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还有梦来时(十五)

你们翘首以盼的渣渣香帅终于上线了……→_→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版本的香帅你们那么期待,明明狸猫篇里面的香帅那么正直可爱除了话痨自恋之外就没有什么缺点了你们放着那么萌的自恋狂不爱居然爱这个渣帅!(╯‵□′)╯︵┻━┻

当然,其实这篇里他也不是渣啦……外表看起来有点欺骗性而已啦~


十五

 

漆黑的夜空,黑暗的海浪。他听到一个儒雅温润的声音在问他:“你是为谁夜夜失眠?是在想着什么人……等着什么人吗?”

“职业病而已——做贼的人都是夜猫子。”盗帅如是回答说,“你又是为谁守着这片黑夜呢?”

“对瞎子来说,这世界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的。”花满楼说,“海上的风浪颠簸让我更是混乱了。”

“你一定很后悔随我出海找蝙蝠岛。”

“我如果让你一个人出海找蝙蝠岛,才是真的会后悔。”花满楼微微一笑,“有人会担心的。”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他心中一喜,张口就问。

花满楼那不能视物的眼睛正对着他,缓缓地说:“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人是谁?’”

 

海上忽然卷来漫天的大雾,浓厚、潮湿,白蒙蒙的一片,对面都看不见人。

厚重的雾气把他重重包裹着,没有人声,没有人影,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静谧让他觉得心安,他用不着去看对面花满楼那质疑的、思量着的表情——“我以为这种事是显而易见的。我从见到‘他’第一面起,从头到尾想着的就只有他。”

 

“你可真有自信,总是这么自说自话。”花满楼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总在说——‘我怎么怎么样’‘我感觉如何如何’——你就不考虑考虑别人的所思所想?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想的那个‘他’是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或是张洁洁……”

楚留香实在忍不住打断了花满楼:“你清楚我说的是谁。”

 

“香帅这回可就错了,我实在是不清楚你指的是哪个人。”花满楼的声音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刚刚我说‘有人会担心你’——我明明说的是你船上的三个姑娘。”

他给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所以他只能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哎,看来花公子也是小气之人。”

“哦?何以见得?”

“人家防火防盗防香帅,都不及花满楼做得绝——别人了不起就是把自家的宝贝藏起来不让我看到,花公子非但不让我瞧见自家宝贝,就连提都不愿在我面前提一下!好像只要说出那宝贝的名字我就会蹭走你家宝贝几分光彩似的——这是多么小气呀!”他大声叹息道。

 

“香帅真会说笑。”花满楼温和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雾气传来,“我其实只是想看看,看看你能忍受这种相思的寂寞到几时?”

“谁说我寂寞了?”他感到奇怪,“还有那什么相思——”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寂寞的事。”花满楼淡淡地说道,“因为你若是对一个人着了迷,你就整天里都会想着他,你会为他点点滴滴的信息感到欢呼雀跃,当别人谈起他的时候你会分外留心……最重要的是,你无法忍受这种喜爱之情不得表白——你总会想办法表露出来的,当你提起他的名字、有关他的一切的时候,你的眼神、你的声音都会流露出与对他人不同的情绪……一种恋爱中的欢喜与雀跃,一种如糖似蜜的迷缠绵——因为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东西,看不到你望着他的眼神,所以我很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想听到你在提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会不会有那种恋人提到心上人的甜蜜和喜悦。”

 

他有点被花满楼吓到,顿时不敢吭声。

“怎么……香帅?”花满楼离他似乎很近,而且,好像离他更近了几步,“你敢不敢在我面前喊出他的名字,好让我听一听你现在的感情?”

“……”不知为何,他并不敢。

 

“楚香帅——”花满楼再度轻声呼唤,“你试着喊一声他的名字,说不定……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呢?”

“可是……花满楼,”他突然感觉到这雾气的沉闷潮湿,简直令他快要窒息,“我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他姓白,”花满楼的声音渐渐贴近,须臾,银白色的浓雾中渐渐出现了那华服公子秀雅修长的轮廓,“他叫白展堂,珍珠翡翠白玉汤是他的诨名。”

“哦~原来他说他姓白,倒真没有骗我。”楚留香喃喃道。

“寻常时他并不会对人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姓,偶尔他也会说自己姓周——他父亲确实姓周,只不过他随母姓。”花满楼与他比肩而立,但是目光却是望着与他相反的地方——当然花满楼压根就不用去看他的脸,这对瞎子来说是多余的,“他肯把自己的姓氏告诉你,已然是没有把你当外人了。”

“你刚刚告诉我——他母亲姓白?那个教他功夫、把他抚养长大的女人难不成也是一位前辈高人?”楚留香又问。

“以楚香帅的评判标准的话——白三娘或许算不上武林中有头有脸的角色。但她是一名高手毋庸置疑。”花满楼说,“能与公孙乌龙称兄道弟的女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吧?”

 

“白展堂……”他轻声重复了一句,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我念了他的名字,可是他并没有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啊!”

“哦,或许是你声音不够大,还没有传到他心里去。”花满楼轻轻说。

 

“那我再大声喊他,他会应我吗?”

“你喊他试试?”

 

“白——展——堂!”

 

他真个放声大喊,那声音穿透了重重的迷雾,飞跃黑暗无边的海洋,吵得那躲在乌云后的月亮都忍不住探出了头。一瞬间银色的光亮照遍海域,他眼前的迷雾变得轻柔而缥缈。

黑夜宛如白昼。乌黑的甲板、桅杆一切都在散发着银子似的柔光。

熟悉的脸孔在那片银色的光芒中慢慢浮现,柔软的脸颊、春水般的眼波……触手可及。

 

……

 

“小楚、小楚……”

他给人摇醒了,睁大眼时看见白展堂忧郁的脸——这张脸和梦境中的那朦胧发光的轮廓一般无二。

他迅速撑起,警惕地看向四周——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危机四伏的甲板上面对漆黑汹涌的海浪——

“哎呀!起个床都要这么帅干嘛?”白展堂吃惊地看着他迅速摆好的戒备的姿势,“这儿又没人要害你。”

“我……”他发现四周安安静静,黑漆漆的林木遮蔽着天空,身下是柔软的青草地。耳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鸣叫。

这是……这是怎么啦?他怎么在这儿?

哦,对了,中午时他找借口说要送白展堂来西凉河对岸……安置他,让他躲过这个雨露期……

但是上了岸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回去,因为……下雨,这个季节总是忽晴忽雨的,谁也说不定——他们在半路上耽搁了整三个时辰,待雨势停时天色已暮,他又坚持说要送白展堂到达目的地为止——也不管人家横眉对他时的满脸愠色。

——然后……没走到那地方,他们就暂且在半山腰歇息了。

 

“我刚刚梦见我在海上,”他揉着太阳穴说,“下着很大的雾,海面漆黑一片……总觉得前路有很多凶险——”

周遭的湿气——这冰冷冷的雾气从墙缝里袭入,包裹着他,潮湿、厚重的感觉和梦境里一模一样。

难怪他这一时半会都回不了魂。

“这儿真冷。”他抱怨说,“就像是海上的大雾天。”

“咱们的篝火灭了——晚上更深露重的,是很容易灭掉……”白展堂说着就站起来去拨弄不远处的火堆,“哎,湿透了,没法再点。”

“不能点火……就罢了。”他的手搭在膝上,闲适地坐着。

“这么潮湿这么冷……怎么睡觉啊?”白展堂嘟囔着。

“靠你的内力驱寒——”他转了转眼睛,说了句俏皮话,“要么就靠你满腔正气来抵御矻。”

“我没学过古墓派的内功!”白展堂生气地瞪他,“小龙女才会用内力抵御寒玉床的寒气呢。”

“巧了,我也没学过。”楚留香正色道,“通常我都是靠满腔正气抗寒的。”

“就你?你哪来的满腔正气——你个贼头子!”白展堂笑骂,“我都觉得本人比你更有正气呢。”

他这会儿跟他拌嘴两句,完全精神起来了,方才的瞌睡虫立马一扫而光,也不觉得困,也不觉得冷了——若是这样跟白展堂吵吵闹闹到天明,说不定还真不需要生火了。

 

“哦,本盗帅在御寒方面颇有心得,而且我从来不靠内力或者正气……”他摸着鼻子说。

“啊!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白展堂好奇地问他,“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要钻木取火吧?”

“冷的时候只要身边有个可心的人儿,一起干那事不就好咯~”

“呸!”白展堂迅速变了脸色,“你这人真是劣习不改。满嘴的荤段子!”

“我说的是一起起来跑步啊,比试一下轻功啊——运动运动不就暖和了?”他无辜地摊手,“你想到哪儿去啦?”

“你——!!!”白展堂龇牙咧嘴老半天,愣是找不到半个怼他的词儿。最后气得直接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别离那么远,一个人站风口吹风受冻吗?”他好心地提醒白展堂,“冷的话就过来——”

白展堂气鼓鼓地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楚留香顺手就把他揽入怀里。

“!!!”白展堂一惊,迅速反应过来就要推他,不过我们的香帅毕竟见多识广……啊,那个经验丰富,反应迅速地拽住了白展堂的手腕——

“冷就抱团取暖嘛,”他大大方方地对白展堂说,“你不会想这样过一晚上,等着得关节炎?”

——可是白展堂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宁愿得关节炎也不想他贴近一步。

 

“怕我作甚?香帅再怎么风流不羁……好像也不能对一男人怎样吧?”他耐着性子说。

白展堂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靠入他怀中。

 

他叹了口气,揽住白展堂肩头,一手捂着白展堂那双冰凉的手。

淡淡的月色透过密密的枝叶洒下来,夜雾在林间织成了层层薄纱。如果不是怀中的人还有些起伏的呼吸和微微的温度,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抱着个不言不动的雕像。

白展堂在他怀里僵了好一会儿,后来大约是放松下来了,伏在他身上的肌肉渐渐变得柔软沉重,额头也渐渐垂在了他肩上。

楚留香顺势揽住白展堂的肩头,轻抚着他的肩背好让他安心入眠,一手则是拾起那双冰凉的手给他捂着。

这位前.盗圣的手可真够好看的——纤细修长的外形堪称完美,触感观感也如陶瓷一般洁白柔嫩,这样漂亮的手用来做贼的话,楚留香自己都会替他觉得可惜。

可若这样好看的双手去做跑堂的端菜抹桌子,楚留香只会觉得更可惜。

这样的手,如果是长在文人雅士手里,用来抚琴握笔或许更合适,舞剑执刀也还勉强……不,那也不好——舞刀弄枪的人难免会在虎口掌心留下茧子,经常写字弹琴也会对这双漂亮的手有磨损——那样就不好看了。楚留香自己的手也并不是特别好看——远没有白展堂的这双手来得完美。

或者……这双手握着骨牌、酒杯、甚至是在握着美人的纤纤素手的时候说不定比他楚留香还要合适些!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样的念头。

——这双手不像是习武之人的,倒更像是一双生来就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会儿握着人家的双手把玩得太入迷,白展堂居然醒了过来。

“闹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已经退隐多年的盗圣用朦朦胧胧的声音问楚留香。

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玩那双手忘了时间,只能敷衍道:“职业病么……做贼的人都是夜猫子。”

白展堂咕哝了一声,在他肩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去了。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你说什么来着?”

“还是小楚身上暖和……”

他笑了笑,趁此人不备悄悄与他十指相交:“好好歇息罢。”

 

若是醒着时,只怕白展堂是不肯让他这样占便宜……他倒是觊觎这双手好久,只恨平日里没借口触碰一下,若是这双手长在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他倒是有能耐亲近,偏偏长在白展堂这个身份尴尬的男人身上——

“你毛手毛脚地做什么?”他怀中的白展堂忽然低声说。

楚留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原来你醒着?”

“职业病,做贼的人晚上都睡不安稳。”白展堂居然回答了与他一样的话。片刻后,他从楚留香怀中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而且你这爪子也不怎么规矩。”

楚留香毕竟是老手,被他这么当面逮着也不脸红一下,反而笑道:“你若再这么看我,信不信我还能更加不规矩?”

白展堂倒是脸红了,顷刻间就要起身离去,早被他一把搂入怀中:“别忙着跑啊——真的,我说真的,你越跑我越来劲,说不定还能跟你追追逃逃三千里——就算跑三千里你到最后也还是会被我逮住——抓回我怀里——你信不信?”

 

“我信你是这天下第一的大流氓!”白展堂着了慌,在他怀中左挣右挣就是挣不脱,愈发急的面红气短,“刚刚还说你不会对男人出手……”

他一听这话,果断松了手。白展堂一愣,抬起头看他。

“不过是抱着你,握着你的手,就被你说成是耍流氓了。”他没好气道,“你们坤泽就这么敏感么?就你这标准——我要是背着老太太渡河过桥,是不是也算对女性非礼啊?”

“……”白展堂拽着衣襟口,惊魂未定,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哎,也就你这种心心念念都是些……咳咳,总有些不健康想法的人,看谁才会都觉得心怀不轨,其实呢,你这种人自己才是最爱想入非非的那一个!”他装模作样地慨叹。

白展堂刷地脸红了,啐道:“呸,我才不跟你这种老流氓讲道理!”

“怎么?”他好奇地往白展堂那边凑。

“反正我说不过你。”白展堂把头别向一边,生气道,“不理你了。哼,越理会你越来劲。”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逗白展堂,“喂,不要一个人跑那阴暗的地方蜷着啊,你不回来我这边吗?”

白展堂还是不理他。

“老白——”

“你这人烦不烦啊!”白展堂装出凶凶的表情看着他,“再过来我点你啊!”

楚留香顿时乐了:“咦,这大半夜的,你难道还想跟我较量较量拳脚功夫么?”

“……”白展堂缩了一下,大概是想起来自己与他武力值相去甚远,老半天,才低声说,“你……你这人真是无聊的,没有美女给你调戏,你就跑来逗我玩……你这么喜欢玩儿,为什么不回去镇上?那儿的妹子比较多。”

 

“这话可就不对了,老白……”他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你当楚香帅是什么人?要妹子我哪天没有?只要我想,别说是在七侠镇,就算是在大沙漠、在雪域高原,我只要招招手片刻间钓几个美人儿过来——这些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真正引起我兴趣的人,眼前好像就你一个。”

白展堂愣怔:“我……?你对我有兴趣?还是你对坤泽有好奇心?”

“有什么不同吗?”楚留香反问。

“这就是私事和公事的区别了。”

“私事如何?公事又如何?”

“你若是对我感兴趣,抱歉得很,我个人隐私绝不会对你透露半个字,对你一切我都恕不奉陪。你若是对坤泽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出于教育义务给你科普科普。”

 

楚留香想了想:“那你就当我对坤泽很有兴趣吧。”他伸出手,握住了白展堂的手臂,“到我这边来,我有话要问你。”

“你问话不能好好问吗?!”白展堂红着脸说,但他还是被楚留香拉回怀中了。

“我喜欢这样问话呀,有什么问题?”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白展堂环住,“等我真的做得很过分的时候你再给我一耳光或者点住我穴道也不迟呀。”

白展堂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怎么拒绝他,何况他现在也分不清楚留香是在好心给他驱寒还是借口占他便宜——是好心也就罢了,若是借口占他便宜,真个说出来楚留香只怕又要讥笑他想入非非——堂堂风流天下的楚香帅怎么会故意去占一个男人便宜呢?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所以白展堂只能任由楚留香抱在怀里,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作声。

不知为什么,他的手也被楚留香扣着了——十指相扣。

 

算了吧——盗帅的性格或许就这么不拘小节,人家的行事作风与别人不同。

——也只能这样安慰安慰自己了。

 

“我问你,坤泽是不是都长得像你这般俊俏美丽的?”楚留香揽着他的肩,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是啊。”白展堂低声说,心里也暗暗怨道这差不多是脸贴脸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人有美丑妍媸,坤泽也是一样的。”

“寻常的乾元遇到雨露期的坤泽……是不是一定就会……情难自禁?”楚留香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自在的表情,不让自己在一个怂怂的跑堂面前露出任何露怯的意思——咳,要保持盗帅的气场!盗帅怎么可以像个初恋的小姑娘一样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呢?

“这……这又不一定的。”白展堂倒是愣了一下,“如果坤泽或者乾元服用过抑制的药物,那么即使是在雨露期遇见了,也不会有危险。”

“那么,我说——如果是在特殊情况下呢?假设坤泽没有服用抑制的药物,而且一个对此毫不知情的乾元刚刚好路过——那么他会不会……我是说,他可不可以靠自己的清醒、理智和意志来抵抗这种诱惑?”他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话表达得更清楚些,“我是说,那种情况下,乾元不会各个都像是春季里那些野猫野狗似的……那样吧……?”

白展堂瞪了他许久,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你是问这个啊……”白展堂慢慢地说,“你问的是,在没有任何药物来维持乾元和坤泽的清醒理智的情况下,还有没有乾元能做柳下惠?”

“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问题。”他点头。

“照理说,这种情况是很难的。”白展堂在他肩头思索着,“因为现在你要遇着雨露期的坤泽的机会基本上很少,遇到雨露期又没有吃药的坤泽更是难上加难……但也不排除那样的情况,比如陆小凤那样的——他经常什么药也不吃就跑去外面浪,仗着有西门吹雪的标记就横行霸道——”

“西门吹雪的标记?!”楚留香吃惊地道。

“啊,他经常喝醉了就在万梅山庄闹,借酒调戏西门吹雪嘛……也许他是故意装酒疯去调戏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展堂白了他一眼,嫌弃他没见识。

“可是西门吹雪没有跟他——”

“确实没有啊!只不过西门庄主有时候被陆小凤给惹恼了,会给他一剑,或者咬他一口——然后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带着西门吹雪的气息跑去外面耍了——江湖上的人都认得他陆小凤身上有剑神的气息,就不敢惹他。所以他陆小凤哪怕是跳到满是乾元的池子里都能横着走。”白展堂说。

 

“怪不得——”楚留香再才恍然大悟,“我就说陆小凤一个坤泽怎么敢在江湖上浪得这么风生水起,原来一直有西门吹雪罩着……话说——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是花满楼说给你听的?”

“花满楼哪会跟我讲这个——他倒是唯恐跟我把陆小凤的事情说多了就把我教不好,这事儿是陆小凤自己跟我吹牛的时候讲的!”白展堂得意地说,“咱俩的关系可好得很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瞳紧盯着他:“你……你刚刚为什么会说——‘是花满楼说给你听的’?”

我做梦梦到的——我梦到了花满楼和年轻时候的你在一起——差一点楚留香就这么说出口了。

——顺说,你年轻时候真漂亮,秀美脱俗不说,而且仙气逼人,跟现在简直完全是两个人。

不过香帅这种狡猾的贼头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顺着人家的话说呢?他飞快地就把答案给绕过去了:“你自己说的啰——刚刚不是老白你说你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嘛?你既然跟陆小凤这么熟识……还知道这陆小鸡的私生活八卦,那你不就自然也认识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啰?”

 

“那倒是……是我说溜了嘴。”白展堂这会儿懊悔不已,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还好楚留香拽着他的手没让他打。

“别恼啊,还有事儿问你——你……你遇到过心仪的乾元吗?”他握着白展堂的手,一面想着要说点什么好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随口就问了一句。

“咦?”

“我是说——你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女性……正好和你匹配的那种?”不知为何,他好像很确信白展堂喜欢的是女人,从他那大大咧咧的言谈举止,和他平日里爽朗大方的态度,以及……他面对客栈掌柜的时候那副大男人的架势——楚留香断定这人还是喜欢作为男人的身份的。

 

“啊……怎么没有呢?”白展堂小声说,仰头看着被缭绕迷雾和枝枝蔓蔓遮蔽的夜空,“那……那什么……展红绫不就是个很帅很可爱的乾元吗?”

“展红绫是谁?”他捕捉到一个新的讯息。

“你……哦,对了——你都忘记了。”白展堂叹了口气,“那是我初恋,懂吗?人家是名震京师的女捕头。”

“是的,我都忘了。”楚留香老老实实地说,“关于你有恋人这件事——我完完全全不知情。”

 

他放开他了。

 

清晨温暖的阳光唤醒了他,或者是林间鸟雀轻快的鸣叫唤醒了他——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同。他还挺喜欢这样的一切。他喜欢这儿绿意盎然的山峦,喜欢永不干涸的泉水,也喜欢阳光照耀下浅绿色的青草地。头顶的苍穹是浓重的深蓝,四面八方飘来洁白的云,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罩在他身上形成密密的金网,温柔的风吹过,穿透他的衣裳抚着他的肌肤,像是情人的吻。

白展堂这会儿躺在他怀里睡得还挺香。可他自己却很不好受了,半边身子给压了一晚上,整个人都跟石头似的又僵又硬,知觉都是麻木的。

但哪怕是这样,楚留香也不觉得有什么讨厌的。

只要这个世界还是这么美丽的世界,只要这世上还有美丽可爱的事物让他欢喜,他就觉得一切都好。

 

“老白你说的山上守林人的小屋……到底是在哪儿呀?”楚留香自言自语。不过这声音也没吵醒白展堂,他干脆把白展堂背起来,往山上走去,迎着风,逢坎跃坎,遇沟跳沟,跑得飞快。

白展堂在他背上醒来的时候还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睁眼时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迎着朝阳往上飞,晨雾稀薄,在爬满紫色藤萝的山林间穿梭,光影从他身上倏忽掠去,越飞越高,越飞越接近那金红的太阳。而且飞得平平稳稳那么顺当,他那会儿忙着闭眼,他怕靠近太阳时的阳光太耀眼会把自己眼睛给晃花了。他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梦中自己可能是在哪个神仙的云头上,哪个仙人正携着他遨游四海九州……片刻后他睁开眼,再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在楚留香背上。

楚留香这会儿停了下来,站在山顶左右张看,他在想自己找寻的目的地在哪儿。

太阳照得他们暖融融的,白展堂在楚留香耳畔轻轻吹气:“小楚,你走冲过头啦。”

香帅匆忙回头:“老白?你终于醒了?”他把白展堂放了下来。

“我倒是想装睡……好让你再背我一会儿。”白展堂想了想,说,“可是你走错路了。我说的房子在山腰,不给你指一下路你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好啊,那你告诉我路怎么走,我再背你下去。”他说着就示意白展堂到他背上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也不比你慢啊。”白展堂说,顺手采了一株铃兰在手里挥了挥,“跟着我走,不一会儿就到了。”

楚留香本来想提醒他铃兰花有毒的,但是瞧白展堂那浑不在意的表情估计人家也听不进去。罢了,不碍事——就让白展堂挥着铃兰当做指挥棒给他指路吧。

 

他跟着白展堂在这山间行走,确切地说更像是在晨间漫步,脚下青苔湿滑,道两旁细嫩的垂柳拂过他的肩膀,他们站在高高的山峦上,把山下清河镇的大好风光尽收眼底,一弯河水宛如碧玉丝缎,方方正正的小镇粉墙黛瓦,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完美的水墨画。

“还说什么过了西凉河你就回去,你到这会儿还跟着我。”白展堂这时候却开始有点小小的抱怨了,“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你这人有什么居心,干嘛要紧跟着一个雨露期的坤泽不放?真有这功夫跟我纠缠,倒不如早早地回去海上,或者去苏杭,去找苏蓉蓉她们——”

“我有些事情……倒也谈不上什么居心,只是想着要赶紧问问你罢了。”他背着手,轻轻松松地跟着白展堂走着,“昨晚的话还没问完呢,你就睡着了。”

“有什么事,问吧。”白展堂叹气。

“你是怎么跟花满楼认识的?”楚留香问,“是因为你是盗圣么?你是通过司空摘星、陆小凤的关系才认识花满楼的?”

 

“并不是。我那年去给我的兄弟上坟……”白展堂含含糊糊地说,“我就是在那儿碰见花满楼的,他说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和他朋友有点相似。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死去的那个弟兄。他还说那人生前那样孤高狂傲,没想到死后还有人祭奠……我没有作声。花满楼好像知道我,他说出了我的名字,问我是不是白展堂?我说是。他就叹道,那人生前是没有什么好友,但曾说过他有一个小弟很是让他挂怀,若他……他有什么不测,只怕会连累兄弟……不料一语成谶,他后来果然遇害,兄弟也不知所踪……然后花满楼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要回葵花派。花满楼又问我,葵花派是什么派?我说那是江湖上一个没什么名气但是很厉害的组织,我年少时曾在那儿学艺。花满楼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江南?他说他可以像兄长那样照顾我。我那会儿也是因为种种缘由被朝廷的人追杀,整日里漂泊,提心吊胆的。正好看花公子这人面善,又是亡兄故人,料想他也不会害我,就跟着他走了。”

“你还真是好骗啊~”楚留香笑道,“人家没凭没据,说自己是江南花家的公子,再三言两语说自己是你兄长的朋友,你就这么被哄过去跟着走了?”

“花公子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骗我?”白展堂不以为然地道。

“我长得也挺好看的,可是我一天骗人二十次都不成问题。”楚留香笑道。

“哼,要骗人也是你骗人,或者我骗人,反正花满楼肯定是不会骗人的。”白展堂不屑地噘了噘嘴,“人家一个瞎子,骗我图啥?我又没有随身带什么怜花宝鉴、和氏璧,就算真的有,以花家的财富和花满楼的武功,人家也不屑这些。我是什么美若天仙的姑娘么?就算真的美到天上去,人家也看不见。真个要贪,也是我贪人家荣华富贵,想要抱花家大腿蹭吃蹭喝。”

“难说不是啊~”楚留香及时地戏谑一句,“当年你跟着他跑,说不定就是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饿慌了,想找人请自己啃一只鸡腿呢?”

 

“呸!别把你白爷说得这么没志气——没听说一句话吗,‘贫者不食嗟来之食’!”白展堂怒目圆睁,道,“我跟着他走是因为兄长临死前嘱托过我!‘如果遇到花满楼时,看他面对你的反应——若他面对你时依然忧郁悲伤,不能忘情,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你就得答应我,陪着他,直到他能够恢复往日的宁静平和为止!’”

楚留香微微一愣:“你……你遇到花满楼,是你兄长安排好的?”

“……”白展堂沉默了许久,手中拈着的铃兰一直在滴溜溜地左转又转,晃啊晃啊,铃铛一样的花骨朵儿好像是一个不情不愿的小姑娘在闹别扭,“是他的安排。但现在我仔细想想,兴许他在对花满楼的时候,也是这般说法——或许他背着我时,对花满楼也交待了后事,或许他曾经对花满楼说,‘我那个兄弟年尚幼小,懵懂无知。七日后他定然会不顾危险为我上坟……你若碰见他时,看他是否成熟、勇敢,能够独当一面——若是他还是那般天真混闹,烦请你代我照料……直到哪天他能成长得像个男子汉,再放他离去……’我想他应该会是这样对花满楼说的,肯定……现在想想,我与花满楼恰好在他头七之日遇见,定是他早已做下了双方的安排。”

 

他心中有些复杂难言的滋味:“你兄长……看来对你和……花满楼,都是放心不下啊。难为他死前还能为你们二人想得如此周全……”

“是啊,他是这世上心思最缜密最聪明的人,”白展堂长声叹息,“可是他这人就是太聪明了,机关算尽,到最后反倒是误了自己。”

 

“你那时候知不知道你兄长这样安排你和花满楼是希望你们——”

“我们到了!”白展堂忽然叫道,“这儿就是守林人的木屋啦!”

 

这是一栋被寄生的藤蔓和鲜花点缀起来的木屋,远远望去它好像和它背后的桉树已经融为一体似的!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这是一栋房子。

不过这儿可真漂亮,虽然阳光照耀下的空气里有些飞虫,不过那也是因为这儿的花香馥郁迷人嘛。

 

白展堂高兴地跑进去,把为数不多的行李直接甩到了地板上:“行了,我这几天就住这儿了!”

这屋子里只有简陋的桌椅,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小床。

楚留香抱着胳膊,倚在门口淡淡笑着看着白展堂坐在床上伸胳膊。

 

按照约定,这会儿他似乎应该告别了。

 

但他这会儿又不想告别——何必呢?他改变主意了。

他一声没做,直接转身离去。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有种感觉——白展堂落在他背后的目光还是挺温柔的。至于为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常理来说——此刻他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回去七侠镇上,寻一匹良驹,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苏州去找寒山寺里的苏蓉蓉。

 

又或者……等等,白展堂之前跟他指天画地发誓说过苏蓉蓉是安全的,那自己又何必再去白跑一趟?

若是白展堂说的是假的,若他真的是兰花先生,那苏蓉蓉他们此刻肯定已经身遭不测,自己又何必要去?

再想想吧,楚留香——冷静冷静,考量一下,不要跟猴子下山似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手边的一个疑问还未解决,不要就这么盲目地冲向苏州啊……说不定你又会冲过头呢。

 

他轻声一叹,转身飞跃,三两下就越过榕树高高的树梢,辗转腾挪几下就跑到了山阴面。他确信自己跑得够快的,就算是作为盗圣的白展堂也不会发现他压根就没有下山。

再看看——他对自己说。

如果白展堂真的心里有鬼,不出今晚,这家伙就会卷铺盖逃命去了。

 

……

 

“有件事我们都搞错了,花满楼。”他看着黑暗汹涌的海浪,淡淡地说,“我们都不该这么一厢情愿的。”

“哦,我哪里错了?”那位贵公子温润平和的声音从他身边静静传来。

“他没有出现。无论我怎样喊他,他都没有出现。”大名鼎鼎的盗帅遗憾地说。

“也许他只是近君情怯……”

“近君情怯……你总是用这套说辞敷衍我。”他笑了笑,“可是我今天才想到一件事——我喊他来,他不来,或许他本身并不是冲着我来的。他来蝙蝠岛,他出海,他上船——他只是为了跟着你。”

 

花满楼沉默了好一会儿:“香帅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因为我之前阻扰你的事……”

“平日里我当然不会对你说这话的,但是今天不同,”他平静地打断了花满楼,“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是在梦里,是不是?”

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那翻涌的海浪,那摇摇晃晃的桅杆,全都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花满楼。

 

但是他知道花满楼还在——只要他想他出现,他就一定还在这个梦境里。

“我并没有误会……至少这一次没有。”他有点悲伤地说,“以前可能有吧,可是我不太记得了。但现在我明白了——他那次追着你出海,是因为他害怕……因为他此生就剩你这么一个兄长,他怕你会像皇甫公子那样出其不意地干了什么极其冒险的事情然后突然罹难……他就是这样想的,所以说什么都要追上来看着你。”

“哦……”花满楼的声音从黑暗里淡淡传来,“现在给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太喜欢你,才冒着生命危险追过来啊。”

 

“喜欢一个人也得有前提呀……花满楼。”他颇为无奈地说,“前提是那个人有一副多情而且柔情的心肠。但是你家那位小甜心——他压根就没有心肝。”

“可是我已经把他给你了。”花满楼淡淡地说,“他十八岁之前的心算是定一和我帮他装上去的,他十八岁之后的心窍,就全靠你来帮他开启了——你又对他做了些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做,”他平静地说,“或者说,我自作自受。”

“你得到他了吗?”

“我确实……得到他了。倒不如说——他得到我了。”

“你难道对他不满意?”

“我倒是更想把他还给你。”

“那就还给我吧。”花满楼依然平静。

“我确实想过要这么做,可是那时候你身边已经有陆小凤了。”

“所以说——你是把他赶走了吗?还是你抛弃了他?!”

“……”

 

“楚留香!”花满楼的声音里似乎含有几分怒意,“你后来把他怎样了?!”

“我……我是丢下过他一段时间,后来我回去找他……他已经变得和当初完全不同。那模样简直了……就算我现在把他扔到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他了。”

 

“定一若是活着……定一若知道你这样对他兄弟……”花满楼的语音有些发颤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宁可那位公子还活着呢!”他都有些乏了,“我也希望你真的能够听到我忏悔的这番话……哪怕我要为此挨上你一剑。”

 

最后他凝视着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含笑说道:“如果不是梦境,多好。我也希望我有天有这样的勇气,拉着他到你面前……说,你看,我把他找回来了,我们没有辜负你的祝福和期待,我们一直过得很好很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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