我甚至觉得有心说这种狠话的人可爱极了!敢吹牛皮也是很有勇气嘛~

“话不要说得太满哟~”我逗他说,“万一路小佳真的做了这种事呢?你要把人头赔给这位老伯吗?”

老白变了脸色,抿一下嘴巴:“他……他哪会啊?他那边的妹子一个赛一个漂亮,瞬华啊,阿英啊,各个都跟仙女似的,何必如此?”

“老白啊老白……我看你不是不了解路小佳,我看你是对男人没有完全的了解——你没听说过‘得陇望蜀’这个词吗?家里就算有仙女供着,外面的妖女也依然是个诱惑啊。”我一面说着,一面留心身边那位老伯的反应,“咱们可不能被路小佳道貌岸然的外表给迷惑了,你这样偏心路小佳,我还查什么案子?”

 

那位跟着我的老伯低声咕哝了一句,遗憾的是我耳朵挺尖的,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油头粉面的小子……找个帮手也是个娘娘腔的小白脸!”

 

“反正我不信路小佳会去抢女人!”老白倒是没听到这话,还在义正言辞地跟我辩。

“但是我信啊~”我没事就爱跟他杠两下,“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路小佳是个采花贼,我也不绝对会排除这种可能的。”

“小楚!有你这样说自家朋友的吗?!”老白大喝。

“怎么,你不服?”

“不服啊!”

“你对你家路哥还真是痴心不改啊……”我慢悠悠地说,同时我也注意到那位丢了女儿的老伯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了,“那我们来打个赌么?”

“赌就赌!”老白拍着胸口大声说,“就怕你输不起!”

“我输了就给你二十两白银,你输了就得请我和这位老伯一顿酒席。”我看了一眼那位老伯,“还得向这位老伯赔礼道歉。”

“好!”

“为了公平起见——这次的赌局,这场调查,你全程都可以在旁观看,甚至你还可以协助我查找那个失踪的姑娘。”

“行啊!你看我打不打你脸呢~小楚?备好银子吧!”老白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其实并不是,他眉宇间有难掩的喜色,就差没搓手欢呼了。

——我想哄他来帮忙可真够容易!

 

“邀你来跟我东奔西走也太不好意思了。”我笑着对老白说。

“客气啥?”

“我记得不久前你高原反应得厉害……怎么不在神刀堂躺着,倒是跑山下来了?”

他愣了一下:“我吗?我在这儿等人。”

“哦?”我还在想打扰到他和某人的约会是不是不妥。

“那都是小事!”老白大手一挥,“眼下要紧的是帮路小佳洗脱罪名啊!”

 

……

 

徐海到底是徐海,在那白得耀眼的艳阳蓝天好像只是个摆设,冰凉的空气让人感觉仿佛还在初雪的冬季。但到底还是春天,我们脚下的泥土已经变得松软了,绵延的青草地中央,潺潺的溪水淌过晶莹五彩的石子,洁白的羊群在溪边悠闲吃草。

“那是你女儿放的羊吗?”

老伯说是:“今早那恶少就是骑着马朝我们奔来——谁能想得到啊!我跟女儿平日里可是从未招惹过谁,他从那边跑过来,突然伸手把我女儿捞走了!”

“马蹄印还留着呢。”我注意到草地上那鲜明的痕迹,“真该庆幸,你们这儿荒山野岭的,二十里之内也就你们一家在放羊——所以他的马蹄印才显得格外清楚。”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甘泉。”他说,“她只有十四岁,长得又瘦又黑,大清早的时候她跟着我出门来,穿着淡红色长裙在溪边放羊呢……”

 

老白他在我身后慢腾腾地跟着我,一直眯着眼睛伸手去挡住刺眼的阳光,是我的错觉吗?他的脸色比以往时更苍白一些,嘴唇也毫无血色,黑眼圈也使得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憔悴——也许他那高原反应一直没好?

 

我问老白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呼吸是不是还很难受?

“没事,比在神刀堂的时候好很多了。”他按着胸口,叹了口气,“前两天跟你狂奔几里路,一回来我的肺感觉都要炸了。这会儿也就是觉得胸口有点涨。”

我感觉真的抱歉得很,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他却摇头说没什么,问我是不是要顺着马蹄印去找人。

是的,当然。

 

“寻常人找的话,可能会很麻烦很费时间,但是以你我的眼力和轻功,找起来应该很快。”然而我却在暗暗担忧着老白身体状况欠佳,我是不是不该把他拉来当苦力?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会儿他却不喊累喊苦,反倒是马上就和我一道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搜索之中了。

我们循着马蹄印一路飞快追赶——这马儿倒是一匹好马,看那蹄印就能想象这家伙载着那早晨的“红衣公子”跑起来是腾云驾雾一般的快。不过山路漫长曲折,随着奔波劳累,它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抬头看时,我们好像快走到头了。

马蹄印已经延伸到山坡的边缘,往前就是就是坡度极其陡峭的山阴面。山阴面几乎都是岩石苔藓,偶有几颗小树夹杂在岩缝之中。

“这下可就麻烦了,”老白说,“这种地方马蹄印不好找,而且这么陡峭山势怕是只有山羊才会在上面跑吧?”

“你好歹也是轻功全武林第二的人呐,老白,别说什么这点程度的山崖你就不能走了,你就算是在一线天上面走钢丝也得走啊!”我说,“盗圣大人~”

“哎呀小楚~”他打了个寒颤,“别闹,我没有恐高症也要被你给吓出恐高症来啦——这么陡峭的地方真的也就山羊能走,那马儿怎么说也是身躯庞大的牲畜,怎么可能走山阴这边呢?这儿根本就没道给马跑呀!”

 

他差不多也是对的,我们绝望地发现此刻我们脚下不远处有一条奔腾的河流涌向远处的山谷。

“那采花贼有可能……”老白说,“骑着马……连人带马一起跳下了水。”

“反侦察能力一流啊——那位伙计……待我下去看看。”我说着就准备也往下跳,他被我那架势吓着了,赶紧拉住我。

“你干什么?蹦极啊!”老白惨白着脸说,“下面的水又不知深浅——水深还好说,水浅的话,万一你落脚的地方有个暗礁什么的,真不怕摔残了你?”

我望着脚下那哗哗作响的河流,估摸了一下:“这点高度没多大事,马儿都能跳下去,我也摔不死的。”

我说着还真的跳了,我没料到的是老白也跟着跳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刚刚拽着我的衣袖忘了松手然后被我给拽下来了。这可把我给搞愣了,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在我及时地运转真力挟着他从河上踏浪而过。

这水还真的不浅,从区区不过十韧高的山崖往下跳大体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至于把人摔残,顶多也就是溅湿一下衣角——这还是被老白拖我后腿的情况下发挥失常。

 

“小楚你……你反应好快!”老白惊呼,“我刚刚一没留神就被你给带下来了!还以为我要成落汤鸡了呐!”

——这家伙居然还真的是因为走神才被我给拽下来的!我的天!

“我在这儿呢,”我只能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怎么可能让我的伙伴落水?”

老白怔了怔,瞧了我半天没说话。

“怎么?”

“小楚……好可靠啊~”他嘟哝着.

“我什么时候不靠谱过?”我笑着说。

“是呀……你是盗帅嘛……”

 

更烦的事还在后头——我和他站在河边遍地的鹅卵石上磕磕绊绊地艰难行走,山谷的阴影和寒凉的微风把我们满腔的信心和热忱都吹散了——因为很快发现在这儿压根就找不到马蹄的痕迹。

那当然啦,遍地的石头,上哪儿去找脚印?

就算那采花贼湿淋淋地从水里爬出来,这会儿就算地上曾有的水痕也被太阳给晒干了。

 

老白的眼神已经近乎绝望:“线索断了,小楚……”

“……”

“我们……我们这样没有头绪……路小佳那边暂且不提,那丢了女儿的老伯该有多心急啊!”老白叹气说,“而且这时间拖得久了,那小姑娘万一、万一已经……”

“冷静——冷静——老白,这种时候你别想那些丧气的事,别让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干扰你的判断力。”我说,“你这么一说,把我也搞得有点紧张起来了。”

老白赶紧捂住嘴,乖乖看着我——真是配合。

 

我还真是被他搞得有点焦灼了——尤其是想到那个失踪的小姑娘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哎,不能想,不要想!我们是来查案的,就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

对我来说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大概是受害者因为我们的拖延和没效率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而死吧?

 

别想那些了!想想眼前——这儿的山崖不高,那个采花贼带着小姑娘连人带马一起跳下水应该没死。那小姑娘沿路都不会挣扎的吗?她身上的物件、饰品、发带什么的都不曾落下?

马儿也没看到——死的活的都没看到,一根马毛都没有。

 

“如果我们顺着河流走下去会怎样?”我沉默了半天,才说,“鬼知道那匹顺水漂流的马会在哪儿上岸呢?”

“当然是找个能换衣服的地方上岸!”老白毫不犹豫地说,“我当天犯了事,害了人,第一时间当然是要找地方换下那身容易被人指证的衣服!何况我全身湿淋淋的,赶路也不方便。”

“你可真是聪明~老白!我说你这机灵劲儿不用来搞犯罪心理研究课真就浪费了~!”我说,“咱们沿着这条河流下去,应该会看见村落吧?”

“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是有一个……月牙村。”老白想了想说,“那儿好像是新建的村落,可漂亮了。但是人却不怎么多。”

“现在我们兵分两头——你先去月牙村找那匹马……和那个人——也许人已经换了坐骑跑了,但那匹疲惫了的马他会留下的。至于我——”我对他说,“我还得上去看看。”

“看什么?”老白吃惊道,“你不跟我一道过去吗?”

“因为我相信追踪这种事——老白你也能独当一面嘛~至于上面……我来不及跟你说了,”我忙忙说道,“我刚刚好像错过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你听我的,去月牙村,找那匹马。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老白虽然平时总是躲懒,关键时刻倒是很听话——他很快就施展轻功踏着沿河的石子朝着谷外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则是三下五除二就又跑回了山崖下,提着一口气轻功又奔回了山上。

 

漏掉了什么……或许是我想太多——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恶棍绑架犯,直走水路确实是断掉追踪线索的不错选择。但是对方若是被派来专门对付“路小佳”的高手的话……他可能事先会预料到路小佳一定会派人来追踪,而且追他的人很有可能是轻功卓绝的高手。

这种情况下,如果让楚留香猜到他会逃往月牙村,那么——即便是他在月牙村换了快马,他也逃不过楚留香的追踪。

因为他行藏已露,只要他被我看见,就逃不掉。

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老白都知道可以去月牙村搜他的踪迹,他那种手段老辣的劫匪怎么会不知道?

——或许他不会顺着水流漂去月牙村。但他也不能就这么在荒郊野地里露宿,徐海不比中原,这儿高原上气候寒冷,也没什么补给,气候也甚是恶劣,他若盲目乱走的话,到天黑找不到留宿的位置,他冻死在外面都是有可能的。在外面拖延时间也更容易被神刀堂的人追上。

——所以或许他压根就没有跳下山崖。

——马蹄印消失在山崖边或许并不能说明问题。因为他可能在马儿还未跳下山崖的时候就已经逃跑了。

 

重新回到山岗上,地上的马蹄印依旧清晰分明——只不过这次我总算开始留意起地上那马蹄印的轻重缓急。果然在几株松树边发觉原本深重稳定的马蹄印变得浅了好多——这还是上坡路。

背上载着两个人的时候,马蹄印总会更深重些,可是当背上的人忽然撒开缰绳,抱着那女孩儿跳向别处——比如——这旁边的几株老松,几株银杏……这马蹄印自然会变轻浅。

“好啊,可叫我逮到你了~”我吐了一口气,开始眯着眼打量那些树木的枝条,推测着如果是自己,在扔下那匹马的时候我会纵轻功踏上哪只树枝再跳转到哪个树梢去……

 

……

 

我听见呜呜的哭声,在前面乱石成堆的山涧里,有个小姑娘被卡在了那里——她双足陷入半湿半干的泥潭之中,好像拔不出来了。

她哭得太可怜了,我这辈子就没听过多少人这样哭法的,她模样长得也极其可怜,瘦骨伶仃的身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有那张哭惨了的脸——那张脸就和我家的猫儿一样,瘦得连腮帮子都没有。我敢说我家那猫儿都比她肥三五斤。而且她那和麻杆一样弓腰驼背的身形和那痴痴呆呆的眼睛表明了这孩子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还有一些可怕的先天病在折磨着她。说不定,我跟她正常对话都成问题。

 

还有,这姑娘穿着洗的褪了色的红色的长裙。

“别哭啊,小丫头。”我对她喊,赶紧奔到她身边,“我来帮你。”

她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

我好容易帮她从那泥巴里把脚给拔出来(我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的脚给折断了……):“鞋子——乖,把脚上那草鞋蹬掉——咱不要了……听话,把脚拔出来——慢着点……”

“小妹妹,别怕,你是不是叫甘泉?”我问她,“你父亲是不是甘老汉?”

她瞪大那有点歪斜的眼睛地看着我,破涕为笑。

“我带你回去,”我舒了口气,把这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搂着抱着怀里,“把你抓走的那个恶人呢?他跑哪里去啦?”

——小姑娘吮着手指,歪着头到处乱看,明显是听不懂我的话的。

 

“真是天才,竟然想到抢一个痴女来栽赃嫁祸路小佳……”我忍不住自言自语,“哪个脑袋秀逗了的人才会想到这种奇葩的主意?简直是在开玩笑!”

低头时我发现那小姑娘颈上包裹着一方手帕,这姑娘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破旧不堪,唯独这方手帕却是雪白崭新,倒也奇怪。

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把那帕子解开,却见那手帕上赫然写着:“香帅心细如发、目光如炬,能追到此处确实聪明。可惜盗帅只此一身,能顾得此村女性命,却不能顾神刀堂掌门之危难,惜哉!痛哉!”

那字迹端正清秀,看起来居然很漂亮,不过却是我不熟悉的字迹。

“去他妈的!”我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把那方手帕放回怀中,低头看看这个病弱又受惊的小丫头——我可不能把她放这里啊。

 

“小姑娘,跟我一起回神刀堂行吗?”我问她,虽然我感觉她几乎是听不懂的,“明天我就让你爷爷和你会和。”

她居然看着我,痴痴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这会儿感觉时间有点紧迫了,已经来不及折转头去叫老白,只能运轻功尽快往神刀堂赶过去。

虽然这种事早已料到……甚至临出门前路小佳就对此早有防备,但若是那些人故意在山下捣乱就是为了引开我的话——我很难想象那些人这会儿在打路小佳的什么主意。

我尽量不要往坏处想,不,我甚至想都不要想。

 

天色已暗。

更糟的是今夜乌云密布,无星无月。

这种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路上没有灯火的地方你根本连路都看不见,我眼睛所能见的唯一光亮就是高高的山上神刀堂那恢弘大气的阁楼间辉煌的灯火——但是那玩意隔着太远,看着比拳头还要小。

幸亏我还记得来时的山路,也幸亏这儿的地形并不复杂——只要我没有一脚踏错落入万丈深渊的话,天黑后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赶到神刀门还是有希望的……

 

楼梯我懒得爬了,去他的吧,直接从山脚飞身跃上那琉璃翠瓦的凤羽殿——加油吧,再往上两层就是路小佳所在的归刀殿了!

但是凤羽殿内漆黑一片的样子引起了我注意。

我记得神刀堂这儿因为路小佳的规定,夜夜都有灯火长明,为何凤羽殿却是黑的?

 

我顺手点燃了火折,一手抱着那小姑娘,悄悄地踏入殿中查看。

才看了一眼,甘泉就尖叫大哭起来。我赶紧捂住了这可怜丫头的双眼。

 

我又看见瞬华了。

她还穿着那件鲜艳飘逸的霓裳,这会儿她整个人就像是蝴蝶一样张着双臂,翩然欲飞。

此刻她的喉头、胸口被人用竹竿刺穿,像是钉蝴蝶标本一样钉在了凤羽殿的墙上,正对着大门。

血流的很多,这姑娘本来妃色的纱裙这会儿全都给染成鲜红了。

 

“别怕……”我小声对怀中不停抽泣的小丫头说,但是她哭得不停,浑身发抖,脸都给吓得痉挛了。

我叹了口气,只能点了她的昏睡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让她稍微好受一点的法子。

 

屋外,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我定了定神,抱着那昏过去的小丫头准备好了应对一切。

 

凤羽殿的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却是雷厉。

 

“灭了烛火!”他看见我的时候沉着脸,果断地命令我。

“来不及了,”我无奈地说,“这鬼丫头叫了一声,这会儿怕不是把全派的人都要叫来了。”我又指了指挂在壁上的尸体,“你对这美人的死难道不好奇么?”

 

雷厉拉下脸来,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火折,一手捻灭,扯着我往堂后走去。

“急什么?我还没琢磨透——”

“安静!”他厉声道。

我被他给一把推到角落里,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墙面好像旋转了一下,然后我给封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感觉好像是在凤羽殿中堂的正后方。

 

外面的脚步声纷纷乱乱,有很多人——拿着兵器、拿着火把的人都跑来了。

刚刚那丫头一声尖叫真的能吵到那么多人?

 

“那采花贼应该是逃到这里了!”有人喊道,“我亲眼看着他往凤羽殿这儿逃的!”

“对,刚才这儿的烛火闪了两下!怕不是贼人在对暗号?”

“他还有同党不成?”

我听得出来那带头的人似乎是神刀堂的卢长老,只是他手下几个小弟我却听不出来。

 

“啊!这是……这是瞬华姑娘!”不知谁喊了一句,“她死啦!”

“什么?!”

“难怪这几日白小姐疑神疑鬼,说是有贼人暗中窥探她……原来这贼子早有杀心!”

“可怕可怕……”

“贼人去了哪里?”

“只怕还未走远……”

“快搜凤羽殿,看看有什么线索!”

 

“这儿有脚印!”有人喊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

“贼人往猎鹰场跑了!”雷厉的声音忽然在外响起,“大家快来!莫要放跑了杀人凶手!”

众人呼哨一声,又纷纷往猎鹰场跑去。

 

我仔细听外面的响动,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了才慢慢摸索着墙壁找到了机括,推开门走了出去。

 

哦,并不是没有人。

外面还有一个人呢。

一身白衣的路小佳——提着滴血的剑,站在我面前,冷冰冰地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

 

见了鬼的,真是见了鬼的——他怎么把他之前走江湖时候的剑客装扮又穿上了!大晚上的我还真以为撞鬼了呢!

 

“晚上好呀~路小哥~”我对他致以亲切友好的问候,“我今天找到人就拼命往回赶了,你没有什么事吧?”

路小佳哼了一声:“你瞧我的模样,像是没事的人吗?”

“怎么——”

“我把瞬华给杀了!”他一字一句地说。

 

“好呀~”我说,“路掌门挺英明神武嘛~知道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死,做事可比我果断多了。”

“你最好赶紧走。”他说,“我希望你能够永远保守秘密,但我并不希望我朋友成为死人来保守秘密。”

“你对我还真是仁慈。”我说,“雷厉是你安排来救我的?还是他刚好路过?”

“雷厉?”路小佳顿了一下,“你不必知道那么多。现在这儿没你的事了。”

 

“在我走之前,有事。”我说,“有事儿——有大事儿,比方说,我想问你——你把路小佳藏哪儿了?他现在活着还是死了?”

“……”面前的路小佳的身形忽然变得有些紧绷。

 

“虽然你装得很像,骗过那些不熟悉路小佳的神武门的帮众甚至骗瞬华骗雷厉都可以,但是骗我可不行。”我说,“路小佳跟朋友说话时绝不会背冲着人的——这种装逼讲话的姿势我只在西门吹雪那儿见到过。说吧,你今早是不是也扮作这副模样去抢了这位甘泉丫头?”

我面前的那人忽然往前一跃——那视觉效果在这光线昏昧的室内还是很吓人的,乍看简直像是一个裹着裹尸布的僵尸在我面前大跳。我也确实给他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手出如风去点他背后穴道。

 

我确实点到了……但是触手之处感觉绵软坚韧,好像被一层柔软轻薄的铠甲给弹了回来似的。

好家伙——他居然还是有备而来。这身装备是专门防点穴的是吧?

 

那家伙趁这空档,纵身撞破了窗棂冲了出去,而我一击不中却难再追击——我手中还抱着一个小丫头呢。

那货跑出去还不忘大喝:“抓刺客!刺客就在凤羽殿!刺客就是楚留香!”

 

妈的!

一时间那伙乱糟糟的人又往回冲了!

我眼看着要摸到那贼的衣角了,却被一群不明真相的热心群众包围了,他们对我喊打喊杀……我不得已点住了他们几个,脱身后我继续去撵那个冒名顶替的假路小佳的时候,却不出意料地发现——人已经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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