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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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现在还记得老白初来海上的那阵子,那是他头一次见识到我们南边的特产——会飞的特大号蟑螂。用吕轻侯的话来说就是——“这位身高八尺的关外汉子顿时就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倒入苏蓉蓉怀中哭得像个三岁小孩。

蓉蓉同情地摸摸他的脑袋一面扬声问道:“红袖,今年的蟑螂药是不是过期了?”

“好像是过期了,要不明天等船靠岸,咱们上岸捉个三五只白额高脚蛛吧?”

海上的风光壮阔优美,原本这一路我们也一直吃好喝好玩好,然而欢乐无忧的白天过去之后就是险象环生的夜晚——一到了晚上,那些盔甲极厚生命力极强且能飞天遁地的物种就在甲板上到处活动,猛不丁地灯光往地上一照,几团鸡蛋大小的黑影就纷纷四散奔逃或者就飞起来向你猛攻——那架势其实离暴雨梨花针也差不了多少。

老白的轻功在那时候一定是得到了质的飞跃——他突然蹿起就飞到了桅杆顶上,那速度比他跟我比赛的时候快了十倍不止——然后他就抱着桅杆坐着开始鬼哭狼嚎,无论三个小姐姐在下面怎样喊他都死活不肯下来。

我也在下面仰着头喊他——老白你大晚上的不好好去卧室待着,这是要吸宇宙天地之精华搞修仙啊?

老白抱定了桅杆,咬紧牙关,既不答话,也不松手。

我一看——坏了,这小子又没学过古墓派的内功或者天竺的睡眠漂浮术,待会儿瞌睡一上来,来个什么大风大浪的这么一打——保不准这小身板就要给吹海里去喂鲨鱼了。

我这么讲义气的人肯定不会放着我的好兄弟去喂鲨鱼的——所以我也飞到桅杆上想把他给强行弄下来,但他死命抱着桅杆的姿势就好似黏在了桅杆上,我怎么拉他都拉不动。他那满脸要英勇就义的表情仿佛在跟这世上所有人类诀别表示要和桅杆共存亡——这人因为怂而爆发出来的超强的意志力真的是令我刮目相看。

宋甜儿在下面喊:“小白——你别闹啦,晚上你跟楚大哥睡一起,他那房间里干干净净又敞亮又舒坦,除了他那个老臭虫之外就没任何其他的虫子了!”

蓉蓉噗嗤一笑,红袖也跟着笑了起来,下面的姑娘们不知为何就这样都叽叽咯咯笑成了一团,我却站在冷风中面无表情地扶着桅杆,我想不出这话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感觉到我的帅气和尊严也随着这冷冷的夜风在渐渐流逝。

 

“喂,凭什么让他占用我的房间啊?”我说。

“因为他总不能跟我们几个姑娘家挤一间房啊!”李红袖吃吃地笑,“男女有别嘛,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何况咱们的客房是不能给小白住的——因为客房一直以来都是给胡铁花大哥住的,”苏蓉蓉颇有深意地说,“楚大哥你知道的,花蝴蝶住过的房子嘛……男人味太重了,味道一重就会招来很多的跳蚤蟑螂什么的……”

 

我觉得她们说得也很有道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哄带骗地就把老白硬是扒离了桅杆给抱了下去,他一离开桅杆就惊恐万分地搂紧了我的脖子,我的脚刚沾到甲板他就又昏厥了——因为几只连腿毛都纤毫毕现的大蟑螂——它们拖家带口、成群结队地刚好从我们面前嚣张地爬过……

 

晚上我为了把他哄睡讲了不少话,因为他死活不肯熄灯,说灯一灭就会有蟑螂爬出来。最后我干脆讲起了睡前故事……他可能是从那时候起就给我惯出来了这毛病,后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少要我讲故事。

我讲故事的时候,他就眼睛亮亮地瞧着我认真听,时不时地还插上几句话逗趣——我一开始也没料到我还有这么多的话好讲,我感觉我就连把我谈恋爱时候所有的套话空话都加上来也没有跟他讲的百分之一多。

刚开始的几天苏蓉蓉经常来敲我卧室门:“小白啊,蟑螂这会儿都被药倒了,其余的蟑螂也安安静静回窝里去啦,你就别哭了啊。”

隔了几天苏蓉蓉和李红袖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敲一下我的卧室门:“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安安静静睡觉不要讲话——哪来那么多话要讲啊?你们俩声音比蟑螂还大。”

我们立马就变得沉默如水。但是她们一走我们就又继续秉烛夜谈。

 

初识的那阵子我们对彼此都特别感兴趣,我们一见如故,一讲话就是千言万语怎么也停不下来——这辈子我好像都没有和谁有这么多的话讲的,我也从没有意识到我自己还这么有故事可讲。我说自己的事,也说别人的事,时而愁肠百结,时而慷慨激昂,说到兴奋处忍不住会拍案叫好,他也会高兴得跳起来给我鼓掌——

“你们俩大半夜的还说书呢?!”最后当三位妹子一齐站在我门口怒喝的时候我们才不得不压抑我们的声音躲到被子里装睡。

等人走了我们继续趴在被子里窃窃私语。

那时候我说什么他都听,只要是我说的他全部都信——因为他那时候真的是特别喜欢我。而我正好也很喜欢他,所以对着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什么都愿意讲。

 

我们讲了太多的话了,我想我大概是把我八辈子的人生全都给他讲完了。以至于有阵子我觉得自己面对着他的时候会不会无话可说。

但那根本就不是问题——我们再次在七侠镇见面的时候,那个滔滔不绝海阔天空地讲话的人成了他,而洗耳恭听的听众则成了我。

他说到激动处会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脸颊兴奋得通红,随后又飞快地把手松开,咬着指头问我:“小楚啊……我刚刚是不是……又得意忘形,开始吹牛啦?”

我说没事儿,你继续说,你的话很有趣,不管你讲的是什么我都爱听。

 

我说的是真的,这也真是奇怪,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居然能有如此的偏爱……这种偏爱到了不管他讲的什么我都爱听的地步——哪怕他讲的是一通废话,只要看到他眉飞色舞的表情我就觉得身心愉快。

其实如果是夫妻之间这样的相处就再好不过了,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很无趣的,如果一个人能够让你觉得哪怕是无聊无趣至极的事儿都变得有意思有意义,有这样的另一半就真的很值。我反正大半的时间都是耗在了花天酒地荒废度日上,不那么空虚的时候我可能会打起精神来冒险探案、集中精力去讨一位美女的欢喜,劲头一过我就马上又会颓回去。老白跟我不同,他是实实在在地活着的,生命于他而言半分都没有浪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带着欣赏的心情瞧着他嬉笑怒骂,甚至出乖卖丑(比如被蟑螂吓得面如土色怂得一比),但我都觉得很有意思。他是一个把时间过出了双倍价值的人,因为他不仅让他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还能连带旁人也感受到生命里点点滴滴的动人的东西。比如欢笑、幽默,以及烦忧缠身时满不在乎的释然一笑,还有一些偷懒的小聪明。

 

那时候我是认真觉得跟他这么在一起一辈子都好,我甚至可以想象自己鬓发斑白的时候还能带着老顽童一样的老白五湖四海地游玩、看他玩笑嬉闹,我觉得未来肯定会这样,我是认真地这样以为的,因为那时候我们的感情是那样好,我想不出其他任何糟糕的东西能干预我俩在一起。

 

直到那天他认真对我说起要退隐的事情。

那天我们在杭州的客栈里,刚刚把连城璧顶替傅红雪欺诈马芳铃一家子的陷阱理出个头绪,他一回头就跟我提这个。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我们刚刚忙活了大半月,就偷了一只有价无市的大狸猫而已,他为什么要退隐呢?

他吞吞吐吐老半天,之后才说:“我不想当盗圣了。”

“咦?”他不想当盗圣?难道还想回家种地不成?

“回家种地也未尝不好啊。”他含含糊糊地说,“小楚啊,刚刚我在众人面前没敢开口,只跟着他们瞎起哄瞎乐呵,其实我心里一直在考虑这事儿——我不要当盗圣了。”

 

我心里老大不高兴——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早不跟我商量商量?但是表面上还是得说:“你想做什么我都理解的。”

理解个什么鬼——只不过是我这人原则上从来不为难我兄弟而已。姬冰雁那混小子在我面前怕死装瘸子死活都不肯跟着我去大漠,那时候我都说我理解呢!其实我心里早就想把那铁公鸡揍上一拳了。

 

“可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退隐吗?”我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尽量让语气显得温柔些。

“我以前……也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贼——小楚,你也是知道我的。”他说话的时候比他以前任何一次与我交谈的时候更为艰难,心虚且气短,而且不敢看我,“虽然我总是遇上什么六扇门的捕头、盗帅、盗神、偷王之王之类的大人物……但我只是为了好玩——比什么轻功,偷什么九龙杯,进什么御膳房——很多事情都是一时兴起,觉得刺激有趣就去干了。我其实不想当什么盗圣,就是觉得好玩儿。”

 

“好玩怎么不继续玩呢?”我慢慢坐下来听他说。

“以前玩玩还可以,偷了人家的东西,早晚还能还回去——有惊无险。但是这回不成啦!这回马空群家那百万家私都给‘盗圣’给搬空了,我想还也还不成啦!”他说。

 

“又不是你偷的东西,是连城璧冒着你的名号偷的,干嘛要你还呢?”我好言安慰他说。

“我倒是也想这么说啊……可是这锅都背了,名声也传出去了,覆水难收啊。”他的脸苦得跟苦瓜似的,“这回我好像真的摊上大事了。想来想去——我还是退隐保平安吧。”

 

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他那胆小如鼠的毛病又犯了。

不就是背了个锅吗?我们把那个罪魁祸首连城璧逮住还你清白不就得了?你放心,古往今来的背锅侠从来都不止你一个,胡铁花就曾经被误认为是杀了龟兹国公主的凶手,李寻欢被人栽赃为梅花盗,大侠们都是过来人,背锅经验都丰富得很,这种程度的小挫折还是可以挺过去的。

 

他想了老半天,最后只能点点头:“小楚啊……又要仰仗你来给我救急了……”

我说你难道不是我好兄弟?见什么外呢?

 

那是他第一次给我提退隐的事儿,以后他还会给我提第二次、第三次——我是真的没曾想过他会对这事儿极其认真,因为这事儿对我来说全无预兆,或者说……我压根就从未想过他会主动提出跟我分开。

 

“但是连城璧恐怕不好抓。”他心事重重地说,“我若是他,干完了这一票,这会儿早就卷了钱财远走高飞啦!”

“抓得到的。”我对这一点很有自信,“论天底下跑路的功夫,恐怕还没有人跑得比我楚留香更快。他连城璧再能跑,也跑不过我们两个。”

 

“天下之大,你又上哪儿去找他?你能追他,他不会躲啊?”老白说。

“用脑子啊~”我故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通常我这招牌式笑容是能够把迷妹们迷得晕头转向五体投地。

 

……

 

晚饭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闷。

我感觉这股抑郁的气氛主要来自于我们中间围着的那个面色苍白的黑衣男人——以他为中心——从叶开到路小佳到老白这儿每人头上都是愁云盖顶,撸猫的撸猫,喝酒的喝酒,剥花生的剥花生,各自都想着自己的事。

就连一贯伶牙俐齿的陆小凤这会儿都没有调戏人,这会儿他正低着头在花满楼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陆小凤是在说忽然觉得老白长得很面熟,似乎像是以前在百花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过客”)。

 

我极不喜欢这闷死人的饭局。

我决定为了活跃气氛必须做点什么事情。

于是我顺手就逮住了那个在我身后忙着上菜的姑娘:“阿英,明天跟我成亲。听见没?”

青衣女郎尖叫一声。

——“啪!”

我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跟众人说:“好,现在香帅我给你们示范一下——这是一种大错特错的求婚方式。看起来——我就像个流氓,实际上——这种行为也确实称得上是流氓。尽管我长得很帅……啊,没错——我还是在耍流氓。”

“楚……楚香帅……?!”阿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干了什么,“对对对……对不起!我刚刚一没注意就抽过去了——对不住、对不住……”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们不明白我为何耍流氓。

 

姑娘,你现在受惊的心情平复了没有?麻烦你拿些凉水来给我敷一下脸。

“好啦好啦,正确的说法是——阿英,你对做新娘子有没有兴趣?”我一边擦拭着我发烫的半边脸一边问她,“新郎不一定是我,在座这么多男人,老白也行,路小佳也行——你随便挑一个都可以当你的新郎官。”

“可是我为什么要对做新娘子有兴趣呢?”阿英的鹅蛋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因为我想到一件事,”我说,“如果我们想找出连城璧,就必须得用上新娘子。”

“连城璧此人来历不明,言谈之间又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但是我相信一切的谎言都是有一定的现实基奠——不然他不会在临场应变时编造弥天大谎编得这么水到渠成。”我对在座的所有侠客们说,“那么我就断定——连城璧与我们交谈之中,必定会流露几分真实。近来我反复想着连城璧与我们几个说过的所有话中不断重复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他跟叶开、路小佳初相识的时候讲过,那是作为交待他自家身世背景的一段插花,为了赢得你俩对他的同情好消除戒心;他在万梅山庄的时候跟我也讲过,那时候他是为了跟我套近乎、掏心掏肺,我还真的信了他了;他跟傅红雪也说起过这件事,也许他跟傅红雪所说的版本也跟我们的略有出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把所知的这个故事对比一下,就会发现无论连城璧再怎么谎话连篇,唯独这个故事的框架走向是不曾改变的。

那个故事就是他说的关于他自己和他妻子的故事。

他说……他有过一个妻子,一个名叫沈璧君的女人。他们曾经是很好的一对儿。但是后来妻子被盗贼劫持了……他到处去找她,可是最后只得到了她跳西湖自杀的消息,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连城璧虽然跟我扯了无数的谎,但是唯独这个故事——我相信那是真的。因为一般的谎言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一旦你颠来倒去地去追问查询,总会露出破绽。但是连城璧却敢把这段感情反反复复地说——而且是真情流露地说——他完全不惧任何猜疑。那一定是他明白这个故事根本就没有破绽。

——他说的所有话里,只有他和他妻子的那件事是绝对真实的。”

 

傅红雪听到此处的时候神色若有所动,眼睛忽然抬了起来望向阿英。

 

“所以……你是要我假扮新娘子……”阿英一直在倾听我的推论,这会儿也转过弯来了,“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假冒沈璧君——嫁给你——或者是嫁给在座的诸位其中一个!因为在座的都是名满江湖的少侠,如果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结婚,他们的婚事都会轰动江湖的!”

“聪明极了!”我笑着说,“你想你若是连城璧,忽然有天听到江湖上传言说——自己死去的老婆‘沈璧君’这会儿突然活过来了,而且还跟别人结了婚——你还坐得住吗?”

 

“高……实在是高……”老白缓缓抚掌,微笑着感叹,“就是太毒了些。这样去刺激一个男人,这样去刺激一个丈夫,未免也太——”

“所谓无毒不丈夫嘛~他连城璧当初顶着傅红雪的脸去诱骗马芳铃的时候难道就不毒了?”路小佳果断打断老白,马上又兴致勃勃地转向我们,“所以说——我们当中谁来当的新郎官啊?”

啧,这小子——上来就直奔主题啊……一点都不含糊!

 

“哦,新郎官选谁都无所谓~只要名声够大,能够制造足够的轰动就行。比如嘛~像最近盗圣散尽钱财接济四方群侠的事儿就挺轰动的~”我赶紧用眼神示意老白——老白,上。这是你为数不多的可以在女神面前表露心迹的机会!

……

老白上啊!你愣着作甚?没看见我的眼神吗?!在场的诸位就你和路小佳最有机会了你知道不?叶开有丁灵琳那个醋坛子,陆小凤这会儿在开小差不在状态,花满楼是从来不沾惹这些凡尘俗世的,我刚刚因为耍流氓吃了人家一耳光——咳,名花未有主,你现在就赶紧卖力地来松松土啊!

 

老白这会儿却张口结舌地望着阿英亭亭玉立的模样,半天都不出声。

 

“我来当新郎官。”

一个沉稳的、冷静的声音忽然说道。

出人意料的——说话的人竟然是傅红雪。

 

我跟路小佳都惊呆了,我们想死都想不明白这个冰山一样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发地参与到我们这种恶作剧似的行动当中来。

他已经站起身来,向阿英走了过去,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惊讶的脸:“你让我当新郎官,我就可以告诉你们沈璧君长什么样,这样就好让香帅帮你易容——既然是要做戏,为何不做足全套呢?”

阿英雪白的鹅蛋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傅……傅少侠你见过沈璧君?”

“我没见过。”傅红雪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有她的肖像——连城璧曾经给我画过。”

 

……

 

那卷画上的女人一袭翠衣,手持琵琶,看装束很像是一位颇有风情的歌女。

“连城璧的画有一个缺陷,”他盯着那卷画,淡淡地说,“无论他画多少人,一千个,一万个,总会在不经意间追溯他妻子的模样。这幅画……本是我托他画的我的心上人的肖像,可是他在心乱如麻时却无意间画成了沈璧君的样子!”

我仔细看那幅画上的翠衣女郎,确实……连城璧给我画的张洁洁的肖像画,若是去掉月牙眼,那幅画上的张洁洁其实和这幅画上面的女子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连城璧那个聪明得快成精的人物,完全料不到最初在遇到傅红雪的时候就让人捏住了软肋啊!”

 

“所以说——我要跟她结婚。”傅红雪坚定地说,“烦请香帅……帮她易容成这画中人的模样,然后放出消息,让江湖中人都知道傅红雪即将和沈璧君成亲。还有——”

他转向阿英,目光亮得跟雪片也似:“请你在易容过后……记住在他人面前,务必要称呼我为……‘夫君’,或者……‘连-城-璧’。”

 

……

易容之事确实难不倒我——我的易容手法虽说及不上苏蓉蓉出神入化,但好歹也是浸淫此道的老手。

人皮面具做好之后我让她展示了一下给我们看看,我们百般挑剔,修改,最后终于做得与那画中人一模一样了。

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就不是那个人淡如菊的阿英了,而是一个风姿绰约美丽温柔的女子。

“好一个明珠一般光彩照人的美人儿!倒与那白璧无瑕的公子般配得很。”我着实夸赞了她两句。

 

老白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咳咳!”

我问他什么事。

他的神色很是不安:“小楚啊,你能不能……中止这个计划?”

我说这计划哪里不对了?

 

他紧紧拽着我的手:“小楚……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但是……你真的不能放着他们那兄弟俩这样闹下去了。”

我说谁跟谁兄弟啊?

“……”

片刻后我才明白他说的是连城璧和傅红雪:“哦,你何必担心呢,我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是连城璧他自己先骗了傅红雪的相好马小姐的嘛——”

 

“不是……”他一时语塞,“不是……我真的跟你讲——连城璧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啊?”我漫不经心地问他,“那他是哪种人?他不是虚伪奸诈的骗徒,难道还是成人之美的月老?”

 

“他——他做过不少看起来很坏的事儿,但是他真的没害过傅红雪!”老白似乎有点急了,“但是我们这样做就太伤人了!真的……小楚,这个玩笑不能开——别说连城璧之前的事儿还没被定性,就算连城璧那厮真的是无恶不作了,但他对他老婆、对他兄弟是真心的。而且他老婆都死了,我们怎么能拿死人开玩笑呢?这真的……真的太伤人了!”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很对。可是——“我除了用他老婆的事来刺激他,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逮他了。眼下只有这一个陷阱是行得通的。”

 

“除了他老婆,你还可以假传傅红雪的死讯!他若是听到傅红雪死了的消息,他一定会赶来看他的!”老白忽然说,“小楚……你也看得出来啊,活着的人中,他最在乎的是傅红雪!临走的时候他把万马堂的地契送给他就是证明啊!那是原本就属于他们神刀堂的东西——那是傅红雪和叶开的父亲白天羽昔日的财产!这还不能说明他的心意吗?他若不在乎傅红雪,他又何必为他留心这个呢?”

我觉得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可是用傅红雪来做诱饵,似乎并不及沈璧君来做诱饵把握来得大些。

一个只是半路相识的兄弟,一个却是他爱恋深沉的结发妻子。这感情孰轻孰重?

 

何况我心中也确实有些想法——我想看到这个道貌岸然、绝世无双的连君子……被那个一直以来都木讷寡言的傅红雪狠狠坑一把之后的表情……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心中窃喜。

 

老白对于此事却显得极其的不赞成——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他的预感是很对的。我们确实不该拿死人来开玩笑,尤其是不该跟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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