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公主009

我在别有深意的诀别中已经说过再见了

【楚白】一只价值连城的大狸猫(十二、十三)

故事发生的顺序其实应该是从十三章的开头开始,然后接十二章的开头,结束后再跳回十三章——不过我考虑到为了让故事叙述更完整些,风格更统一些,就把这个叙述颠倒了一下下。 

这次的十三章其实是比较贴近我正常水平的文风啊……不过大家不要惊慌,虽然我正常文风是比较严肃长篇大论,不过一般写同人的时候我一般都会卖个萌搞笑一点图个乐~

另外非常感谢隔壁棚的连城璧先森友情出演!本次剧情里他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将来他也会继续助攻~(热烈鼓掌~)我实在是太喜欢这只黑兔子了~没他我还真不知道这剧情要怎么写下去。


目录在此:

一、二】【三、四】【】【】【】【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 十四、十五】 

十六】【十七】【 十八】【 十九】 【 二十】 【二十一】    



十二

 

老白说,小楚哇,我怎么老是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呢?

我随口就说,老白啊,你想我长什么样,说来给我听听,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努力努力长成你要的那样?

老白想了想,这个嘛……

——然后他摇了摇头,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现在我和他在赶往凤凰集的马车上,我因为昨晚喝醉了酒还被伙伴们一顿痛殴,这会儿我得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当然我并没有睡过去,一个人在颠簸的马车上怎么也不可能睡得太好。我就是一边打瞌睡一边悄悄地往四周瞧着,一下子就瞧见老白吃着葡萄干一边看话本——或者是类似话本的东西,一边看还一边红着眨巴着眼睛掉眼泪,一边还特小声地嘤嘤嘤。

我心说这是什么东西呐这么煽情?难不成看的是梁祝、窦娥冤?

然后我就坐起来了。

 

老白火速把小本本往袖子里塞:“小楚哇!睡得可好?”

我说睡得好着呢,你看什么书呢?

老白立马说:“什么书?没什么书啊?我这里有花生杏仁糕和葡萄干,要不要吃?”

我说,哦——窗子外有个大美女跑过去了!

老白马上往窗外看,我趁他不备就把他袖子里的书一把捞了过来。

 

翻开书来我一目十行地看——

开头是:“她,冰雪聪明,武功盖世,冰清玉洁,奈何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天仙子的容颜,每天都被数以万计的追求者所烦扰,奈何母亲早已把她许配他人。哼,她才不要嫁给那个花心的大混蛋呢,就在这时她遇见了一个白衣飘飘、翩然若仙、英俊潇洒、足智多谋的……”

我嫌弃这行文有点啰嗦,赶紧略过去,翻到书中间:“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觉得腰间被一只炽热的手掌紧紧扣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的嘴唇被狠狠压住,一阵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令她骨软筋麻……”

我心说这姑娘不会是遭了色狼被熏了百花软筋散吧?

猛一看,后面还有一句“随着唇舌的深入,两人的身体仿如融为一体般贴在了一起。”

——哦,原来不是。

我确定这是一部再正常不过的言情小说之后,就干脆直接跳到结局:“……她和他不过是两颗流星的艳遇,一团碰撞之后燃起一团火花,然后双双化作尘埃,从此渺无痕迹。”

我说这玩意的前后画风差距有点大啊。

然后我有点好奇这文风如此天马行空的小说是出自何人之手,取的是什么名目,讲的到底又是什么故事,就把老白那个包书的纸皮给揭开看了一下……

 

此书名为——《张洁洁与楚留香》。

……

说到这儿我还真有点冲动觉得有必要@一下我的前妻,请问张洁洁女士你对此书有什么看法?不过考虑到张女士地处偏远且消息闭塞,教内又管制严厉,估计人家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咱们地大物博的中原文化里如此时髦前卫的地摊盗版书。

 

老白嘟嚷着从窗口缩回脑袋:“哪儿有美女啊,我视力这么好,百步内的人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怎么就没看见——”

他看到我手里的书,脸都吓白了,片刻后他看见我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脸就又红了,嗫嚅道:“小楚啊……”

我温和地打断他:“老白啊,你还小——不要老是看这些男男女女你情我爱的东西——不健康。”

老白拼命点头。

 

三秒后。

“小楚啊……那书……你能不能先还我啊?”老白小声地问道。

我说这书你都翻了百八十遍了你还没看够?这书页的边角都被摸旧了。

老白被我嘲了一顿之后大红着脸:“切!小楚我告诉你啊——这书我不过是旧书摊上淘来的,一文钱一打,我喜欢拿它当废纸用,谁爱看了?”

——他赌气似的别过脑袋去,看着窗外不看我。

 

我说老白啊,别不理我嘛——我本人就在这里,你想听什么故事我跟你讲。

老白哼了一下,还是不理我。

我实在没办法,看来为了让他理会我,只能给他讲故事哄他开心了。

我稍微翻了一下那书,随机挑了一页就大声念起来:“楚留香一手把她(张洁洁)按到墙上,弯下大长腿用深邃深情的目光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张洁洁,不许逃,你必须嫁给我。是我揭下了圣女的面具,我就是你的合法丈夫——’”

老白忙不迭跳了起来:“别念、别念——”

我说,这又不是紧箍咒,念一念也不打紧。

老白慌忙道:“看书就自己好好看,念什么念?丢不丢人啊?!”

他扑过来要抢书,我就没让他抢着——我都没觉得丢人呢,你听一听又怎么了?

“小楚啊……”老白急得不行,“别逗我了。”

我说谁逗你呢,坐车上看书对眼睛多不好,来来来,还是我给你念,保护视力。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老白慌得要死,连忙去堵耳朵。

 

我叹了口气——好,不念就不念。

——书也还给你,爱看自己看去吧。

 

老白喜出望外地把他那宝贝小说要回去了,继续抱起食盒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酝酿情绪去复习那个他看了不知道几百遍的故事,几秒钟后,可能是刚才闹了那一出,搞得那虐恋的情绪没能被渲染出来,他又犹犹豫豫地把书放下了,望向我:“小楚啊……”

我说,啊。

老白问:“你和你妻子的故事真有这书里写的那么悲惨啊?”

我说,你希望我怎么个悲惨法?

老白说:“少说也要’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能于飞兮使我沦亡’,既然不能长相厮守,你俩是不是应该先私奔一下,大逃亡,再被逮住,逮住后就轰轰烈烈地跟她的家族决个裂……然后你们被追上,因为触犯众怒,她被女方家族强行带走,你俩就被强行拆散,然后你就整日以泪洗面,忧伤断肠——”

我说你再算算,你是不是还差一出孔雀东南飞的戏呢。

老白恍然:“对对对!还差一出孔雀东南飞!她应该是被勒令改嫁他人,然后你也因为其他女人的纠缠而内心对她放不下而郁郁寡欢,再然后——”

我说,再然后就孔雀东南飞了。

老白说是是是,对极了!

我说书里面真是这样写我的?

老白睁大他那真诚的双眼,认真点头:“嗯!”

然后他又赶紧补充说:“就是结局不太一样,孔雀东南飞男女主角不是都殉情了吗?这故事里,张洁洁殉情了,你活下来了——其实你俩这剧情应该算是和《梅花烙》有点重叠……这还是我找了好多版本之后找到最完整的一版。比其他那些三流报纸上打着纪实文学实则由各路捉刀人攒出来的文不一样,它写得特感情细腻、人物立体、情节还原生活……”

 

我说,看来楚留香没能活成感伤派小说那样,实在是很让你失望啊。

老白赶紧摇头:“不不不,没那回事。”他偷偷打量我一下,“你现在不也挺好的。”

我说你确定这样子你喜欢?我不会为情心伤而对着海棠花吐血,不会为爱心碎搞得自己下半辈子都活得形同枯木心如死灰,不会把女孩子壁咚在墙角里再弯下一米八的大长腿强吻——就连我离婚都是夫妻双方默认——你的少男心会不会破碎啊?

 

老白连忙说:“不不不,你好极了——你这么酷炫骚包,简直比好还要好。”

不,我不好,我很不好。

我长得明明比那书好看多了,可我不太明白老白为什么宁愿看书也不愿意看我,就像我不明白大多数人宁愿相信他人背后的流言也不愿意亲自去了解一个人。

 

我说老白你对这书如此爱不释卷,你喜欢它什么呢?

“故事好看啊!悲催,虐得人心肝都疼!”老白头也不抬地说,“而且里面不是记载了你各种撩妹神技吗?”

 

其实我有点担心像老白这样瞎看书会不会被教坏,这玩意他要是信了保不齐他就真成了注孤生的屌丝,将来他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到时候他可能还要怨我没教好——反正他肯定不会怨自己乱看书。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很对啊,老白——那你恐怕还真得认真琢磨琢磨这书学习学习怎么撩妹——因为哪怕是我自己,也只有撩汉子的本事,却不怎么擅长撩妹子。”

老白说:“啊……啊?!”

他终于肯抬头看我了。

 

世人都以为香帅在博取姑娘欢心这方面很有一套,殊不知我勾搭基友的本事更在我讨好姑娘的本事之上,十倍百倍甚至不止——毕竟我勾搭男的那是天赋的被动技能(不费劲),勾搭姑娘那是主动技能(特别累)。勾搭妹子我还要绞尽脑汁做牛做马讨她欢心,勾搭兄弟我只要轻轻松松做我自己就可以了,交往一个姑娘我得尽心伺候鞍前马后,撩一个汉子我随意,勾搭完了就跑还挺刺激,谁也不放在心上——所以这世上还没有不愿意跟我做朋友的男人(哪怕是我的敌人),但是我总是能遇到很多让我伤心让我失恋的姑娘。

什么?你从没听说过我失恋的事?我失恋的次数是我恋爱成功次数的一百倍,我失恋的次数比你恋爱的次数甚至是你动心的次数加起来都多的多——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注意到那幸存的百分之一罢了。

 

老白听完我这么长一段真诚的自我剖白之后——自然是不信的。

我不由摇头长叹:“哎!做兄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真诚——可是你连我基本的为人都不信,还怎么跟我做朋友?”

“你瞅你那嘚瑟样儿,”老白嘲讽我,“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儿瞎比比就是为了吹嘘自己人缘好呗!将来我也能,不就是交上十七八个过命兄弟么?”

我说,十七八个不敢有,一两个就足够了。多了我也消受不起。

老白说:“你兄弟多着呢,那什么胡铁花、姬冰雁、李寻欢、陆小凤,不都是你好兄弟?这不最近还救了傅红雪?这么大的人情——那他的兄弟连城璧不也要把你当兄弟了?”

我微微一笑,哎呀,我都没数过,原来我好兄弟这么多啊,要不要分你一个?

老白转过头去:“哼。”

我说,哎呀,我这些兄弟都有一身的臭毛病,不是懒,就是脏,要不就是抠门小气,要不就是病鬼酒鬼或者一级残废,还有一个总跟六扇门的有牵扯,估计你也不爱——那连公子倒是不错,浑身上下都没毛病,不赌不嫖,干干净净,看上去还挺有钱,做你兄弟可好?

老白瞪我,老半天,才气哼哼地道:“连公子……是挺好的。”他又转了转眼珠,“不过那样完美无瑕的人哪里敢跟他交朋友呢?高攀不起啊!我这人命贱得很,只能跟你这种狐朋狗友交朋友最合适啦。”

我笑道,你这是夸我呢?

老白也笑:“夸你,绝对是夸你!你平易近人——”

 

我说连公子也挺平易近人的,人家今天还主动跟我打招呼,甚至提出要帮我画一幅前妻的画像。

老白愣了冷:“啊……?连公子人那么好?”

我说是啊,人家为了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呢。

老白忍不住喃喃自语:“我也救了他呀,他怎么不感谢我?”

我忽然说:“说得对啊!他怎么能不感谢你呢?”

老白愣愣地瞧着我。

 

十三

 

早晨我向西门吹雪辞行的时候,确实遇到了连城璧。

本来我掐指一算,离那萌宠鉴赏会只剩一天了,我们只剩下一天时间做准备。所以哪怕是宿醉的感觉还在折腾着我,我也要老白准备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赶往凤凰集。

“你昨天没睡好吗?”早晨我这么问老白。

老白的有些惊讶地望着我。

“瞧你满脸疲色,和平常的你完全不一样嘛。”

老白揉着眼睛说昨天喝酒喝得头疼极了,一晚上都睡不好。

我说我这会儿去给西门庄主辞行,你先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待会我们还要赶路呢。

其实当时我心里也很怀疑——要不是我起得早刚好赶来跟老白道歉赔罪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呢?看老白那样,肯定是昨晚受了惊就一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想不开,我要来晚一步,指不定他就我不备就羞愤之下翻脸走人了。

 

老实说我也没睡好,我头疼得只怕也不亚于老白,要命的是那个久违的梦又开始困扰着我……

说出来也是丢人——自从那个梦境出现的第一天起,我已断断续续反复梦见很多次相同的梦了,只不过每次的场景都会不同,每次梦见的佳人都形貌各异,但无论场景如何更迭,不变的总是那浪漫幽静的气氛,佳人如何变换,不变的总是妙龄少女,然而我每次都要给那个鬓发苍苍的自己给活活吓醒,从来都没有一次听完整她们的深情告白……

神奇的是,这种梦境一直到老白退隐江湖的那一天开始才真正结束。直到多年以后我在七侠镇再度遇见他,那个梦境也不再重现了。

 

辞行之事极其顺利,西门吹雪并未为难我。

理由是——“你虽然喝醉了酒,但是酒杯不是你砸的,花瓶也不是你砸的,先动手打人的也是陆小凤,挨打最多的倒是你——我为什么要找你晦气?要找也是找陆小凤才对。”

“???”我一直处于愕然状态。

一问才知道,原来西门吹雪昨晚见宴席上酒不够了,就出门去拿新的一坛酒来,而我和陆小凤正好在那个时候都醉得七七八八打了起来。西门庄主回来时就只看到我被那么一群人放倒了,一清点物件,挨个儿询问,就知道哪些东西是谁谁谁砸烂的——从头到尾我倒还真没破坏他一件家具。

这就是追责只看结果的好处——我幸运地成了漏网之鱼。

 

回头我准备去叫上老白出发去凤凰集,路过一处花圃的时候有人喊住我:“盗帅留步——”

我一转头,看见那位文雅的公子哥儿连城璧坐在凉亭里泡茶,正对着我微笑呢:“正好我想着要怎么与楚香帅见面,就这么巧地碰上你了。这万梅山庄的君山银针清香可人,我正好借花献佛——”

他温暖的声音和殷勤妥帖的态度真的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天差地别,我想那一定是为了我和我的伙伴们救助了他弟弟傅红雪的事。

我也放下心来了——看来我们之间确实可以放心地成为朋友了。人只要一来一往有了交情,那么成为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能和他交朋友我也乐意且轻松。

 

连城璧面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坦诚,他告诉我说之前对我和老白一直那么冷漠是因为家族教育和自身偏见的原因,他甚至透露说……他所深爱的娇妻数年前被某个盗贼拐走,至今都未能还家,为此他一直怀恨在心。

哎,也难怪他见了我和老白会是那个反应。换谁被人抢走了自己的女人,哪能不生气?换我只怕也是要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恨上了。

——这就是我安慰他说的话。

 

“你的妻子……姓甚名谁,你有没有些许关于她的线索?”我真的希望我能帮他,我也相信以我的消息和人脉能够帮得上他。

但是连城璧缓缓摇头:“她……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我家在遭遇那个盗贼的时候,被贼人一场大火尽数毁了家中产业,亲人家丁也大多丧生火海,而我妻子在那之后几个月也跳湖自杀,只有我……因为那月外出访友,恰好幸免于难。在我最潦倒落魄时,我意外遇见了小时失散的胞弟傅红雪……是以……我为了照料弟弟,才在这世间苟活残喘。”

 

那一瞬间我们两厢都无话,只能默默低下头饮着那似苦似甜的茶。

 

连城璧说了这么多,但面容看起来忧郁而宁静——这事确实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要他从容面对这内心深处的伤痛也绝非易事,可这人为了对自己之前的事情有所表白,居然能把这么可怕的伤疤挖出来给我看,这令我很受感动,也极是敬佩他的真诚。

 

可能是他急于转移话题,为了不让我难堪,于是他又问我同样一个问题:“香帅昨晚没有睡好吗?”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但是问出来倒是显得人很有爱心,体贴得很。

我说是啊,做噩梦来着。

——梦到什么了?连城璧脸含微笑。

不知为何,我居然对他说了我反复梦到的那个梦境。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何况连城璧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对陌生人倾吐心事,有时候竟然比熟人朋友倾诉更加保险。

何况这个陌生人方才也交予我一个他平素难以启齿的秘密,我怎么着也该付出对等的交换。

 

“你是不是……”连城璧迟疑地看着我,“我有种感觉,你是不是在心里悄悄地喜欢一个女孩子,而且,喜欢了很久了?”

我哈哈一笑:“我喜欢哪家的女孩子犯不着悄悄喜欢。”

连城璧也微笑摇头:“这倒未必,你不过是因为把这种感情强行压制下去了,甚至可能是——你从来都不愿意自己知晓这份感情,所以导致它只能在梦境中表白。”

我说:“哦?哪有这种道理?”我倒是觉得挺稀奇的,时常听说有专门解梦的术士,但我一直以为那些比算命的还要骗人。

 

“你一直思慕着一个人……她才会在你梦境中总是反复出现——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幽会,这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一点吗?”连城璧说。

我说,那还真有意思,但明明是那个姑娘约会我,你怎么不说是我一直在被谁暗恋着呢?

连城璧含笑摇头:“若是你被人家暗恋,那就不是这样的梦了。”

“哦?”

“你想——若你喜欢上一个姑娘,你最大的愿望会是什么?难道不是希望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也爱上你?”

我点点头,说是。

“有句话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的梦境反应的其实是你的真实心情,现实是你很喜欢她,所以梦境里反映出来的是——你希望她能够爱上你,所以你才会反反复复听到她对你告白。”

 

我摸了摸鼻子,说:“听起来有点道理啊~可是你确定是我喜欢着‘一个’姑娘?我每次梦见的姑娘都不一样啊。难道不是我这人很花心,今天爱这一个,明天爱另外一个?”

“你爱着的绝对是同一个人,女孩子们的脸不同只是你梦境中给你的感情的一种装饰,是你主动给她面具为她换装,可能是因为你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真实的脸,甚至连你自己都不愿揭晓自己的感情。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女孩子虽然每次脸都换了,但是她们对你的情感、对你所说的表白的台词,从来都没有换过,是不是?”连城璧那双乌黑柔和的眸子一直看着我。

我说我记不清了,我压根从来就没有仔细听她们讲的是什么,然而……她们每次见我时候的语气神态,似乎……好像……都是一致的……

“那就对了,这说明那些都只是同一个人,只是你的梦境具有强烈的掩饰性,所以出于种种原因她被你易容改造了。还有一个很好的证明就是你也觉察到了——每次幽会的环境大同小异,那就意味着你每次幽会时都有着同样浪漫愉快的心情,而且这种心情肯定从来都是对着那同一个人的——从未变过,这也同时说明对待这段感情,你自己从未想过要挥慧剑斩情丝。相反,这种感情虽然一直在你心中悄然隐秘地埋藏着,却一直被你呵护如初。”

 

我摸着鼻子,不由也开始有点信了:“这么说,我是一只喜欢着某个年纪小我很多的女孩儿,但是因为这巨大的年龄差距,导致我自己都不愿意这段感情被揭晓?”

我第一个想到比较符合这个状况的是我前任妻子——说起来我俩年龄差得那叫一个巨大(我大她差不多整整一轮,也就是大她十二岁)我们之间婚姻维持得那叫一个艰难,夫妻关系破裂得简直比闪电还快——当然那场破裂纯粹是由于外部和内部原因种种叠加所致,但近来我并没有觉得想她的次数比以前多,也不见得比以前少——何况我就算是想她也犯不着躲起来想,或者藏着掖着想,更不用给她乔装改扮再想——我完全可以青天白日里就好好地想她嘛!

 

“并不一定是真的小你很多啊,谁这么说了?”连城璧惊讶地看着我,“真的小你很多的话,差距大到你已年近古稀她却还是豆蔻年华的话,算起来你们年龄差有五十多岁,你又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你梦见自己总是白发苍苍,这并不一定是指你和她之间有很大的年龄差,只是这段感情中存在令你不安或者疑虑的地方,那种不安无法具体表达出来,所以梦境中才反映到了年龄上。”

“……”我实在无法可想了,掐指算算我追过的或者追过我的女人,十个指头都算不过来,密密麻麻一本情债我上哪找头绪呢?我遇到的女人挺多的,令我求而不得的也挺多的,但是属于吸引我的类型,又让我不安疑虑的……难道是哪个大反派Boss?难不成还能是石观音那种女人啊?

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我很快就把它给抛弃了。最后倒还是觉得张洁洁比较符合这个人设,虽然逻辑上还是有些不通,因为我确定自己没必要那么想她。但目前她已经是最说得过去了。

 

连城璧给我换了一杯茶,又问我:“你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大概是刚遇到老白的时候……那时候我差不多也是半退隐状态——”我一没留神随口就说了,然而死活都想不起来那阵子我遇到过哪些个女人,我想我得问问老白那是哪一天,回头翻翻黄历查查行程,没准能翻出许多陈年旧事呢?虽然这路上遇到的好多姑娘我连名字都没能记住。

 

连城璧出神地看着杯中漂浮翻卷的茶叶,轻声说:“若是想不起来,也不必急着去想。我看你自己好像也是并不想知道的样子。”

我笑了一下,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想知道?

 

那天早上晨雾清浅,阳光朦胧,一袭白衣的连城璧就坐在我对面,文秀俊雅,浑身的贵气浑然天成,但他看起来那么平和、善良,而且真诚。他微微抬头时你都能看见阳光照耀下他那琥珀一般剔透晶莹的眼眸——他这双眼睛确实是我此生见过最能动人、最能说话的眼睛,哪天他就算是哑巴了,只要拿这双眼睛看着你,无论千言万语,你都能够从他的眼神里领略到。

连城璧时不时用温和的言语与我搭上几句有聊无聊的话,我记得那时候心情还是很放松很舒畅的,毕竟坐在我面前的这位公子眉眼忧郁,身世又很悲惨,但经历如此坎坷风浪之后,他对我、对这儿的一切人物都还能保持如此平和温婉的风度,这是令我非常钦佩也非常喜欢。

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非常豁达脱俗的人——这种超然物外、高洁淡泊的气质我上一次还是在我已故的好友无花大师和原随云公子身上看到过……额,这比喻好像有点不大合适,但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至少,连公子在长相方面,跟这两位朋友还是挺有共通点的。他们都长得特别好看,眉目之间也有一股脱俗的灵气,气质也趋于完美。

 

“香帅刚刚说到你妻子?”连城璧又问我,“你觉得她很像是你梦中常常思念的那个人?”

我说就她最像了,而且是我最惨的一次婚姻,我敢肯定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除了她还能对谁念念不忘呢?

 

“那……可否容我为尊夫人绘制肖像一幅,赠与香帅?”连城璧微微一笑,“在下承蒙香帅诸多恩惠,苦于无法回报,唯有一点丹青造诣,虽不怎么高明,可否容我聊表心意?”

我想想这事儿也不坏,我跟她分开之后互相都没有任何凭记信物,但眼下至少我可以补上一个纪念品,于是这事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或许你如果能够天天看见她,面对她,夜里就不会再做那样的梦了?”

对啊,天天看她的话,那就光明正大地看嘛——夜里做梦我大概就不至于在心里悄悄想了。

“盗帅可否给我描述一下夫人的大致的形貌?”

我说她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身材娇小玲珑,肌肤白皙晶莹,重要的是有一双月牙眼,笑起来非常好看……

“因为没有原型人物让我参照,这幅画可能会拖的时间略久一点,”连城璧想了想,“约定七天为限,七日后请盗帅还来万梅山庄取画。”

我说行啊。

“请您务必亲至。”连城璧笑着说,“我相信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老婆假以他人之手吧?”

“好……”我思索着说,“好,那天我一定亲自来取我老婆……我前妻的画像!”

 

不知为何,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连城璧安排筹划好的。他可能一大早就算准了我会去找西门吹雪请罪辞行,所以他就故意在这必经的路上卡着等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跟我套交情,最后还是为了七日后的约定——

——他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求于我。不然他不会这么强调一定要我亲自来,不然他不会吞吞吐吐要拖到七日之后再开口。

 

现在,我终于能够肯定、确定、以及一定,他对我有事相求——不然他这么礼貌理性的人,既然是为了救命之恩而提出为我作画,怎么可能只谢我一个人,而不谢谢老白呢?我虽说帮了他救了他胞弟,老白出力好像也不少吧?

如他这么端方优雅的公子居然能够放下尊严,细心筹备,忍着屈辱倒出自己的黑历史跟我这种人谈心事套近乎……想必要求我的也是麻烦事。

 

我还是收回之前那段洋洋洒洒的话吧——我不喜欢连城璧,我很不喜欢连城璧——类似今天这种有目的有条件的殷勤虽不至于让我厌恶,但是他为了一个目的就这么弯弯绕绕地耍手段,还要狠下心来装得对你很喜欢很坦率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痛快。

如果他是真心想求我办事,直接开口只怕还好些,哪怕他对我态度恶劣。我经常被人求着或者用刀逼着做这做那,从没嫌过麻烦,反正我也爱多管闲事——但我可不怎么喜欢别人骗我。

 

我万般无奈地回转身,准备去找老白一起上路。

在路过梅花树的时候,那纷纷如乱雪的落花让我忽然想起来昨晚的那个梦——

 

是的,跟往常一样的梦,又跟往常有点特别不同的地方——

我记得在梦中我开口说话了——这可是我多少次在梦到那个女人之后头一次开了金口。

 

我记得我异常清晰地、大声地对她说:“不要穿白的!立马给我换一件去!”

她站在水边梅树下宛如白练的倩影瞬间就被纷纷坠下的桃瓣染成了桃红,连带妆容都变得粉嫩娇艳起来,笑眼盈盈地望着我,眼睛就像月牙一样好看。

我喘了口气,说:“行了,你坐下吧。现在开始,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我敢保证我决不会把它认真听完。”

 

直到我把老白扶到去往凤凰集的马车上,最后眺望一眼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万梅山庄,我还在想,我在梦里为什么那么地害怕她穿上白衣,甚至连带梅花都要被我强制改造成桃花。

不过我隐约觉得,她并不是张洁洁,如果在梦中我真的费尽心机地想要掩藏她的身份不想暴露的话,我又怎么会在情急之下把她的脸孔改得和前妻一模一样。

 

老白还拿着那本爱情小说看呢,不过这次他使劲眨着眼睛却哭不出来了。

我说张洁洁和楚留香的虐恋故事给你都看腻了吧?想挤几滴鳄鱼的眼泪挤不出来了是吧?

老白生气地说:“去你的,你这人别破坏气氛好不好?”

我说现实就是这样的,再怎么感伤的故事,再怎么心碎的别离,等你习惯之后,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老白哀叹一声:“难受!”

我说你难受个什么,你难受的是别人的悲情故事,自己的不幸才是最不好受的呢。

老白悲哀地点点头,用那哀哀戚戚的眼神瞅着我说:“是啊,最难受的是你才对。”

我说你还挺入戏啊?我也不难受,因为所有的难受你都代我受了,我还难受个啥?

 

老白捧着脸,头一次非常认真地琢磨着我:“小楚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过你伤心的模样?我就觉得你跟书里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我说你看我感觉不一样,是因为你看到的我和写书人看到的我不一样罢了,我还是我,只是看的人不同。

 

老白说:“你就真的不想她?”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她”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我准备认真作答。

“我问你,你自己的人生中,有没有过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你自己二十载人生之中所看到的事情,有几件是幸福至极,又有几件不幸之至?人生八苦,老病生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哪一件更令你痛苦?你是否答得上来?你答不上来?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也答不上来。”

“我经历的不幸很多,不止失恋这一桩,每一桩每一件的不幸都足以让我痛苦;我所有的幸福很多,但恐怕也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多。若你问我还想她不想,我当然想念,就和我对渐已消散的青春岁月和那些远去的挚友亲朋一样想念。如果你问我还痛不痛苦,答案是——不会太痛苦——因为一个人的人生大体相似,老病生死,人人都要经历,只不过如果你历经很多事,遭遇过比寻常人更多的痛苦,自然会磨练得更加强韧些,更能承受些,对痛感的反应也会更迟钝些、更适应些。”

“过去我的痛苦可能很难过,因为那时候我还年轻稚嫩,觉得自己很易受伤,但在未来这点难受可能就算不上什么了,因为所有的伤疤都已经结成了老茧。日晒雨淋、风吹浪打的,到最后我就可能会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铁人——我会变得百毒不侵、心如磐石,无论是心痛还是心动都不妨碍这颗心跳得平稳康健。我会愈发健硕、强悍,被打磨得光辉伟岸以供人崇拜——成为一个传奇,成为他人引路的灯塔,用自己的传奇光辉给其他还在痛苦黑暗中的人指点迷津。”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感疲惫,最后叹了口气,“但我还不想真的变得百毒不侵、心如磐石。”

 

“我不会不想她——因为我的感情尚未麻木,我的心还活着。但我也不能总想着她,因为生命里如果陷在苦痛的泥潭里,又一直承受着过载的痛苦,人心会压得窒息变形直至失去知觉,最后还是变成一颗顽石。我是不愿永久停留在痛苦之中的。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我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铁人、成为一个供人瞻仰、跳出红尘的神仙传说之前,努力地活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最好还能有着柔软多情的心肠,并且易感伤、易动情、还能爱一个人——就像你这样,看别人的爱情故事都能伤感流泪。”

“但是我想我是你的话,如果还有眼泪、还有感情,就还是为自己留着吧——这么宝贵的感情,何必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老白算是瞠目结舌地听完了我说的这番话:“小楚啊……”

我疲惫地靠在车壁上。

 

“我感觉……你讲得挺好的,虽然我听不大懂,不过……挺好的、挺好的……”他小小地给我轻轻鼓了一下掌,而我则是丢给他一个“谢谢欣赏”的眼神。

 

“我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双眼睛看着又大又亮,像是有着永远热情开朗的火焰——这点倒是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对他说,“我一眼就知道,你跟我是一类人,是那种永远都善良单纯又快乐的人。”

老白脸红了一下:“尽瞎吹,我哪儿能跟你比。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名满江湖了。”

我说是啊,你不也快要名满江湖了吗?连西门吹雪的剑都躲过了,今后这个轻功天下第二的头衔也是实至名归了。

老白还是摇头,我那点本事太水了,糊弄外行人的。

 

“如果你喜欢那些故事传奇,我大可以带你进入那种传奇的世界,”我笑着说,“有句话说‘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自己也能活成一个传奇。”

老白听了很兴奋,眼睛更亮了。

不过当时我可能是太累了以至于有件事忘了说——所谓传奇的世界里都是一些经验老辣武力超强的高手、高高手,大家玩的都是一刀毙命的修罗难度,这也意味着稍有不慎就要送命。我们这里每日都明枪暗箭争斗激烈,云诡波谲的江湖里日日夜夜都有血腥毒辣的阴谋陷阱,时时刻刻都有死伤无数、炮灰无数的龙套酱油,如果是水平太次的人到这里瞎混,被虐死个千百回也是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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